探头进来的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孩。
景云生不喜欢小孩，宋清河是不喜欢和景云生生的孩子。
按道理来说，景言应该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可怎么说，作为金家小辈的老幺，他生下来就注定了备受宠爱。沐浴爱意长大的孩子，更懂得如何讨大人欢心，再加上他长既圆又奶，实在可爱。因而那对不喜欢他的父母也很难对他冷脸。
“呦呦，小宝儿来了。”景言吧嗒吧嗒径直扑到病床前，他长得还没病床高，只有两只小胖手能碰到床。景云生拎着景言的背带裤，像拎暖瓶似的，拎到宋清河面前。
景言短胖的四肢在空中挣扎，他转了半圈，看见宋清河面上的眼泪，话说得口齿不清，却响亮：“小河叔叔怎么哭啦！”
很难说母性这种东西是否天生自带，宋清河是个性情冷淡的男人，他可以刻意不去关注景言，但当这个软乎乎的小家伙猝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后，宋清河无法否认，内心深处的一小块柔软之地，被狠狠捏了一下。
他的孩子甚至不知道母亲是谁。
景云生单手抱住景言，另一手环着宋清河，他微垂头，便见宋清河颤巍巍伸出一指，轻轻点了下景言的脸颊。
景言虽然不明所以，但仍是咯咯笑了起来。
“小河叔叔不哭啦，爸爸是大坏蛋！”孩子的直觉是敏锐的，他伸出小手摸了摸宋清河头发，奶声奶气地继续说，“我喜欢小河叔叔和爸爸的。”
宋清河卸下力来，他知道景云生又一次成功了。
他无力而顺从地瘫软在景云生怀里，怔怔看着自己的孩子。
“好，听你的。我们结婚。”宋清河听见自己说。
以前是一地狼藉，以后会变好吗？
点滴打完，宋清河被景云生牵着手走出医院。
以前是生不如死，以后还能坚持活下去吗？
站在红幕前，相机咔嚓一声，记录下二人的面容。
以前如何，以后如何。
“景云生，你记着，”宋清河写下自己的名字，“无论曾经如何，从今往后，我都恨你。”
景云生嗤笑一声，眼里却翻滚着软弱的莫名情绪，他也唰唰写下自己的名字，“怎么个恨法儿，恨不得我去死呗。”
他扔下笔，轻柔摸索着宋清河的腹部，一副无赖相。
咔咔盖章的工作人员胆战心惊地看着仿佛演爱情伦理剧的二人，颤巍巍递出红本儿。
“往后你生你死，与我无关。”宋清河接过结婚证，瞅了一眼，继而向外走去。
景云生怔怔看着宋清河的伶仃背影，俩人纠缠多年，却在扯证结婚那天，景云生从宋清河身上看出几分诀别的意味。
景云生不知道，宋清河心中曾为他绽放的满山梅花，终已荒芜成泥，那光秃秃的山景仿若在嘲笑曾经深藏未语的爱慕。
大憾之后，原来再无遗憾。
爱而不得之后，原来再无畏惧。
宋清河轻笑一声，只觉一切都滑稽得轻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