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是说。
庆王的心,是爱着锦抒的。
这还不是最让寒钟毓震惊的。
最不得了的是,他的心声,却没有一个爱锦抒的字眼。
似被外界束缚一般。
也就是说,他自己不知这份爱。
但是这份爱,强烈到足矣刻进心脏
庆王何时爱上的自己的好弟弟。
而且竟是深爱至此。
若是这般,那他们如今的平安处境自然也就说得通。
只是……
庆王爷自己,觉不得对锦抒的爱。
而锦抒的表现,似乎对他也没有仁爱之心。
甚至是恨,亦是夹杂逃避的意味。
这就让寒钟毓摸不着头脑了。
这两个人,究竟怎么一回事。
三个月来,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寒钰黎与寒钟毓两人,面对相坐。
寒钰黎拿取碟子间的一块糕点,慢慢咀嚼。
静心感受,凉风的吹拂。
察觉到姐姐的目光,寒钰黎抬眸,将最后一口咽下,用帕子擦净指尖,端正的坐好与她对视。
寒钰黎知道阿姊心里有话,主动询问,“阿姊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寒钟毓双手抱胸,两腿相叠,神情严肃的望着他。
寒钰黎不禁有些紧张,阿姊一般只有在他犯错的时候才会这样看着他。
阿姊对他关爱有加,可说实话他也是有些畏惧他姐姐的,但仅仅是在犯了错的时候,毕竟小时候犯错,被阿姊教训,挨打的疼可也是清清楚楚的。
寒钰黎手心冒出冷汗,双手搭在膝盖上,乖巧的坐着,手指不自觉的蜷缩。
他心中慌得不得了,可是面上却还是装作无事人一般:“哈,阿姊有话直说便好。”他强装镇定,声音却越来越小:“阿姊这样我有些害怕……”
寒钟毓长叹一口气。
“和我讲讲你和庆王的事。”
虽是这般轻飘的一句话,可却让寒钰黎身子一僵,笑容凝固在脸上,难不成阿姊知道我和晏韶澜……
寒钰黎强作镇静,尽量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
他怎么样没想到,阿姊竟会提起这个话题。
‘‘阿姊这说的哪里话,我和庆王的直间发生的事,他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吗。”
寒钰黎语气太过平常,仿佛他说的是事实一般,可寒钟毓太过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知道他在隐瞒。
寒钟毓望着他的眼睛。
目光犀利,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透过他的眼睛看到真正的事实。
双方僵持片刻,寒钟毓率先开口:“我想知道除他们所说之外的事。”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阿姊。
寒钰黎收回脸上虚伪的笑容,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道:“阿姊想知道什么?”
寒钟毓收回那犀利的目光心道:果真……有隐情。
半瞌眼帘:‘‘你和庆王到底什么关系,还有你被俘的这三个月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寒钟毓知道了些眉目,可毕竟寒钰黎不知道她有读心的本领。
加上这件事,有太多说不清的地方,寒钟毓自然要向寒钰黎追根究底。
究竟为何?
庆王会待他,只有他一个人,如此的关怀。
听到寒钟毓这话,寒钰黎悬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下。收回放在膝盖上的手,搭在大腿上。
寒钟毓不说,寒钰黎当然以为,瞒过去了。
原来阿姊还不知到我和晏韶澜睡了的事。这让寒钰黎松了一口气。
也万幸没让她知道,虽然阿姊就算知晓此事也不会往外传,可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家人知道。
解了燃眉之急,寒钰黎便将自己和晏韶澜儿时的事如实的告诉了她。
他和晏韶澜小时候的事,知情者甚少。
“少时相识罢了,我在焱国为质时和他结缘,说起来那时他被众多皇子所欺负,我比他略年长几岁,便多关照了他几番。”
有时候话说的轻描淡写而又条理清晰才不容易引人怀疑。
何况这是真相。
寒钟毓手指在臂弯轻点,心里琢磨着:如锦抒所说,两人有着年少时情义,庆王念着儿时的旧情保下了他的性命,同时赦免了寒家,并且将岷月军释放,如此便还说的过去。
可这问题又来了,没记错的话六年前晏家两兄弟便夺取了江山,皇帝封晏韶澜为庆王手握军政大权。
既然两人有着年少时的那番……情义?
友情爱情无所谓。
他又何必在六年前安插探子在锦抒身边,两国求和,结为兄弟之国这样岂不是更好?
两国交战,遭殃的向来都是百姓,庆王虽残暴,可普天下皆知不论何时,他都是一心为民。
战场之上将士誓死拼搏,本国百姓又何曾好过?为何宁可选择执行风险最大的计划也不愿意两国结盟?不愿意屈尊低头,怎么想也不可能啊,综合情况考虑这根本说不通。
想着想着疑惑的神情便在脸上坦露出来。
寒钰黎明白姐姐在想何事,阿姊虽为女子,但讨论军事策略她可一点不比男子差,知道阿姊心存疑虑便解释道:“战场之上,国家情远大于个人情,兵不厌诈情理之中。”
寒钟毓知道寒钰黎在论何事,这勉强也算是一种解释。
虽然八竿子打不着一边。
淡淡摇摇头,琢磨不透庆王的心思。
但凭庆王的心智和谋略,他肯定会选择战后损失最小的方案,就像现在这样,槐南国没有屠杀祁国百姓,君王善待子民,这样的结果也未曾不好。
她抬起眼,此事她的脸上已彻底没了刚才的严肃,神情放松,面带些许笑意。
钰黎看着姐姐这样也没了之前的害怕。姐姐平时还是很温柔和蔼的嘛。
寒钟毓之前也是担心,所以才严肃了些,现在知晓大概便也放下心来,就像聊家常一般继续道。
‘‘先前啊我们也是放心不下你,不过既然庆王和你是旧相识那我便放心了,那这三个月你在他身边的事也该和我说说了吧。“
自然是要说的,可也要有所保留,就比如被俘当晚被晏韶澜喂药之后……
还有那无数夜间的被迫缠绵……
还有,永久都去不掉的刺青……
唉,旧相识……哪曾想会是现在这样,钰黎在心里暗嘲道,不过没让家人担心,也是未必是最坏的结果。
从古至今,大战过后战胜国保留前朝良将,任用贤能为自己所用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晏韶澜让自己帮他扳倒安凚侯的这件事亦算是个理由。
不清楚阿姊是否知晓此人,便问道:‘‘阿姊可知道槐南国曾经有过安凚候这号人物?”
安凚侯?槐南国的侯爷……
寒钟毓在心中默念。
好熟悉啊。
黑曜石般清澈明亮的眼珠滑到眼眶的左下角,思考着。
突然她回想起,曾经在江湖闯荡时听别人提起过。
抬起眼开口回答道:“早年间在江湖上听人提起过,所以略有耳闻。”
眼睛瞥向一边,抬起一只手,食指在下巴上轻点:“据说他好像是精通巫蛊之术,而且还心狠手辣。”
当时她专心在亭台喝酒,这些还是听邻桌的纨绔子弟絮叨的。
左耳朵进右耳朵冒,就冒剩下了这么多。
其他的实在想不起来了,收回目光闭上眼,放下抱在胸前的胳膊,眉心一蹙烦躁的一摆手。
“哎算了算了,实在想不起来了。”
一旁的寒钰黎看到阿姊这活泼的样子,垂下眼帘无奈的摇头笑笑。
他已经习惯了阿姊的脾气,温柔爽快,在江湖上闯荡了那么久,没了世俗的闺阁约束,性子也是活泼洒脱。
阿姊这脾气完全随了母亲,情绪来的快去的也是快。
“好端端的为何提及他来啊?”寒钟毓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完全没了刚才的威严。
见她回神寒钰黎开始和她解释:“晏韶澜需要我助他除掉槐南的叛徒——安凚。”
“安凚与矜国暗地往来,恐会对槐南和皖城不利。晏韶澜容不得叛徒,故而我在王府盘桓了这些日子,如今尘埃落定,事情也有了结果。”
一般情况下被封爵的人都会有个封号,而安凚侯不同,他的侯爷之位直接采用他的名字为封,也算是史无前例了。
不过他现在已不是曾经的王侯,只是一届罪臣。
“还有敢在庆王眼皮子底下造反的人?我以为经历四年前的事以后朝堂之上应该没有再敢逆着他来的人了,谁会上赶着作死啊。”
听到这话,寒钰黎心里一颤。
四年前的事?四年前发生了什么,值得满朝文武都对晏韶澜心生畏惧?
晏韶澜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说不定与那件事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待会儿一定要向阿姊问清楚。
不对,我为何会这么关心他?
驱散脑海中的心魔,语气一转,声音压低了下来:‘‘这其实算不得风浪,最急迫的,是安凚在大殿之上,行刺圣上谋反了。”最后三个字他加重了语气,声音也寒了下来。
闻言寒钟毓眉头一蹙,她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周围的气压低了下来。
两人相视,却都没再言语,渐渐的错开目光,寒钟毓低着头眉头紧锁。
一阵风拂过,携带着温热的气流,擦过两人的脸颊。
许久,寒钟毓冷不丁一开口:‘‘那安凚后来呢?”
寒钰黎听到姐姐说话,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回神继续道。
‘‘原本他叛国之罪证据确凿,皇帝是下令将他打入死牢凌迟处死的,可不知怎的,他直接动用灵力行刺陛下,后来我将他的招式挡下,陛下只是受了惊并无大碍,旋即下达旨意,将安凚即刻处斩。”
寒钰黎说这话时是称晏慕辞为“陛下”,没有加前缀,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槐南国百姓的身份,也更是因为晏慕辞的所作所为值得他去尊敬和信赖。
晏慕辞善待曾经的祁国百姓,善待苍生,是难得的明君。
这样的帝王值得寒钰黎的尊敬。
‘‘唉。”
待寒钰黎话音落后,寒钟毓才舒缓眉头,闭上眼叹了口气。
寒钰黎有些奇怪:“阿姊为何叹气?”
“一为平安无事,二为叹生灵殒息之惋。”
寒钟毓抬起头看着钰黎,面露不解之色:“不过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事情败露他不应该跪地求饶,请陛下网开一面吗,明知道在那种情况下硬来只会是一死,可他还是那么做了,这是为何?”
那种情况,无异就是往刀口上撞。
明摆着送死。
可他为何还要那么做?
寒钰黎睫毛轻垂:“不知,不过安凚现已被处死,说再多也无用了。”
寒钟毓点点头表示赞同:“也是,多说无益,就此作罢。”
寒钰黎说了这么多,这件事也就算搪塞过去了。
其实寒钟毓心里明白,事情肯定有隐情,不然锦抒不可能绞尽脑汁躲开话题。
逼太紧也不是聪明之举。
日子还长,以后慢慢来。
“那阿姊可否讲讲四年前槐南国到底发生了何事?听你的话语间好像还和晏韶澜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