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遗憾, 听到这样的答案。”
网球场的喧闹,喧嚣,一瞬间如潮水那边被隔离在外,加缪定定地看着他, 视线仿佛穿越了虚无, 与这幅身体真正的灵魂隔空相望,一切的风声都静止了下来…
幸村垂下目光, 眼里无波无澜。
——人终将死去, 或死于黎明,或死于黑夜。或死于无人问津之处, 再像他一样向死而生从灵魂深处再度苏醒。
——只是这一次, 他的网球比他先一步走出他的时间。
——因为他再也握不稳他的球拍。
……
出乎意料的是, 加缪并没有惊讶, 也没有打算刨根追底, 他只是温柔地看着对方,透过对方竖起的冰冷屏障。
“Seiichi,如果灵魂能暴露在日光下,你身上沾满灰色的苍白。”
“但我由衷地希望, 它没有让你丧失掉爱自己的力气和勇气。”
“因为——你的存在,才赋予了一切意义, 哪怕是它的死亡。”
……
观众席偷偷摸摸地暴露出半个红色的脑袋, 丸井拿着望远镜, 但隔着太远,他们听不到声音,只能远远地关注对面人的行动。
“部长来见朋友,为什么我们也要偷偷摸摸跟着不可”,身后的正选们纷纷偷偷摸摸地探出头来。
“我们不是来观摩红土地的?”
“就是, 本天才没有偷偷摸摸跟着,本天才是来观摩法国红土地的,恰巧碰上幸村而已。”
“那我们躲起来干什么。”
“大笨蛋,不许再吵吵。”
真是一群不华丽的家伙,与旁人不同,迹部是不可能躲躲藏藏起来的,他这会正旁若无人地坐在观众席位上,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死对头和旁人亲亲我我,但远处的人似乎太过于投入,根本没发现此处的骚动。
“忍足,告诉本大爷他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迹部要问忍足?”,而且隔着这么远,怎么可能听得清嘛。
“忍足学过唇语”
“!忍足的第一门外语是唇语?”
“不是,是法语,唇语只是学艺不精的爱好而已”,关西小狼接过丸井递过来的望远镜,认认真真地解读起来,为他们展示自己学艺不精的成果。
加缪将一朵靛蓝的鸢尾摊在对方的手心,温声道:“Lris te「爱丽丝」,和Seiichi很是相配,除了那颗网球外,这个也是见面礼。”
香根鸢尾作为法国的国花,幸村自然听到这个传说,展眉道:
“据说在接受洗礼的时候,上帝将鸢尾馈赠给法国首任国王作为礼物,从那以后,鸢尾在法国便象征着光明与自由。”
“它还被称之为「爱的使者」”,加缪在他手心凑齐了五色鸢尾,继续道:“因为善良的灵魂会借着鸢尾的花香去到该去的地方,当然,那个地方更多被提到的是天堂。”
Seiichi的外号是「神之子」,所以加缪认为两者很是相配。
……
忍足眯了眯眼,鸢尾花不是代表着钦慕嘛,对方为什么要送鸢尾?
“他们在说什么?”
“对方在向部长告白”,忍足顿了顿,又补充合理的推测道:“但被部长拒绝了。”
“啊哈?”
“部长拒绝他作什么。”
“笨蛋,部长接受他作什么。”
“大概…”,忍足也有些不确定道,“是因为对方送的鸢尾花不够多,打动不了部长。”
“???”
「灵魂会借着鸢尾的花香,去到该去的地方」
幸村垂着目光看着手中的花,落日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温暖的晚风吹着他手心的花瓣,让它微微浮动起来,他暗自将那句话来回反复几次,良久,摇头道:
“若灵魂出现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带给旁人的只是困扰而已。”
“困扰或是意义…”,加缪缓缓看着他道,“是由旁人定义的,Seiichi,再苍白的灵魂,都会有人为之心跳加速。”
…他是否曾经成为某人心跳加速的意义,幸村不得而知,但他真真切切曾经是某些人瞩目前行的意义。
“意义背在身上是有重量的,若成为某人的意义,便只能一直前行,且只能上行。”
没有不满,幸村只是在遗憾而已,他不愿意面对过往的狼狈,所以干脆把曾经的同伴也拒之门外。
“因为不管是我还是他们,都接受不了他们注目视线中自己无能狼狈的模样。”
“Seiichi…”
……
“忍足,快翻译,对方说什么了?”
“他说他在为幸村部长心跳加速。”
“岂有此理。”
“没用的,异地恋不长久的。”
“??部长才不可能接受他的。”
“部长说要把他背在背上。”
“??”,迹部侧过视线,瞥了他一眼。
……
远处的骚动一早就落在幸村和加缪眼里,前者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十分完美,当然,要排除掉根本就毫无伪装痕迹的迹部,大爷双腿微微翘起,手插着兜,正一言不发地看着旁人比赛,偶尔视线情不自禁地移向某个方向,发现某人无知无觉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真是不华丽的死对头,大渣男!
“Seiichi的朋友?”
“是,很闹腾的孩子。”
“孩子?”,加缪不赞同道,“Seiichi明明更像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刚好相反,我是他们的部长…”
加缪端详着他,他一手放在口袋里,一手递给他一瓶已经开好的饮料,半响,缓缓道:“他们似乎很在意你,我很高兴看到这点,因为你似乎不够喜欢自己”
幸村几乎能从对方海蓝色的眸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很清晰,还有对方的担忧,手里握着的网球有一个流畅的“L”,他垂目片刻,说道:“这个是署名?”
加缪的全名是L·加缪·顿·夏庞蒂安。
“L是Love”,加缪也不介意他转移话题,“是我对Seiichi最真挚的告白。”
“网球就是我自己”这句话估计已经经由塞波教练传入加缪耳里了,对方这算爱屋及乌了…
“我怕你的爱人会吃醋。”
“如果是Seiichi,它应该不介意”,加缪很自然而然地替他将话题转到塞波身上,“如果先生再不回来,美妙子姐姐会亲自去找他。”
“你会提醒他提前逃跑的。”
“Seiichi和我真是一见如故,这么快就能看穿我柔软的内心。”
“加缪你应该是不想美妙子小姐再伤心一次。”
……
“忍足,他们在说什么?”
“他要带部长跑路。”
“??跑去哪?”
“不知道”,学艺不精,根本分析不清。
“岂有此理!”
“啊嗯!”
……
天色已晚,他应该离开了,幸村临行前回望,和身后的加缪告别,那一排排脑袋,看到他起身后赶紧藏起来,忍足拉了拉身旁的迹部,示意高高在上的king勉强来个委曲求全。
“真是不华丽的家伙。”,本大爷怎么可能躲躲藏藏的。
“迹部!”
…就算要躲躲藏藏的,也要君临天下地躲躲藏藏,啊嗯!
“不和你的同伴一起?”
“他们这会估计不会想看到我。”,按照本尊的性情,轻则加训,重则也加训,但现在的幸村,明显更加地宽容。
加缪若有所悟道,“Seiichi,你们感情真好。”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但幸村犹豫了片刻,握着手里的网球,直视对方海蓝色目光中的担忧,这次没有回避:
“很抱歉,加缪,没能满足你特意过来的心愿。”,加缪大概很想和他打一场比赛,但他没能满足对方的期盼。
“我并不在意。”
幸村垂着目光看着手里的球,那个流畅的L,仿佛某个烙印,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或许没有机会,也或许有机会和时间去重新找回那些散落的意义,以及,失去的自己,或许到那个时候,他希望加缪能和他打一场畅汗淋漓的比赛…
——但他一向不轻易保证,尤其是虚无缥缈的保证,所以他只能在对方澄澈的目光中收敛所有声音,微微颔首告别。
又是一室灯亮
幸村正在写日记。
“不是说今天带我出去玩,大宝贝你昨晚为什么忘记给我充电。”,小白托着下巴在它旁边委屈地嘟嘟囔囔。
“是我不好。”,幸村检讨得十分及时,态度也很诚恳,给它顺毛顺得很熟练:
“但法国没有什么好玩的,冰淇淋的味道也一般,你不出门没有损失什么,一路上也没有有趣的事情发生,乖,下次我带你去游乐园。”
“信任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基本准则,大宝贝你要牢牢记住这点。”,短路的小白机器人完全忘记了,自己昨晚也说过类似的话,接着它就被大渣男现任大宝贝辜负了,所以说电量不足的时候,跟它说什么都是白搭。
“大宝贝在写什么,我需要输入数据么?”
幸村摇头道:“只是稍微做些提醒。”
“…另外,屋内的花是他们的手笔?”
他屋内现在放满形形色色的鸢尾花,勉勉强强能看出来摆成了个粗糙的爱心型,鸢尾的花香萦绕在整个房间,幸村接过其中一束,低头嗅了手中白色的鸢尾,大概只有在法国,才能见到这么纯粹的白色。
“噢~他们让我保密,说要给你个惊喜,为此差点把我给关机了,还好我不屈不挠,顽强抵抗……”
“你还一起帮忙了。”,小白的行为模式几乎要被幸村摸透了。
“是,数据显示您会喜欢这样的,你真肤浅。”
“因为心意总是弥足珍贵的”
“扣!扣!”
迹部抱着一束鸢尾花,刚打算抬手敲门,又低头审视了自身高贵华丽的外套,确定一切无恙后,再次斜视瞥了一旁不华丽躲躲藏藏的其他部员…
“??”,忍足疑惑过后,忽然福至心灵,会意地选出其中一支鸢尾花,横着放在迹部唇边,示意他咬住。
“啊嗯?”
“幸村部长会喜欢的!”
“简直不可理…”喻
关西小狼一手敲门,一手趁他说话之际,让他横着咬住,动作迅速地躲到一旁墙面上。
同一时间,门刚好打开,迹部有些僵硬地放松动作,神情倨傲地抬起下巴,佯装不在意地含糊道:“喜欢本大爷给你的惊喜吗?”
“还满意你看到的么?”
——喜欢的话就不许跟别人跑掉。
幸村:“……”
良久,幸村有些感慨道:“你以后会后悔的。”
…因为记忆是不会随着成长而磨灭的。
“???”,迹部闻言,轻慢道:“本大爷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后悔,啊嗯,你真是小瞧本大爷了!”
幸村含笑,嗓音微沉:“我现在的遗憾又增加了一件”
“啊嗯?”
“你原来这么的…可爱又生动”
“???”,他又在夸本大爷,但本大爷怀疑他不是诚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