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不老泉>第566章

  阮棠三人中午到的省会城市贵阳,吃了午饭,下午坐车到县城,住了一晚后,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上山。

  这一段去苗寨的路陡峭路窄,有一条山路可以让小车通行,基本一边就是悬崖。路上也不平整,路面坑坑洼洼,还有碎石。这条路平时用来运输物资。路上闻玺给阮棠解释,她才知道,求蛊必须徒步上山。

  走了两个多小时,阮棠吃的早饭全都消化完了,开始的时候她还能欣赏群山峻岭,风景幽奇,走的时间长了,她只看着前方希望苗寨尽快到达。终于怕到山顶时才看到有石壁耸立,当中挤着狭长一道缝,太阳此时已经升起,从这道缝隙里透出,看着如天门一般。

  方子珩转头笑着告诉她,“后面就到了。”

  阮棠大口喘气,连连点头。

  穿过石壁后,果然看到有一条人工石阶的长道深入山中,还有成群的屋舍。

  不过就在踏上这条路时,阮棠就遭遇了一系列惨绝人寰的事故。

  先是一条不下三十厘米长的红头蜈蚣突然从草丛中钻出,朝她脚踝咬来。闻玺拉了她一把。随后走了没几步,一块石板断裂,她踩上去时一脚滑空,差点滚下山道。就在快接近苗寨的时候,树上又掉落一条头白身褐,尾部紫褐色的白头蝰,蛇头一昂,露出毒牙朝她咬来。

  幸运符激活,她险之又险地避开。

  闻玺弹出一道灵力,把白头蝰惊走。

  阮棠惊魂未定,拿出幸运符检查,已经烧的只剩一个角。

  方子珩脸色也很差,“不是说血咒发作还要时间,你怎么……”这么倒霉这几个字他没说出口,刚才一路走来的险情,他看着都觉得害怕。

  闻玺若有所思看着脚下的路,“黑苗一直有个传说,入寨的路是先祖用咒铺成。所以走在这上面,身上有咒特别容易被引发。”

  阮棠脸都黑了,“那赶紧进寨子,走,走。”

  闻玺和方子珩也加快速度,剩下一小段路有惊无险的通过,阮棠又遇到一次不大不小的危险,幸运符彻底烧完了。

  她手心捧着那一小片紫色符纸边角,表情有点哀戚,“我可能是不能活着下山了。”

  方子珩表示十分同情,可看她耷拉着脑袋,又有些莞尔。

  “放心吧,有我在,还有闻总,一定把你囫囵个的带回去。”

  苗寨的人大部分都起了,难的见到外人,很快有人来招呼。闻玺仍旧找了寨中养蛊的长老。那老头一双眼眯地就像一条缝,手里拿着一根长烟,脸色不虞,“你们怎么又来了。”再一看方子珩戴着眼罩,他长叹一声,“这么厉害的蛊给了你,居然才用了两年都不到。”

  方子珩知道有求于人,脸上陪着笑,“又要来麻烦长老了。”

  老头哼了一声说:“蛊可养的不容易,不经你这么耗费。”

  闻玺语气平淡地说:“我们还是进去谈一谈吧。”

  老头看看他,犹豫了一下,点头让他们进去。

  阮棠抬脚要跟上,闻玺拦住她,“屋子里面有蛊,对咒术特别敏感,你就在外面等着,别担心。”

  看着三人一次进入木屋,阮棠就在外面找了块干净地方坐着。她还真不敢乱动,苗寨周围都是原始树林,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生物现在都蠢蠢欲动等着攻击她。

  在屋外等了一个多小时,木门打开,闻玺方子珩和苗寨长老走了出来,气氛出于意料地融洽,阮棠走上前,发现那位长老脸上带着笑,完全没有刚见面时冷淡的样子。

  闻玺和长老说完话,转身牵住阮棠的手,“先吃点东西,下午就能拿蛊虫给他装上眼。”

  阮棠眼睛都瞪圆了,“发生什么事了,别告诉我你们突然就一见如故,怎么那么容易就给蛊?”

  来的时候她听方子珩说过,能用来做眼睛的蛊都是极难养的。

  闻玺笑了笑。

  方子珩抢先开口,“惊讶吧,我刚才比你还吃惊,说是来要蛊,其实是做生意。”

  “生意?”

  方子珩说:“他一开口,就说要山脚上建个希望小学,还要在尚海公司空出几个实习岗位,如果苗寨有孩子到大城市读大学,以后毕业可以到公司来求职,优先入取。”

  “啊?”阮棠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预想中的千难万苦,哀求苗寨,一个都没实现。就好像原本以为是神秘玄妙的存在,最后落实却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太接地气了吧。”

  心头隐患轻而易举就解决了,阮棠在苗寨走了走,发现有不少主要山路上都贴着红色条幅,什么“不搞封建迷信,创建美好家园,从一点一滴做起。”还有“心要净化,屋要亮化,山要绿化,寨要美化。”

  阮棠:……

  方子珩在几位寨中养蛊人的帮助下,用苗寨特殊手法,把蛊虫转化为眼睛。

  当他左眼恢复时,阮棠感觉冥冥之中好像有一种玄妙的牵连从身上消失了。

  晚饭前阮棠他们几个就离开苗寨下山。方子珩路上感慨,“没想到苗寨也要搞发展,现在知道蛊虫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他们养了蛊也用不出去,小孩子读书都要走出去,依我看,再过个几十年,就没人懂得蛊术了。”说着,他还朝闻玺看去一眼,大概是想听听他的意思。

  闻玺说:“术法和文化一样,总有兴盛衰弱,一种兴起就有一种败弱,现在社会推崇科技,算法,如果大家都处于一种规则,蛊术,方士之术都消失了,也是顺应自然规律而已,没什么可惜的。”

  方子珩沉吟片刻,然后笑笑没再提。

  到了市里,他和闻玺阮棠打了声招呼就单独离开了。

  阮棠和闻玺出去吃饭,到了当地最繁华的夜市广场,往来人流如梭,到处都飘荡着食物诱人的香气。

  闻玺紧紧抓着她的手。

  阮棠一路尝着小吃,有的太辣,有的太油,她吃不下的转身都喂了闻玺。

  无论她给的是什么,他都没有异议地吃下。

  每次阮棠回头,都能看到他深邃而专注的目光,里面好像映着她。

  来到夜市边缘,拐弯进了一条小路,阮棠看了一眼就要转出来,闻玺抱住她,低头深吻下来。

  嘴里的味道有辣的,咸的,甜的,最后只剩下甜的。

  阮棠慢慢闭上眼之前,看到他的身后是绵延不断的灯光,仿若银河洒满心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番外稍候 下一篇文就要回jj,小绿网 一周之后开新文,具体是什么先保密。 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真的,头一次写那么长的篇幅,没有你们的支持写不下来。 虽然写文时间很长,我依然还在摸索和学习当中。 以后想要交流就要去微(哈)博和新文了,可以关注我微(哈)博”朵朵舞_ivy“ 祝大家生活学习工作都顺利快乐


番外一(1)

  久城档案:005729

  咨询人:鲍启玮

  性别:男

  年龄:32

  职业:外贸公司业务二部经理

  联系方式:189**

  到访:2016年3月28日到访公司,无事先联系,偶然在饭局上听到久城的名字,独自上门进行咨询。

  口述记录:

  你们真的是能管那种事情的吗……就是那种奇奇怪怪的事情。那就好,不是不信你们,我也是听别人提起才找来的。情况是这样的,对了,我和你们说的事情会保密的吧,好好。那我继续说,我不是尚海人,老家在嵊玉,那里是戏剧之乡,每个乡每个镇都有自己的戏班子,大大小小,每年上春晚都有我们老家的人……这话就说远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们,逢年过节我们那都有唱戏的传统。十五年前,那时候我高中,清明的时候回家祭祖,我们那个村有习俗,清明那天要摆戏台子,全村扫墓回来以后要在一起吃饭看戏。

  我们村有条河,河上就搭着一个大戏台,一年就用几回。那天扫墓回来,照例又要开戏。但是那年出了些事,专来我们村唱戏的那个戏班子传染了流感,没人来了。村长不知道联系了谁,饭菜都上桌了,戏班子还没来。

  我都以为今年没有戏可以听了,其实那个时候我也不喜欢唱戏,咿咿呀呀的太慢,我宁可回去玩电脑游戏,不过村子里规矩大,不允许半路走人。吃饭到一半的时候,河上忽然起了雾,然后就有锣鼓声,戏开始演了。

  说起这个真是邪门,什么时候人来的都不知道,突然就开唱了。我记得当时演的是牡丹亭。唱的真是好,全村老少都听入迷了,我这个不敢兴趣的都觉得唱的好极了。尤其是那个演杜丽娘的,长得真是漂亮。

  什么?害怕,我没有害怕——可能是有点紧张,我自己手抖了都不知道。继续说刚才的,那个演杜丽娘唱到一半,忽然转头看向饭桌这里,说唱小生的那个突然崴了脚,问谁能上去配个戏。

  咱们那个村,就是三四岁的孩子,张口都能来一段,牡丹亭又这么有名,杜丽娘漂亮,当然很多人愿意去配个戏,我也跟着举手了。杜丽娘指过来,选的我旁边的位置,那是我堂哥,他是考到外省的大学生。被选中以后马上兴奋地就上台去了。

  堂哥那天唱的特别好,而且是越来越好,一点都不输戏班子里的人。等戏一唱完,村子所有人都忍不住站起鼓掌,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转过头一看,我堂哥歪在椅子里,早就没有气了。

  这件事实在太可怕,我当天就开始发烧,可是村子里的人却好像习惯了,尤其是村长,让我大伯赶紧给堂哥安排后事,我大伯也很奇怪,亲儿子死了,他却好像送了口气,我当时想不明白,现在想想,他反正也不止一个儿子。可怜我堂哥,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我小时候和他玩的最多,我想查戏班子的事,可是村子里没人再提起这事,我年纪也小,什么都没有查到。

  我来找你们其实是因为这件事好像还没完,我前几年结婚了,儿子五岁,他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只去过我老家一次,前几天,他睡觉的时候突然开始哼,我听调子很熟……居然是牡丹亭,还是当年我堂哥唱的那一段。我实在太害怕了,等他醒了之后问他,他完全不记得,我再放牡丹亭给他听,他也没反应。

  我真的有点怕,我老婆身体不好,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前几天我们村长电话通知我,让我把孩子带回去参加扫墓祭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种不好的感觉。

  但是村子里的规矩必须遵守。你说不去?当然不行,我家所有亲戚都在村子里,要是我不听村长的,大家能用唾沫星子淹死我。我打听到你们这里好像能处理这种事情,能不能帮我看看啊,我愿意给咨询费的。

  ——

  档案啪的一下被一双纤手合上。

  阮棠看看钱佑曼,又看看她手里的档案架子,“要找的就是这份资料?”

  钱佑曼拍了拍上面的灰,在空气中扬起像牛毛一样的粉尘,阮棠赶紧捂着嘴鼻退了两步,“事情当年没解决吗?”

  钱佑曼也快步离开资料室,和阮棠一前一后出门,然后回头电子锁上,“没有,当初给他家上上下下都检查了,没查出什么,张诚还去了他们老家,看了一次那个唱戏,全程懵逼,回来后还搞不清楚自己听得是什么戏种,说京剧还有这样软绵绵的呢。”

  阮棠莞尔,“这是五年前的事了,你都知道?”

  钱佑曼撩了下头发,风情万种地斜了她一眼,“都谈那么久了,该问的早问出来了,事无巨细他敢隐瞒?闻总之前的事情你不会还稀里糊涂的吧?”

  阮棠汗颜,做了个膜拜的手势,心想张诚这辈子都被要被钱佑曼吃的死死的了。

  钱佑曼说:“这位鲍先生倒是挺厉害的,五年不见,已经是地区总裁了。昨天打电话过来,说马上要从美国回来,要久城再查一下这个事。”

  “找不到原因这倒是挺难的。”

  钱佑曼说:“有生意上门就好好珍惜吧。自从你们解决了万源的事回来,咱们都有半年没开张了,最近不是建房子看风水,就是上门给孩子取个吉利名字……咱们久城的格调都快成算命摊了。我跟你说,上半年kpi是完不成了,你是老板娘你不愁,我和老张还要存钱买房赚奶粉钱呢……哎,糖糖,你走那么快干嘛,咱们继续叨叨,你知道现在房价多高了吗?”

  阮棠落荒而逃回到办公室,自从钱佑曼和张诚定好了国庆结婚的日子,钱佑曼就在风情美人和持家妇女之间来回切换。

  更让阮棠觉得害羞的是,偶尔钱佑曼和黄宇会玩笑称呼她老板娘。

  阮棠托着下巴想,老板娘,一旦接受这个设定,感觉久城还真像是算命摊了。

  钱佑曼慢吞吞走进办公室,把刚才那个档案夹放到阮棠的桌上,“你走那么快我都来不及说,这个事是要交给你做的。”

  作者有话说:休息了两天,第一个番外来了


番外一(2)

  提高工作,阮棠认真起来,结果档案又看一遍,可惜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这天下班回家,阮棠在路上买了一盆开得很艳的太阳花,放到阳台上。半年的时间,阳台上郁郁葱葱,全是绿植,像是个小花园似的。这得益于闻玺的一句提醒,说天生灵物贴近自然,阮棠就买了许多花草回来,莫尼的玉石也摆在阳台上,下面还放着软垫。玉石温软,暗蕴光泽,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只酣睡的小狐狸模样。

  晚上闻玺来了视频通话,他和陆一苇张诚正在北方出差。万源消失后,北方风水界很是乱了一阵,好几个家学渊源的家族都觉得该轮到自己做老大了,偏偏这么想的不止一家,几个月内,还出现好几次抢生意到大打出手的事件。上周还有两个家族约着鉴灵。所谓鉴灵,就是比斗的行话,各自施展灵力比试。要知道这种事好几十年都没发生过了。

  当地有关部门联系了久城,请闻玺出面调停。当初在北方时,久城也欠下不少人情,现在正是还人情的时候。不过调停这种事不是马上就能解决的,闻玺去了四天还没有解决。

  阮棠告诉他封存的档案重新调查的事。

  闻玺皱了一下眉,“这里的事还要几天才能搞定,你要是觉得没把握,就拖着等我回去。”

  阮棠说:“那怎么行,曼姐说这个客户很急,今晚飞机到明天早上就来公司。再说我也想试试单独处理个项目。”

  闻玺沉吟了一下,说:“多带点护身符,知道在哪拿?”

  阮棠当然知道,闻玺的家里,办公室摆放重要物件的地方已经全部告诉她。阮棠想到这次只有自己一个人去面对疑难情况,心里既有些紧张又有些跃跃欲试。等回过神来,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还被激发出冒险精神了。

  “看来天生该吃这碗饭。”她语气唏嘘地感叹。

  闻玺闻言笑了笑。

  两人视频聊了很长时间,大到北方风水界现在的情况,小到今天买的花有几个花骨朵。阮棠打着哈欠,眼皮已经耷拉起来,入睡前迷糊地听到闻玺提起五一过节的时候要陪她回家。

  第二天早上阮棠刷牙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见父母之后,是不是后面一步就快了?

  她去上班的路上精神都有些亢奋,直到见到客户鲍启玮才冷静下来。

  鲍启玮年近四十,身材适中,但头发两侧已经泛白,眉宇间有道深深的褶子,看起来颇有些严肃。他是下了飞机就赶到久城,看起来风尘仆仆。

  钱佑曼给他介绍阮棠时,他皱眉,流露出不悦,“就没有更有经验的人了吗?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有一位陆先生本事很大。”

  钱佑曼没有提他们出差还没回来,而是说,“其实上次去检查过没有发现,这次才另外派一位更适合的业务员给你。”

  鲍启玮紧抿着唇,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阮棠外表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说要处理风水上的事当然很难第一面就受到信任。她也不气,客客气气自我介绍了一句后就坐下。钱佑曼不放心地作陪。

  “鲍先生,五年前已经调查过的事为什么你这次又这么急的想要重新调查呢?”阮棠没有寒暄和绕弯子,开门见山直接问。

  鲍启玮皱眉更深,“……全是因为我儿子。前几年我带他回老家走了一趟,去的时候还让他带着护身符,对了,就是从你们公司官方商城里买的,期间我一直把他看得很牢,没有发生什么事。去年也去了一趟,就在上个月礼拜天,我老婆忽然打电话告诉我,儿子身上的护身符不知道什么时候烧成了灰。我觉得不是好兆头,让她晚上多观察一下,结果发现,连着好几晚他睡着了都会唱戏。”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饱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钱佑曼和阮棠都被他说话的样子影响,仔细一想,这事确实蹊跷又诡异。

  “你儿子是不是去老家的时候受到戏剧文化影响?”钱佑曼问。

  孩子去戏剧之乡,激发了学习戏剧的热情,白天偷偷联系,晚上睡觉不自觉哼唱出声——顿时变成了一期走近科学的节目,阮棠心想。

  鲍启玮说:“我怎么会让他去学戏,平时都是避开这些东西不让他接触的,而且,我也问过他,现在孩子只对明星游戏感兴趣,谁会去学戏剧。”

  阮棠想了想,说:“鲍先生,如果只是孩子无意中听到,晚上哼两句也是有可能的,你们保护的好,也不能排除受到其他影响。”她见鲍启玮不赞同地要张口,不疾不徐地说,“先不要着急,听我说,你这么紧张,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没有说明呢?”

  钱佑曼悄悄在桌子下面给她一个大拇指。

  鲍启玮脸色灰暗,出差疲惫和心情沉重结合在一起,他沉默片刻,视线又在阮棠和钱佑曼脸上扫过,说,“有件事我没提过,也是我这两年才知道的,原来每隔20年,就会有个村里的人在清明看戏的时候死去。”

  阮棠立刻就明白他焦虑的缘由,今年距离上一次他堂哥死,正好二十年了。难怪五年前去调查什么也没查出来,里面还存在一个时间的问题。

  阮棠又问了些细节,基本上和档案上一致。

  “后天就是清明了,”阮棠说,“这次你也要回乡吗?”

  鲍启玮松了一下领带,“对,而且还要带上我儿子。”

  阮棠说:“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准备一下和你们一起去。”

  可能是受她一直以来平静的态度影响,鲍启玮比之刚见面时态度要好些,“机票我来定吧,阮小姐,这次就你一个人吗?”

  阮棠点头,“是,别看只有我一个人,如果五年前你所说的唱戏没有错的话,我一个人就足够应付了,这是我比较擅长的领域。”

  作者有话说:这篇番外应该是4到5章 看到大家留言《穿成反派的那些日子》了,那篇文其实我还蛮喜欢的,但是成绩不好,所以搁置了,呜呜


番外一(3)

  说是比较擅长的领域还真不是夸口,阮棠看过档案上的描述,觉得二十年前那一场戏很可能并不是真是的戏剧,而是一种幻觉。不是实质的存在,虚幻的范围就很可能需要用通术,这才是阮棠说擅长的原因。

  晚上鲍启玮就发了飞机票信息来,第二天阮棠在机场和鲍启玮一家汇合。他的妻子是位气质温婉的家庭妇女,儿子鲍小霖十一岁,背着硕大一个书包,看起来有些内向。

  鲍启玮并没有透露阮棠的身份,只说是公司新晋的助理,这一句话惹地鲍太太频频打量过来。

  当天中午就到了嵊玉,鲍启玮家所在的村子大部分人都姓鲍,在周围村庄里也有很名气,不大一个村子,出了好几个名人,鲍启玮也算是其中之一。有个成了**委员,还有个自己开的公司已经上市,这样看起来,鲍启玮在其中还算是发展一般的。

  阮棠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不由感慨,“你们村真是藏龙卧虎。”

  鲍启玮对这句夸奖没有什么表示,而是问,“有什么发现吗?”

  阮棠摇头,“戏台,你堂哥家我都去了一趟,没发现什么异常。”

  鲍启玮露出焦急,“明天就要开堂戏了。”

  “把护身符纸贴身放好,千万不要离身。明天我会好好盯着的。”阮棠说。

  鲍启玮叹了口气,好像还是对阮棠没什么信心,不过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

  阮棠这晚就住在鲍启玮的老家里,房子是几年前新盖的,五层楼的独栋,条件很不错,一点不输城里。鲍小霖从下午的时候就在做作业和试卷,练了一个小时的英语,刻苦努力的样子简直让阮棠汗颜。

  晚上十点他完成所有功课洗漱睡觉。阮棠和鲍启玮打了个招呼,在楼下等半小时,觉得孩子差不多入睡了,悄悄来到他的房间。小孩子睡得十分酣甜,呼吸略有些沉重。偶尔还会磨一下牙。等了十来分钟,孩子没有冒出梦话,完全没有一丝异常。

  阮棠转身要走,鲍小霖砸吧一下嘴巴,忽然哼出一句戏腔“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

  阮棠懵了一下,拿手机查了一下,还真就是西厢记里的词,她飞快画了一个符,微闪的符箓印在小孩额头上时,阮棠闭上眼。

  预想中梦境并没有到来,小孩脑子里此时转过的是“某食品店有5箱饼干,如果从每个箱子里取出20千克,那么5个箱子里剩下的饼干正好等于原来3箱饼干的重量。提问:原来每个箱子里装多少千克饼干?”

  阮棠:“……”

  她冷汗涔涔地睁开眼放下手,检查了一下男孩枕头下的护身符完好无损,然后退了出来。

  鲍启玮在门外等着,问:“情况怎么样?”

  阮棠看他一眼,“挺严重的……孩子睡着了还在做题,平时别给他太多压力了。”

  鲍启玮愣住。

  第二天清早鲍姓男丁就要去祭祖,而家眷则在村子里做宴席的准备。这些年村子的条件不一般,从外面请来一个团队的厨师,早早就开始忙活。阮棠这个外人到处闲逛还惹来不少人注意。

  厨师团队早早到了,戏台子都收拾地干干净净,可戏班子的影子都没出现。阮棠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戏班子是村长安排的,他们不知道。

  果然很蹊跷。

  阮棠趁人不注意,跑到戏台子上检查,戏服,装扮,还有道具都是齐全的,而且都是老物件,但被人收拾的很用心,看着精美无比。从肉眼来看并没有异常的现象和灵力,阮棠正要拿符纸出来测一下,有个中年妇女掀开帘子,“你怎么在这里,懂不懂规矩,这里是后台,不允许闲杂人进来的。你是哪家的?”

  阮棠收好符纸走出去,出门的时候对那中年妇女说,“别说闲杂人,是个人都没有进来,到底留给谁用的?”

  中年妇女骤然脸色一变,没等她发火。阮棠已经赶紧溜了。

  鲍启玮带着鲍小霖祭祖回来,没等休息半小时,村长就通知大家去看戏。这个时候全家都可以去,阮棠守在鲍小霖的身边,她现在一看这孩子,脑子里就想起数学题。

  酒席摆在河岸边,戏台子打在河对岸,最前面的露台下的木桩子直插入河。阮棠观察了一下,席面是根据村子里的辈分和各家发展情况排列的。比如鲍启玮家,虽然家里没有辈分高的老人,但位置也是靠近中间和前面的。

  对面戏台上一览无余。

  鲍启玮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明明是还有些凉的天气,他却冒出汗来,“怎么样?”

  阮棠说:“肯定是有问题,而且这个问题你们村长是知道的,对了,那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阮棠指了指刚才掀帘子的中年妇女。

  “那是村长家的二媳妇。”

  阮棠若有所思,“刚才有八成把握,现在基本确定了,肯定是你们村长家知道内情。”

  鲍启玮沉默片刻,朝村长家的席位看去。村长当然是最前面一排的中间位置,此时正举着杯子在说话。所有领导人都有喜欢在齐聚的日子发言的习惯。说完之后村长坐下,大家就可以开饭。

  新鲜的菜肴上桌,阮棠的眼睛却一刻不停地盯着戏台。

  河上渐渐起了白雾,阮棠看向戏台底下,雾气的源头就来自那里。阮棠猛然站起身,朝着石桥跑去。

  村长家的那桌反应最大,二媳妇尖叫一声,“她要干什么?”

  她这一声实在惊人,吃饭的大部分人都抬起头,就见河面上已经白蒙蒙的一片,看着极为缥缈神秘。

  小孩子们比起大人更兴奋些,纷纷问着这是什么?

  年纪大的一些村民则是不由自主露出回忆和恐惧的表情来。

  阮棠跑到石桥上。

  鲍姓这个村子外的河并不大,河面宽在五米左右,可是当她走到桥中心,发现眼前一片白茫茫,居然连这么短一段距离都看不清。

  作者有话说:看戏当中突然死亡,这是我之前在查全中国恐怖传说中看到的一种,因此衍生出来的故事 在查的过程中还真衍生出好几个恐怖点子……我差点在往恐怖灵异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幸好想起我是写言情的,哈哈哈 看到好几个问反派的,暂时不更哦 回到jj是要有勇气的,相当于重新开始,我想先写篇俗一点的(好吧,一直都俗,还是玛丽苏)等累积一点回把反派续上的


番外一(4)

  阮棠手里的符纸已经伴随着滋啦的火光弹射出去,在白雾中烧出一条路来。离她近的雾气感受到符纸上驱邪的威力,自主地避让开。

  阮棠很快跑下石桥,来到戏台。上午她已经来过一趟,对布局构造十分了解,很快来到后台。白天这里戏服饰品等东西都堆放的很整齐,但现在已经变得十分凌乱,就好像有许多人挑选了戏服,拿了饰品。可周围静悄悄,没有一点人声。

  阮棠正在查看环境,忽然听到台前乓乓乓的声音,有人敲锣提醒戏即将开场。

  这个声音似乎有种特殊的魔力,阮棠都怔了一下有些出神,恍惚了两三秒才醒过来。

  而在河对岸的鲍姓村人,刚才还吵吵闹闹,为阮棠突然跑上石桥而议论纷纷,但在戏台上缥缈的声音传来后,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个都坐了下来,入迷般地等着戏开场。

  后台有道门直通舞台,只用一道暗帘隔着,阮棠立刻就要去台前看情况,一手刚搭上帘子,忽然从那边有人更快一步撩起帘子。

  对方和阮棠身高差不多,脸上画着很厚的戏剧脸谱,红色眼影勾勒出整个眼睛部位,眼尾上挑,顾盼时显得眼波流转,哀泣时越发委婉动人。阮棠手里早就捏着一张符,立刻就要拍上去。

  “方士?”对方先一步开口,“先别动手。”

  阮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戏子长袖绵软,如若无骨——是真的无骨,阮棠抓了个空,对方的袖子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戏子没避没让,目光复杂地看着阮棠,“你是谁请来的方士?”

  阮棠说:“鲍家。”

  “不可能!”戏子立刻反驳。

  阮棠看她态度异常,展开手掌,露出符纸。

  戏子低头一看,身体瑟缩了一下,不过依旧站在门帘前,“我想和你谈一谈。”

  这是阮棠在久城经历过那么多奇怪事当中从没有碰到过的情况,对方很平淡地表示要谈一谈,姿态和目光都很诚恳。

  阮棠仔细打量她全身,在注意到戏服露出空隙的地方,她有些诧异,视线又重新回到对方脸上。

  “我没有身体,”戏子苦笑了一下,神情有很隐晦的悲伤的感觉,“如果你真的是方士,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先谈谈好吗?”

  阮棠当然没那么容易相信她,符纸没放,点了点头。

  戏子撩开帘子,朝后台进来。

  阮棠侧身让她,不过透过帘子缝隙看到外面雾气很浓,对面一村的人都很老实的坐着,聚精会神看着戏台上。从阮棠的视角看过去,戏台上白雾茫茫,什么都没有。

  戏子到了后台,坐到沙发上,身体轻飘飘,但戏服看着却好像裹着人形,不看四肢,很难发现眼前这个是个灵体。

  阮棠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你想说什么?”

  戏子的坐姿很优美,“没想到方士居然是个女的。”

  阮棠皱眉。

  “别生气,如果你是个男的我可能就会害怕,但你是女的,我感觉就好很多。”她说道。

  戏子的声音柔柔的,个别发音带着点地方口音,但出奇的好听。

  阮棠问,“你到底想和我谈什么?”

  戏子说:“你是不是收我的?”

  “收?”阮棠蹙眉,“你自己是什么状态不清楚吗?还留着不走?”

  戏子一听,有所意会,脸色微微发白,袖子微微抖动了一下,“原来不是收,我还以为会像戏文里那样,用什么东西把像我这样的收起来。原来不是。”

  看她的样子,听她的说话,都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阮棠抿了一下嘴唇,“你每隔二十年害一个鲍家人是为什么?”

  戏子听到“鲍家”猛地抬头,表情也骤然一变,声音尖利,“这是我愿意的吗?”

  阮棠立刻扣紧了符纸。

  戏子两个袖子举起来,在脸上揉了一下,“别紧张,其实我就是想和你说清楚这件事。我不是厉gui,也不是邪祟,我不想害人的……你能听我说完整件事吗?”

  阮棠盯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戏子说:“我在这里已经困了90年。其实我原本就是嵊玉最有名一个戏班的戏子,学的是五旦,唱过《琵琶记》赵五娘,也演过崔莺莺,不过最拿手的就是杜丽娘。当时我还在省城唱戏的时候,有个鲍正珏的年轻人时常来听戏,看他衣着打扮都还不错,应该是殷实家庭出身,他经常买花买点心地送我,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他常说老家人也爱听戏,邀我去唱戏。”

  说到这里,她掩面哭了起来,眼睛里哭不出眼泪,流下两行血。

  阮棠吓了一跳,不管她身体如何空荡荡,脸总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一眨眼就露出非人的景象,两行血流着流着变成了黑色。

  阮棠说:“你慢慢说,别激动,是不是他害了你?”

  戏子脸色幻变,冷哼一声说,“没错,我见他为人细心体贴,待我与其他人不同,完全没有轻慢,而且很尊重,我还以为……他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所以在他游说之下,有一次没告诉戏班任何人,我跟着他来到这里。可我刚下船,就是外面戏台的地方,就被他打晕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给绑住了。我这才知道,他哪里是什么君子,就是一个禽兽畜生。”

  “他为什么这样对你?”阮棠问。

  “我起先也不知道,以为他是为财,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戏子说,“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是方士吗?我祖上就出过方士,不过我家声明不显,祖传了一本本子,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不成体系的小术法,看看风水,算算运势,还有几个偏方术法。我只和姓鲍的提过一次,没想到他就记得那么牢。逼着我把家传方士的记录全交出来。”

  阮棠听到这里哪还有不明白的,“他害死了你,把你封在这里?”

  戏子点头,“他学了我家传的方士之法,发现里面有个偏门法术,可以用灵感天赋的人血祭,这是个不成熟的邪法,我祖先尚且不是很清楚,只记了个大概,他却像疯了一样专研,最后把这个术法用在我身上。”

  作者有话说:为啥写这个故事呢,也是有感于最近几年各种杀妻杀女朋友杀女人的新闻,实在心惊


番外一(5)

  提到平生最冤屈最愤恨的事情,戏子的脸上已经维持不住正常的状态,眼睛骤然变得血红,脸上的妆容也慢慢褪去,露出女子青森一片的面容,皮肤上还有奇怪的线条,好像是一种繁复的符箓,皮下微微跳动着,好像有什么在爬动,十分骇人。

  刚才听到她述说的故事,阮棠对她变脸惊了一下,倒没有很害怕。手上画了个符射到女子身上。这种符箓她学成后还是头一次用,有安抚虚灵的作用。女子舒服了许多,对她颔首致意,“谢谢,我实在太恨了。姓鲍的以前只是个普通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方士的事,一直想成为方士,我一直到死之前,才知道他早就对我家流传的东西垂涎已久了。可他并没有灵感天赋,知道我家的那本旧书上有获得灵感的方法,所以千方百计的算计我。也是我蠢,轻易就相信了他。”

  女子呜咽哭泣,血泪不断,“我从小学戏,却没想到戏文都是骗人的。他用我家传的术法杀了我,想夺取我的天赋,可我虽然有些天赋,但也不高,不然家学渊源也不至于就断绝了。自从那之后,他学会了一些方士术法的皮毛,给鲍家改了风水,妄想在那个时候闯出名声。后来时局动荡,他那点本事也没用处,年纪也大了,所以就留在乡里,想着怎么给鲍家改运。”

  阮棠昨天来到鲍家这个村子时就吃惊于这么小的村子里居然出了知名人物那么多,当时还感慨人杰地灵,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一个缘由。

  “那你呢?”她问。

  女子此时已经完全是虚灵的样子,戏服也变得血迹斑斑,随着她的袒露,后台所有的东西都变得陈旧灰暗,墙面斑驳,地上还有黑色印记,阮棠目光朝周围遛了一圈,心头戚戚的,地上那一大团的印记,应该是血沉淀下来。

  “我被他杀了之后分尸,其他部位都丢了,只有头留在这里。因为那本书上记载着一个方法,说是将灵感天赋的人埋着,再施加阵法,可以有改风水和运势的作用。可笑我祖先走南闯北,积累了许多方士偏方和术法,没想到最后却害了我。”

  “你灵没有散,是什么时候可以对人作用的?”阮棠继续问。

  女子说:“很久了,我不记得了,我一直浑浑噩噩,想走走不了,想彻底消失也不能,只能日日在仇恨中挣扎,也不知道哪一天,我突然就能动了,还能直接杀人,我立刻就杀了最近的村子里两个离得最近的鲍姓人。那个时候鲍正珏已经老了,他想杀我,但本事低微无法做到,而且那个时候国家已经稳定,他不敢把我的头挖出来,只好弄了个符封把我封住,灵力运转总有周期,每二十年就有半日的罅隙,我可以趁这个时候出来。”

  “所以每隔二十年你就要杀一个姓鲍的人。”

  女子嗤笑一声,“说出来也真是好笑,你知道吗?这个规定是鲍正珏的儿子来找我商量的,以我心意,恨不得把所有姓鲍的全杀了。他跑来告诉我,没二十年他会把全村的人召集起来。让我选一个杀了,平息我的怨恨。”

  阮棠眉头微微挑起,“就是村长他们家?”

  女子点头,“没错,那就是鲍正珏的一支,其余都是堂兄弟。可恨鲍正珏死前给他嫡系子孙都留了保命的符纸,我无法伤他们,只能从其他姓鲍的里面选一个杀了平息怨气。”

  女子声音怨愤,“我知道我的做法不对,开始我心里的恨意实在太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方士大人,你帮帮我吧……”她流着血泪哭泣。

  阮棠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长叹一声说,“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不想继续了,我想入土,就此了结。”她站起身,跪倒在地上。

  阮棠赶紧去扶她,接触到那一身沾血的戏服,冰冷的感觉从指尖传递过来,好像摸到的是一块坚冰。

  她一双窟窿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和挣扎,身上阴气翻滚着。

  阮棠知道,一般人成为灵体后,时间长了会被阴化,失去作为人类的理智。因为绝大部分的人都不会成为灵体,只有受尽痛苦折磨,还有灵感天赋的人,才有一定概率可以灵化。而几十年过去了,眼前的女子却还能保有大部分理智,没有没虚灵的本能所控制,这很不容易。

  当年她活着的时候,该是个多么温柔的女子。

  阮棠替她心酸,拿了一张符纸出来贴在她的身上。顿时女子的身体凝实许多,面容也重新变得更像人。

  “你等着,我会帮你。”阮棠说完这句就离开后台。女子无法离开戏台的区域,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背影。

  阮棠回到鲍家宴席这里的时候,看着大家都入了迷一样在那吃饭,然后看戏台,被雾气围绕的他们,此刻就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刚才离开戏台的时候,胸口像是压了沉甸甸的石头,可到了这里,看着一个村的人,又有些难言的复杂。

  她没有先去驱散迷雾,而是打了个电话去久城,把情况告诉钱佑曼,让她这个行政后勤人员联系当地有关部门。然后又把这件事发到久城的内部交流群里。

  张诚和陆一苇让她注意点,就算是有理智的虚灵,也可能会暴起伤人。至于鲍家这个村子,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闻玺说:照你想的做。

  阮棠拿出符纸把周围一圈迷雾驱散,村里的人苏醒,惊恐地看着周围。

  鲍启玮是其中最害怕的,他赶紧去看儿子,发现没事后马上问阮棠,“阮小姐,这是什么情况,刚才还唱着戏,怎么突然没了。”

  阮棠说:“根本就没有戏,要说有,那就是你们村长唱的。”

  她的话掷地有声,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大家显然对这个情况感到莫名的畏惧,对阮棠感觉是这样,对村长也一样。

  村长一家情绪激烈的站起来,尤其是那个二媳妇,大炮嗓门般对着阮棠大吼,说她有问题。

  阮棠懒得和他们废话,看了下手机,钱佑曼说当地已经派人过来,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到。她只驱散了最近的迷雾,其余的让雾气围绕在周围一圈。阮棠拿出一张符纸,默念咒语,然后手一扬,符纸遇风起火。

  鲍家村人奇怪地看着她。

  突然村长一家人突然都尖叫起来。家里几个男人,不管年纪老幼,都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张烧焦的符纸。

  “我的平安符……”

  他们一脉所有携带的平安符都被阮棠引燃了。


番外一(6)

  村长一家怪叫哀嚎响起后,四周的迷雾如同受到指引般围拢过来,而且有指向性的只包围住最靠前当中的这桌。村长面色蜡黄,在看到随身存放的符纸烧成了灰后,他颓然瘫倒在椅子上,嘴里嘀咕“完了,完了。”

  村长家年纪小的孩子要往外逃,刚接触到迷雾,表情就变得浑浑噩噩,又走回来重新坐好。

  阮棠对着河对岸的方向说,“不要冲动,控制好自己。”

  迷雾渐渐就缓了,只是围成一个白圈,把村长一家困在里面。

  周围的村民都已经看傻了,议论不断,不过知道这个白雾异常,大家都没敢轻举妄动。鲍启玮在村民的要求下,来和阮棠沟通,问现在到底什么个情况。

  阮棠完全就没想隐瞒这件事,把刚才知道的全说给他听。离得近的村民全听见了,尤其是在听到村长一家都有护身符,却没有告诉过村里其他人,让其他鲍姓的人二十年死一个来平息怨灵的仇恨时,全村几乎都沸腾了。

  鲍启玮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他幼年时目睹堂哥的死亡,这件事成了他的童年阴影,并对他造成很深的影响,不然也不会在发现儿子有异常情况的时候那么紧张,托了很多关系才找上久城。

  他回去和其他家坐下来商量,大家此时对村长一家极为反感,没人出声求情。

  等了二十多分钟,有外来车辆进入村子,这是钱佑曼联系的当地处理这类时间的部门。阮棠之前几次就见过他们办事,这一次也没有例外。等这些人到达后,白雾在阮棠的提醒下就渐渐淡薄,直至消失,在白雾弥漫的中心点,就是河对岸的戏台下方开始进行挖掘工作。

  到了第二天,就从河岸下挖出一具棺材,通体乌黑,面上雕着很细的纹路,不知道用什么液体浇灌,看起来极为阴诡。

  不过再邪性的东西,在中午的阳光下也发挥不了什么。棺材在符纸的保护下打开,里面是一个头颅和一身戏服,还有两块阴木,上面同样有着繁复的符箓。

  在挖掘人员把两块阴木拿上来时,阮棠就站在河岸边。

  她清晰地看到阴木和棺材外的符箓之间有隐隐黑色缠绕,互相呼应。她把驱邪的符纸包裹在阴木上,没几分钟,阴木就彻底腐化,成了两块焦黑的木头。

  鲍启玮作为村民代表在旁边看到了,眼皮禁不住跳了跳,人走的更远了些。他对这种异常的现象极为抵触,也想不通祖先里怎么会有人千方百计去钻研邪术。

  阴木破坏后,棺材上的红纹颜色也很快褪去。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一道虚影从棺材中飘起,被眼光晒到的地方逐渐消散,这对虚灵来说应该是极为痛苦的,但那个女子却露出微笑。她对着阮棠躬身一拜。

  “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半个月前有个女方士也来过这里,她在我的棺材上撒了什么,吸收了我身上的阴气……”

  女子彻底消失。

  阮棠对她最后说的这些有些意外,走近摆放棺材的地方,凑近了仔细观察。棺材明面上红纹消失后,木材腐朽,散发着难闻的死气。阮棠忍着味,看了又看,终于在棺材盖板的表面上看到一层黑色珠子般的东西。

  阮棠拿出一张符纸激活。

  其中一颗珠子突然崩裂,化成一团黑烟。

  阮棠脸色微沉,立刻知道这是什么,不是珠子——而是魂死蝶的卵。

  挖掘工作进行了一天,要等明天才能收尾,所以附近围了起来,禁制外人靠近。

  阮棠吃了晚饭后,散步来到河边,在附近闲逛,一直等到天黑。

  晚上十点,夜风带着寒气,吹在身上一阵阵发凉。阮棠把卫衣帽子都戴了起来,看着棺材的位置有点发呆。

  “你是在等我?”身后随风吹来一个声音。

  阮棠转过身,就看到乔溶月站在黄色警戒线的外面,脸色冷冷地瞧着她。

  郑炎那件事,阮棠受伤在医院,乔溶月就在久城所有人都忙着善后的时候悄悄离开的,从此没了音信,两人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

  乔溶月也有些变化,她的头发没有盘起,在风中略有些凌乱地拂动,脸上也没有化妆,与以往艳丽精致的妆容相比,素颜的她看起来眉目有几分清淡。

  她一招手,棺材盖板上有十几个乌黑的珠子飞起来,被收了过去,她眉头微蹙,“早了两天,只活了这么点。”

  阮棠在今天看到虫卵的时候已经明白魂死蝶是怎么孕育出来的,从怨气阴气中吸收养分,虫卵破开时化为活的生物,天生就有介于生死虚实之间的能力——这才是魂死蝶。

  对这种生物阮棠有些排斥,看了一眼后就没再关注,而是开口,“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乔溶月冷淡地瞟来一眼,“难怪在这里等我,什么事?”

  阮棠拿出手机,划出一张照片,“这是我好朋友王筱,我看到过你和她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上。”

  乔溶月看过照片后,视线落在阮棠身上,“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阮棠说:“有意义。”

  当她见识过这个世界更多光怪陆离的一面后,时不时会回想起当初的开端,都源自王筱,已经过去三年了,阮棠觉得可能这一生都无法解开当初的谜,但今天看到魂死蝶的卵,她就知道,可能还有机会。

  乔溶月显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就不怕知道了会难受?”

  “不知道也难受。”

  乔溶月笑笑,“事情很简单,我是在云南见到她的。”

  阮棠皱眉,“没那么简单吧。”

  “我之所以去云南,是因为闻玺在那里,而他接触过这个女孩,我才好奇要去看看,”乔溶月直言不讳,“你知道,在他身边出现的女人,我都很关注的。”

  说完这句,她别有深意地看了阮棠一眼,嘴里发出一阵畅快的笑,转身就消失在黑暗中。

  作者有话说:抱歉休息了两天 每次要完结的时候,我都会小病一场,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影响生理。 其实很不喜欢结束,我看电视剧都不喜欢看结局,这大概也是一直被说结尾写不好的原因吧(深深反省)


番外一(7)

  把嵊玉的工作收尾已经是两天后,阮棠最终找到了鲍小霖睡觉唱戏的原因。这孩子承认,是小时候听过老家的堂戏觉得有趣,回去后自己在课余时间偷偷研究了一下。这个年代的孩子和以前可不一样了,那些旧派的文化不再被认为是糟粕,孩子私下觉得这种文化很酷。

  把原因告诉鲍启玮后,他沉默半晌,摇头笑了一下说,“原来不是孩子出了问题,是我的心病。”

  阮棠说:“也算歪打正着。”

  鲍启玮长叹一声,没再说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鲍姓,祖上做的事在老家附近全传开了,还有村长一家明知内情,却连堂亲都隐瞒,对同姓族里伤害也很大。

  阮棠定了机票回尚海,不知道什么缘故延误了三个小时,本来应该傍晚到达的拖到了晚上。天空漆黑,城市地面上却亮灿灿的车水马龙,十分好看。

  阮棠推着行礼走出通道,茫茫人群中就看到身形挺拔穿着高领毛衣风衣的闻玺。嘈杂的人声和机场亮如白昼的大厅在这一瞬间都好像虚化淡去。

  闻玺打着电话,似有所觉地抬头朝她看来,然后说了一句什么就挂断电话。

  阮棠加快步伐朝他走去。

  闻玺抱住她,轻轻亲了一下她的发顶,“累不累?”

  “还好。”

  闻玺把行礼接过去,牵着她去停车场。到了车上说先去吃饭再回家。

  阮棠飞机上只喝了水,肚子正空着,点了点头。

  到闻玺家附近的一家粤菜馆,阮棠吃了碗艇仔粥,把在嵊玉的事详细描述了一遍。其实工作进展每天都有报,但那是公式化的,她还是头一次单独处理这类事,根本不惊险的地方也额被她说的跌宕起伏。

  闻玺听得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阮棠说的都口干了,猛地喝了大半杯的柠檬水,放下玻璃杯说,“我还见到乔溶月了。”

  闻玺抬了一下眉,“哦?”

  “我问她关于王筱的事,”阮棠说,“其实很早就想问了,我见过王筱以前在云南旅游的照片,那时候刚毕业没多久,她到处旅游,喜欢的地方就多待点时间,不喜欢了就换地方,我记得她留在云南时间最长,还好奇呢,云南到底有多美能把她留那么久。后来看到一张她的照片,背景里有乔溶月——我不相信事情会那么巧,其实早就想问她了,只不过没什么好机会。这次总算问到了。”

  闻玺说:“乔溶月说什么?”

  他目光深邃,神情沉稳,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阮棠盯着他看,“她承认特意去看王筱的,是因为你。”

  闻玺皱起眉头。

  阮棠说:“她说话一向这样,云里雾里,有事没事就给一些引导性的信息。所以我不是很信她。”顿了一下,她又喝了一小口水,“所以我想听你说。”

  闻玺放下筷子,沉吟了一下,问:“在这之前,我想了解一下,王筱是谁?”

  阮棠:“……”

  亏她刚才喝粥的时候还想了好一会儿该怎么开口比较自然,这两天心里总像卡着根鱼刺似的难受。

  把王筱的照片从手机里找出来,阮棠拿给闻玺看。

  闻玺看了之后眉头皱地深了一些,“原来是她,三年前我见过她。”

  阮棠看着他。

  闻玺拉住她紧紧握着杯子的手。阮棠感觉到手里温暖的感觉,不禁放松了些。

  “紧张?”闻玺说,“怕从我这里听到什么惊人的消息?”

  阮棠想了一下说,“刚才还真有点,就怕又听一个貌似你前任的故事,王筱……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不过我现在觉得,人生不该那么狗血吧。”

  闻玺笑笑,“三年前我在云南见过她两次,第一次是她来问路。”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一下,目光在阮棠的脸上转了转。

  “问路?然后呢?”

  闻玺说:“我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上面是一张双人照,她身边站着的那个女孩,让我很心动。”

  阮棠愣住了,惊讶地嘴巴张开,“……我?”

  “我记忆不全,但看过照片一眼后就念念不忘。当时要处理的事就在山里。巧合的事,你朋友王筱跟着驴友的队伍也进了山,但当夜遇到暴雨。我听到他们的呼救的声音,王筱也在其中。本来这种自作孽的事我不想管。但是想到她手机里的照片,我有些在意,就去把那群人救出来。这就是第二次见面。那以后就没有再见过。”

  阮棠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王筱遇到过这种危险,更没想到,因为手机壁纸,圈圈绕绕的,还有这么一段内情在里面。

  晚上阮棠洗完澡躺在床上刷手机,闻玺出来把她抱在怀里,低头亲了好几口,长臂一伸,抽了她的手机,然后深深地吻下去。

  阮棠刚才在淘宝下单,还没付款,就被吻的七荤八素忘记自己到底买了什么。

  这晚很累,好像后半夜才睡着,她在沉沉的梦里见到了王筱。

  阮棠远远看见她就跑了过去,看到暴雨倾盆里,闻玺把一群失去方向感困在山里的驴友队伍带了出来,王筱就在队伍最前面,隔着雨帘不断打量闻玺。出山之后驴友队伍的人全去了医院,王筱检查完身体就追出来找闻玺,但没有找到。她在云南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某一天,她又看见闻玺,高兴地追上去问他名字和联系方式。

  阮棠心下一惊,随后就发现,眼前这个闻玺似乎有些不同。如果她不是对闻玺那么熟悉,只怕也会被眼前这个蒙骗过去,因为两人外形是一模一样,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模仿的惟妙惟肖,最不同的地方,是这个人没有闻玺内在渊渟岳峙的气势。

  到底是谁?阮棠着急地想靠近,她咬着牙,就像拨开云雾那样拨开梦境,看到那个“闻玺”极有诱导性地对王筱说,“你知道长生不死吗?”

  阮棠大怒,这就是王筱追求长生宴的源头。

  她在梦境中引动灵力,终于靠近,一伸手朝那个“闻玺”抓去。他只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随后身体仿佛被压缩一般,在阮棠的手中,缓缓变成一张纸。

  阮棠从梦中惊醒,头疼欲裂。

  闻玺醒来抱紧她,轻轻按捏她的太阳穴。

  过了好一会儿,阮棠才缓过来,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我知道王筱是怎么开始去追寻长生宴的了。”她把梦里见到的告诉闻玺,“应该是乔柯用纸人幻变出你的样子,去引导了王筱。”

  闻玺目露担忧,“不能没有节制地使用回溯,天道幽远,无论是窥探过去还是未来都是大忌,这个道理你应该懂,深渊,绝对不能长久凝视。”

  阮棠头疼就是受到天道的反噬,她缓缓点了点头,随着她对通术掌握越深,越是能感受到世间好像有种无形的规则束缚着这些非凡的力量。

  她忍着头疼,埋进闻玺的怀里,“以后都不会了。”

  闻玺抚摸她的头发,“都过去了。”

  阮棠知道,关于王筱的事到此为止了,即使知道是乔柯的引导才让她对长生有了念头,又有付之行动的背景和实力,这些综合起来害了她的性命,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法再追究了。

  世界上的事,不是所有都能说个清楚明白,也并非全能恩怨分明。

  阮棠昏昏沉沉的被闻玺抱着哄了许久,头疼的症状彻底褪去终于又再次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