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睡到凌晨四点就醒了,他自知魂魄越来越弱,哪怕是凑齐了一丝残魂,可魂魄一天天变得虚弱也是事实。

  他自己的魂魄怎么样,他比谁都清楚。

  去后院看移植过来的茶叶,又喂了喂鸡,宋祁慢悠悠吃完早餐,这时小木马突然从猫窝里惊醒,嚎叫一声,拔腿狂奔到宋祁的脚边,马蹄子踩着他的拖鞋后头,四只马蹄抖啊抖。

  “主人主人,你什么时候把这白乎乎的大个子弄走啊。”

  宋祁叼着油条,手上剥着茶叶蛋,嘴里含糊不清:“这个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诶,有个问题问你啊。”他咬断油条咽下,继续说:“你们寄灵体,靠什么生存?如果你离开我的话,还能活多久?”

  小木马慌了,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它顺着宋祁的裤管往上爬,踏上他的大腿,“嘤嘤嘤,主人不要丢下我。离开你我还怎么活下去啊!”

  宋祁用手指捏着小木马,放到那堆书上,与他平视:“不是要丢掉你。只是想知道,寄灵体这种特殊的存在,灵体那么多,但并不是所有的灵体都能寄住在物件上。你有什么特别之处是我不知道的吗?”

  小木马从盘子里勾出颗圣女果,咬了一小口,被喷了一马脸的汁液,听到这话时愣住,甩了甩马脸。

  “我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灵体。是天生天养的那种,生死簿也没我,可能是……造物主的意外吧。”小木马说:“我跟他们可不一样,当初我是一块千年沉木,不能动,冥王看我可怜,不想我一灵物死气沉沉,这才给我做成了这般模样。听说是找了人间最好的雕刻师雕刻的,你瞧我这腿……”

  小木马激动地扬起马蹄,供他瞧仔细。宋祁譬了一眼,一口咬掉半颗茶叶蛋,“你那是蹄子。”

  小木马:“……”

  “冥王对你恩重如山,可是干嘛不给你弄成人形?”宋祁打了个哈欠,往后仰了仰,扭扭僵硬的双肩,“最后还把你送给我绑定契约。”

  他顺手在一大杯子里倒满水,不深不浅刚刚好,杯子也矮胖。

  “唔。”小木马跳进杯子里,冷得直哆嗦,“水好冷啊……”

  “哦。”宋祁看了眼水壶,不好意思的说:“忘记了,是冷水。”

  杯子就那么点大的地方,小木马心情很不好的在水里游了一圈,用蹄子蘸水抹了抹马脸。

  它特别介意有人说冥王的坏话,但名义上的主人,它不敢公然露出敌意,待又游了两圈才消气。

  这时,也才凌晨四点二十分,宋祁埋头在本子上做草稿,突然抬头。

  小木马从杯子里跃出来,不停甩着湿漉漉的毛,发现主人的注视,心头一紧。它秒怂,声如蚊呐:“怎么了吗?”

  宋祁:“你这么小巧,猫都很喜欢你吧。”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小木马感觉正在经历一场大劫……谁要猫喜欢它了!嘤。

  宋祁在六点的时候终于把数据分析出来了。

  黑猫如果藏在某处,最想见的人就是奇奇。这一人一猫之间的羁绊太深。

  宋祁把另一个房间整理了下,然后铺好床,又给多肉植物洒了点水,想着等下邝旭之醒过来早餐就凉了,索性就全给放冰箱里,只留下两颗茶叶蛋在锅里盖着,算算时间,等会儿还不至于凉透。

  背好包才走到门口,正要拉门,手机就来了微信。

  他低头看去。

  高阳:【宋祁哥!今天我们游戏的比赛要去现场,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啊?做我的后援团啊。】

  【我一个人,不敢去。现场的人一定很多。】

  宋祁关上门,走到草坪上去开车,一只手回复消息:【好。】

  -

  十点,邝旭之吃早餐的时候,翻开了那本草稿本,不知道从哪来飞来一封信,夹带着烈火而来。

  他伸手夹住,烈火焚烧着,却不伤他一丝一毫,只轻吹一口,那信封就化成灰烬。

  灰烬落在桌上,成了一行字:放弃吧,你救不了宋祁。

  邝旭之手一挥,灰烬散去,他握住那杯冷掉了的牛奶,掌心加热了两秒,牛奶就开始冒着热气。

  死了的东西,就是死了,掌管死人的人,还是死人。他眼底寒光乍现,身形一闪,遁入冥界空间里。

  沿途都是飘荡的鬼魂,他所到之处,两旁的彼岸花藏身在滚滚火海中摇曳。

  “十煞鬼魅又来放火了!”

  “救火啊救火啊!”

  “这可是十煞鬼魅放的火,谁灭谁他妈的缺心眼啊!”

  “你清醒点!那是玄音门寄云!”

  “寄云?!啊啊啊啊——!那明明是魔帝啊!”

  几个不同年龄段的小鬼,被火光追着一路狂飘!

  这比的不是体力,而是道行,青年鬼飘得最慢,老鬼飘在中间,反而那看着毛都没长齐的小鬼飘在最前头。

  火势愈演愈烈,一直蔓延到忘川河,河底的冤魂都吓得不敢往上飘,全在河底躺平了。

  孟婆把锅子盖好,推着推车往高坡跑,但还是被火舌给燎了裙摆。她狠狠跺脚,发现火灭不了,又给浇了汤,反而烧得更旺了。

  前头三只鬼折回来,扯破孟婆的裙摆,架起孟婆继续飘。

  这时,判爷寻着味儿来了,此时邝旭之正站在烈火中,宛如与火相融的凤凰,身后盛开的火是他骄傲的羽翼。

  鬼也怕这地狱烈火的,判爷畏惧他七分,可身后一堆鬼差还看着,他这个做老大的不能跌份儿。

  也不知道今天邝旭之发的哪门子脾气,连着昨天晚上他还被毒打了一顿,到现在判爷都懵圈。

  判爷的原形长得五大三粗,标准的糙老爷们儿,一张脸也胡子拉碴的,眉宇间有点混血的感觉。

  都说混血儿长得都不错,判爷也算是众鬼里少有的青年才俊了。

  青年才俊给手下鬼差比了个手势,让他们稍安勿躁,不等他有什么表示,一个巨大的火球如流星般绚丽划过来!

  判爷侧身半蹲着躲开,头发还是被烧去了一块,露出小块头皮,他捂住头,抬头望去:“干,干,干干啥呢!”

  “千年来,我该赎的罪都赎清了。可冥界这般不饶人……”邝旭之踏上高台,“冥王在哪?”

  冥王没有来见邝旭之,但是判爷把人给带到了冥界专设的高级贵宾室里。

  泡了一壶好茶,开着聒噪的音乐,判爷看了看时间,离今天下午的比赛还早。

  反正在这之前他正好也想知道怎么破除宋祁搞的那东西,不然上不了人间,这比赛都得弃权了!

  真是想不到想不到……

  “上次二审,才给你提前放出来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判爷说:“冥王是不会见你的。”

  “哦。”

  “你要冷静,扫荡一次人间就要被众神打入无间地狱,哪怕你是不死之身,这千年来的寂寞……也是难熬的吧?”

  判爷就是来替领导做说客的,人间一场浩劫本身跟冥界无关。但有动荡就会死人,还是那种批量死人,一批量死人,他们就要忙死!

  挨个的过名单,那都是小事,碰到那种死了还觉得自己能再吸几口气活过来的厉鬼,就跟猫捉老鼠一样,没个大功夫都清理不干净。

  这可不,大佬作个妖,牵连的都是他们这些小喽啰。那千年女鬼也是那会儿给遗留下的祸害!唉……

  邝旭之心硬,完全不吃这套虚把式,话里话外似乎是为了对方想的周到,实际上也不过是怕给自己惹了麻烦。

  邝旭之喝了半杯茶,说:“给宋祁加阳寿,加了我就走。”

  “不是,这个不是我说了算的……邝爷,爷爷……祖宗啊!”判爷也服软了,横竖打不过,道理也讲不通,只能在大佬面前低头。

  前段时间邝旭之受到了限制,现在全恢复了,又发现师兄受冥界欺负了,他没法忍。

  如果宋祁进入永眠状态,他没信心能再次唤醒宋祁。

  失去宋祁,是他永远无法妥协的事情。

  百年前宋祁进入永眠状态,远在无间地狱的他被玄铁锁链困住,花了数十年的时间,用精血喂养了一块千年沉木,这才导致他的修为徒然大减。

  这块千年沉木可以滋养宋祁的灵魄,但所有的东西是有期限的,而现在就大限将近。

  邝旭之感觉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在影响师兄的生死。

  “加一千年寿命,不然……”邝旭之抬眸,眼中寒意大开,他伸出的指尖燃起一小簇火苗,嘴角勾起。

  空气死寂了片刻,判爷也没作声,直到那沉闷冷森的声音继续道:“我并不打算经过你们的同意,这不是谈判,是通知。”

  判爷的心里咯噔一下,居然受到了威胁,不对,其实根本不算威胁,这他妈的是打劫啊!

  可是打劫他有什么用,他真的没办法给宋祁加阳寿啊!每次都是先从冥王那拿的阳寿,自己不过偶尔会留点阳寿下来私存,但扣下来的阳寿最后还不是用在了宋祁身上么。

  他是真的无辜。

  吃的是冥界的粮食,守的是冥王的命令,搞点小动静就要被冥王剥皮抽筋,不搞点油水留给宋祁,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最后,搞得里外不是人。

  哦,他本来也就不是人。

  作者有话说:

  邝旭之:天冷了,让冥界破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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