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摇吾心,如山风降于栎树――萨福
多年前的槐城是什么样子,辰藜已经不太记得了,大概说不上繁华,却也并不萧条,一切的事物看起来都生机勃勃。
那年初雪落下,零零散散的白雪缓缓沉入满城的寂静里。
光阴缓慢流逝,岁月波澜不惊。
彼时,云很淡,风很清。
正是青春明媚的少年,眉目清朗,风华正茂。
过完元宵,新学期便遥遥在望。
开学第一天,辰藜起早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过一轮水,看了看时间,盘算着自己至少得用秒速多少米的速度赶去学校。
或许是觉得心里算出来的速度不太可观,他把手中的水壶一丢,淡定无比地骑上靠在墙边的自行车,速度之快,几个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大概是因为车技的娴熟,辰藜到达教室门口的时候还有八分钟才上课。
他目不斜视地走进教室,径直朝自己靠后的座位走去。
有几个同班女生羞怯地小声同辰藜问好。
辰藜淡淡地点点头,脚下没有丝毫停留。
一个坐在位置上正无聊得发慌的小女生在看到辰藜走进教室的时候,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不由一亮。看着辰藜走近,她的嘴角忍不住开始上扬。
正是花季的少女,浅浅一笑,惊艳了时光。
不过在辰藜看来,她的笑容看起来只能称之为不怀好意。
女生对上辰藜的视线,笑道:“早啊,我敬爱的班长大人。”
她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揶揄,声音高调又张扬,引得众人一瞬间将目光都投向了辰藜。
并不想引起别人注意的辰藜本来只想不动声色走到自己位置上,却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一出,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无视掉所有人的目光,面无表情的在女生前面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顾自不紧不慢地收拾起自己书桌,里面有上学期期末留下的没来得及整理的东西。
周围的同学见此,也早已见惯不怪。只因辰藜是班级公认的大佬,走的是酷炫狂拽路线,气质冷出天际,十分的不好相处。任你是口若悬河的辩论高手还是舌灿莲花的交际花,在沉默是金的辰藜面前都被打回原形,狼狈不堪。
尽管如此,辰藜依然被老师钦点为一班之长,而且没有任何人有异议。只因为一点,辰藜很能服人。此外,名列前茅的成绩大概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有人私底下讨论过,得出的结论是,辰藜的气场太强,不得不服!
周围的同学抓紧时间继续交谈,只有坐在后面的女生锲而不舍地小声抱怨,“前面这位同学,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啊。刚见面就不理我,我以为大家都是要奔二的人了,就不能成熟一点?”
静默片刻,前面似是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无奈叹息,接着便听到男生一字一句道,“莉茉,早上好,或许你应该再安静一点。不要吵。”
辰藜的声音很好听,清透的爽朗的,仿佛连声音里都带着几分春寒料峭的凉意,给人的感觉不冷,反而沁人心脾。
莉茉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单手托腮状似愁怅,心里却在想,“真没劲,果然又是无聊的一天。”
自讨没趣的她只好将目光投向窗外。
立春过后的校园看起来依然萧瑟,只有一些常青树为整个校园点缀着几分绿意。
四处扫视几眼后,她的目光忽然在楼下停顿了几秒,像是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身体里的不安分因子开始跃跃欲试。
有其它班级的同学来通知搬书,辰藜看老师还没有来,就只好站起来主持大局,惜字如金道,“男同学。”
说完,他率先走出了教室,其它男生也乖乖地陆续跟着辰藜去搬书。
书搬过三轮之后,辰藜是最后一个回来的,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上课铃声已经响过一会儿了。
辰藜正要转身走近教室,可忽然一阵大力就朝他背后撞了过来,愣是把他撞得朝前一个趔趄,手上的书也掉了一地。
撞到他的是个女生,可是对方都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就径直跑了,只是边跑还不忘向他道歉,“对不住了兄弟,我赶时间!”
看着女生跌跌撞撞的背影,辰藜愣了片刻,内心极度无语,不过对于迟到的同学,他表示理解。
辰藜只好蹲下身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去捡书,还没等他的手触及地上离他脚下最近的那本书,书却被人捷足先登。
“同学,我来帮你捡吧,你拿着书就好。”
辰藜耳边突然响起这道陌生但却听起来十分温柔的声音,一瞬间他不由惊疑地抬头看过去。
刹那间,四目相对。
或许是惊讶于对方罕见的美貌,辰藜足足愣了两秒。
直到对方礼貌地回以微笑,辰藜才颇为尴尬地移开视线,可是脑海里却还保留着对方刚才的一颦一笑。
教室里这时传来班主任主持大局的声音,“同学们请安静,男生放完书的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班主任是个平易近人的长辈,大家私底下就叫他老纪。
辰藜听着里面纪班的声音还在想,怎么他都没注意班主任什么时候从自己背后路过,而后他转念一想,可能是恰好自己被那位女生撞懵的时候。
等男生麻利地将书都捡起来,他却不着急将书递给辰藜,而是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看着辰藜。
“?”辰藜一脸不解地与男生对视了几秒。
忽然,辰藜像是想起了什么,忙道,“谢谢。”
“嗯。”男生淡淡地应了声,却依然不为所动。
“……”辰藜就这样抱着书站在教室门口和男生僵持着。
辰藜听见班主任还在讲话,他暂时也不好闯进去打断纪班,就耐着性子跟这位陌生的漂亮男生一起站在教室门外的过道里。
“那个……同学,”辰藜只好开口提醒道,“你可以把书给我了。”
“没事,我先帮你拿着吧。”男生耸耸肩,一副十分轻松随意的样子。
“可是已经上课了,你不用赶紧回自己的教室吗?”
“这里,”男生指指自己脚下站的位置答道,“就是我的教室啊。”
辰藜惊讶的同时瞬间恍然大悟,果然就听见班主任在教室里正用比刚才大了一倍的声音说道,“请大家热烈欢迎咱们班的新同学。”
男生也听到了声音,但他并没在意,而是忽然朝辰藜走近一步,凑到辰藜耳边小声说道,“安素阳,初来乍到,请多关照。”
辰藜猝不及防,只觉得左耳痒痒的,他条件反射地微微偏了偏头。
没等辰藜做出回应,安素阳就已经踏进了教室。
辰藜落后安素阳一步,班主任朝他点点头,示意他进教室。
当两人先后走进教室,教室里忽然就沸腾了。虽然没有人大声说话,但是嗡声一片,像是头顶有一大群蜜蜂飞过。
辰藜一路走回自己的座位,大概听到一些窃窃私语,比如什么好帅、好高、看起来好温柔,等等诸如此类。并且辰藜内心对此评价毫无异议,他不由想着,“真是个受欢迎的家伙,这效果,非同凡响。”
没等辰藜回到座位上,受欢迎的家伙就已经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安素阳,很高兴能转来五班这个班级,并且今后都将会和大家在一起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希望能和大家相互帮助和睦共处,最后,我能和可爱的你们都成为好朋友吗?”
他话音一落,班里的同学无论男女都很配合地大声回答道,“当然可以啦!”
辰藜坐在台下看着那个像是浑身上下都闪闪发光的人,他一时只能如此来形容――耀眼。
像雪后初晴,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大地白茫茫的一片,阳光被积雪反射的刹那,整个天地间,流光溢彩,光芒四射。
莉茉此刻也在打量安素阳,她刚才视线扫过楼下,恰好看到班主任带着一位不认识的同学,当时就觉得很新奇。而且这位新同学远距离看起来就还不错的样子,只是没想到近看更加养眼,当得起肤白若雪眉目精致八个字。
特别是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是有种魔力,亦或是因为他瞳孔的颜色很深邃,因此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有种被他温柔注视的错觉,不经意间就会让人沦陷其中,不可自拔。
由此莉茉得出结论,此人不简单,十足的少女杀手。
“嫉妒吗?”莉茉跟着凑完热闹,暗搓搓地用笔戳戳辰藜,“看看人家人缘多好,多会收买人心,连我都忍不住想移情别恋了。你再看看您老人家,简直就是一块千年寒冰!”
辰藜无言以对,只是从桌子里面拿出一张白色便签纸,挥笔写下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写完了,他琢磨着还差点什么,于是又从课桌里挑出一颗草莓味的糖果,用打包西药的手法把那颗糖果当作药丸给包好了,顺手就十分潇洒地朝后抛去,并用老西医叮嘱病人的语气附言道,“送给你当座右铭,拿走不谢。”
莉茉看着天降不明物体,一时不明白辰藜此番高深莫测的行为。
她挑了挑眉,三下五除二拆开便签,只见上书一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沉默了几秒,莉茉联系上下文,总算懂了来自辰藜这厮的深深恶意!
“你才有病!”莉茉一时义愤填膺,情不自禁提高了声音责问道,“厉害呀,骂人不带脏字,你敢不敢再拐弯抹角一点?!”
不过莉茉觉得这倒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收到过的最特别的药方和药。因为药方是一句至理名言,药是专哄小女孩的草莓口味糖果。
之前周围一直有闹哄哄的声音做掩护,两人开小差也没人注意,不过莉茉这会儿被辰藜的行为气到了,稍微有点大声。然而不知为何,教室空气又突然有一瞬间的寂静,于是结果可想而知。
莉茉成功为辰藜找回了班级存在感。
“……”辰藜漠然地把头转向窗外,以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回以众人一个完美的侧脸。
于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只以为又是莉茉在无理取闹了。
纪班看着下面一个个朝气蓬勃的脸庞,突然幽默风趣的说一句,“小打小闹可以,但是男生女生要注意保持距离,早恋是要不得地。”
说完,全班顿时哄堂大笑。
纪班这一招很是毒辣,得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两个小打小闹的同学立马各自规规矩矩地杵在座位上,安静如鸡。
摆平这一出,纪班又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安素阳身上,毕竟是新同学,总得多照顾一下的。
“那么,我们就给新同学一个特权以示欢迎吧,你想坐教室的哪个位置随便挑,被挑到的同学也慷慨一点,自己再找后面的空位置坐。”纪班放出话来。
纪班的话让安素阳颇为受宠若惊,但他却没有恃宠而骄,只礼貌地笑答,“谢谢老师,不过我坐最后面的空位就可以。”
“看来新同学很客气啊,”纪班打趣,“不过随你了,之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或者班长辰藜。”
边说着,纪班抬手指了指全班最安静的那一处。
安素阳顺着方向看过去,而辰藜乍听自己被点名,条件反射地抬头朝台上看过去,两人猝不及防又是四目相对。
或许是作为班长的责任心在作怪,这使辰藜没有无视对方,而是朝着安素阳点头致意。
安素阳微微讶异,他没有想到那个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不善言辞的家伙居然会是班长。
但他的讶异没有表现在脸上,依然保持着招牌式的微笑,并且十分自然地应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
那天的天气很好,即便很多年过去之后,辰藜依然记得,那时的日光倾城,而站在彼端的少年,翩翩风华,俊美如画。
彼时的他未经世事,懵懵懂懂。只是恰逢时光明亮,命运悲喜开场。
作者有话说:
谜语小课堂——歌词分享
就好像是场隔世经年的梦
醒来我早已失去你的影踪
而曾经的我总是懵懵懂懂
最后才明白何为情之所钟
我提起一腔孤勇向你飞驰
想说出我刻在心上的名字
可你已经向新的航道行驶
那条船不再有我的位置
……
这本就是我一厢情愿的固执
只是该如何忘记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