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三角关系>第54章

  叶拙曾经无数次站在地面, 仰头眺望城市中心的摩天大楼,想象着在里面往下看,会是怎样壮观的景色。

  现在, 他就在五十八层的办公室, 俯瞰整个A市CBD的全貌。

  从这个视角来看, 繁华的都市仿佛被踩在脚下。

  但叶拙拿出相机, 将焦距对准天空中的飞鸟。

  在钢铁森林中盘旋的鸟,是唯一抬头就能看见的自由。

  “您好, 喝杯咖啡吧。”温柔大气的秘书小姐将一杯咖啡放在叶拙面前。

  现磨咖啡上飘荡着一层透润的油脂, 香醇的气息铺面而来。

  “把咖啡换成不含□□的饮品。”季隶铭的声音从办公桌的电脑屏幕后传来。

  秘书刚和从总部来的上司磨合好, 但在一切生活习性上还没能完全了解,听到季隶铭的话后有些茫然。

  据她这段时间的的相处来看,季隶铭是

  叶拙说:“我对□□比较敏感,过了下午喝会影响晚上睡眠。”

  秘书笑着说:“那柠檬水可以吗?”

  “他胃不好, 这种太刺激了。”季隶铭再一次开口。

  他本来忙得头都不抬,却在这个时刻对叶拙喝什么无比用心。

  “温白开可以吗?”秘书接下来的询问就是对着季隶铭来的了,得到叶拙和季隶铭同时的同意,秘书才婀娜多姿地离开了。

  再看季隶铭。

  又恢复到忙碌的状态。

  叶拙低头翻着相机的相册, 却连一张都没有看进眼里。

  那些连他自己都不在意的小细节, 季隶铭记得这样清楚……

  对□□敏感。

  胃不好。

  还有花粉过敏……

  叶拙想,看房时那些在花园里开得茂盛的花朵, 可能也是季隶铭让人除掉的, 所在他住进去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敏的情况。

  季隶铭对待别的朋友也这样细致入微吗?

  可是他对历文,好像就在不是这样……

  也可能是因为历文的性格不一样?

  叶拙脑袋犹如装了浆糊,直愣愣地看着相机显示屏。

  他专注地思考, 所以在季隶铭忽然问话的时候,险些把手里的相机摔了

  叶拙:“你刚刚说什么?”

  季隶铭抬头问:“今天没有作业吗?”、

  “作业?有啊。”

  叶拙虽然不是正式学生, 但只要是老师布置的作业,他都尽可能完成,在不耽误老师第二天工作上课的情况下,再去请老师帮他批改。

  有时候叶拙怕一起赶上老师批作业的时候忙,就特地加班加点地写,这样错峰让老师不那么累,所以经常做作业熬到很晚才睡下。

  “到这里来写。”

  季隶铭起身,挪动身下的椅子,把诺大办公桌让出一半还多的空间。

  “带电笔了吗?”季隶铭问,“没带的话,我办公本里还有一个。”

  “带了。”

  叶拙本想拒绝,但无奈今晚他又要和季妈妈吃晚饭,恐怕回到家里又是深夜。

  今早就踩点进教室,明天可不能再起晚了。

  叶拙拖着椅子,来到季隶铭让出来的位置。

  没想到……这么大的公司老总的位置,我也能坐?

  拿到“总裁工位体验卡”的叶拙拿出背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在寻找插座的时候,他的脚不小心碰到季隶铭的脚。

  一双白色运动鞋和一双深色皮鞋并排出现。

  不仅是鞋子,两人的衣着也风格迥异。

  随性和正式,青春和成熟,同时出现在一张桌子之下。

  但谁能想到,穿着运动鞋的叶拙反而是年纪更大的那个。

  -

  秘书敲门而进,放下温水的同时,还在桌面上放了一把零食。

  “给我的?”叶拙有些茫然。

  秘书的笑容带着母性的慈祥,“当然啦,季总是不会吃零食的,但我想可以给你带一点空气棉花糖和夹心巧克力,我们公司年纪小的员工都很喜欢,在公司吃完了还要往家里带呢。”

  叶拙特别不好意思地为自己正名:“我也不算小了。”

  秘书不信邪,“能有多大?”

  从外貌和打扮来看,也就是弟弟的年纪。

  “我已经二十七了。”叶拙回答。

  秘书露出他习以为常的惊讶表情,说:“我还以为您今年最多不过二十二或者二十三……”

  叶拙说:“只是皮肤黑,看上去显小。”

  但其实已经是奔三的人了。

  他好像在初三的时候就长这幅模样,所以在那个时候,周围的人都会下意识认为他年纪会大一些。

  但随着年份推移,叶拙好像就定格在初中时期,除了长个子,五官基本没有变化。

  在国内对他的误会还没那么严重。

  叶拙记得有一次他跟着历文去瑞典,被一位当地的老妇人认为还没成年。

  但比起每天都穿着正式来让别人觉得自己成熟,叶拙还是更愿意穿着卫衣牛仔裤。

  秘书和季隶铭核对明日的日程安排,问:“今晚承揽集团的喻总说想要与您共进晚餐,您看……”

  叶拙对这个公司略有耳闻,是经常能在电视上看见的大集团。

  季隶铭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今晚我有家宴,以后这种应酬都安排在中午,晚上是我自己的时间。”

  秘书:“好的,我帮您推掉。”

  她是个非常专业的秘书,在她到季隶铭这里任职之前,特地打听到了季隶铭的有关消息。

  传言中的季隶铭稳重成熟,没有架子但又有些难以接近,外面的桃色新闻一条都不能相信,他一心扑在事业上。

  等到接触下来,秘书发现她得到的消息九成都正确,但季总并不是没日没夜地工作狂,而是把工作和私人时间划分地非常清楚。

  秘书以为他是享受生活。

  现在看到叶拙,她想自己之前猜错了方向。

  季总这样恋家,可能恋的不是家,而是家里的那个人。

  -

  环境典雅幽静的中餐厅内,一头乌黑长发,穿着藕色丝绒长裙的夫人温柔地对着叶拙微笑。

  她的双耳和胸前都佩戴着成色极绿的翡翠,乍一眼看上去就像塑料制品似的,但被不熟悉的人评价像人工制造,才是对臻品翡翠最直观的肯定。

  李若嫣出身百年,当年嫁到季家还算是下嫁,这么多年来的养尊处优让她还保持着少女般的俏丽。

  “长这么大了,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她起身,拉着叶拙坐到自己身边,一双没有皱纹的眼睛水灵灵的。

  叶拙发现,季隶铭不仅性格像她,那双深邃的眼睛也像她。

  李若嫣打量着叶拙,忍不住问:“怎么晒得这样黑,我记得你原来是很白的。”

  叶拙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本来也不是很白。”

  季隶铭说:“叶拙去北美洲待了三年,最近才刚回国。”

  “北美洲?”

  “跟着历文老师,您也见过历文老师的,他是历文老师最欣赏的学生,一起去了北美洲采风三年,回国就举办了摄影展。现在在北影继续进修,每天都学习到很晚。”

  季隶铭说着关于叶拙的经历,云淡风轻的语气里居然让叶拙感觉到一丝骄傲。

  他在手机上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关于叶拙和历文的摄影展内容,一点点地翻给李若嫣看。

  李若嫣不禁用赞叹的目光看向叶拙,“少年有为,隶铭要向你学习。”

  这种夸奖实在过誉,叶拙连忙说:“没有那么厉害,我哪里比得上隶铭。”

  因为着急,叶拙一时嘴快,也跟着李若嫣叫了季隶铭名字的后两个字。

  “你呀千万不要再那么谦虚了,明明就是个很厉害的小伙子,你今年也才二十七岁而已,人生也只是刚刚开始,从我这个年龄来看,简直就是小孩子一个。”

  李若嫣笑着说:“你看你在短时间内做了这么多事情,而且每一件都很快完成,又有执行力还有魄力,隶铭有时候就想得比较多,做事情呢也会比较慢,我之前还开玩笑说他要是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孩子,怕是斟酌好了再去表白,人家女孩子早就成别人家的媳妇咯。”

  李若嫣一边说着,一边亲昵地拍了拍叶拙的手背。这是她说话的小习惯,但叶拙却从来没有从她这个年纪的女性身上得到过这种亲近……

  他那样七零八落的家,哪次见面不是一地鸡毛。

  这样和睦地坐着聊天说笑,是叶拙记忆里空缺的部分。

  他不熟练地和李若嫣沟通着,生怕自己哪个表情或者回答会让李若嫣不满意。

  但从始至终,叶拙都没看到李若嫣皱眉。

  这顿本让叶拙心怀忐忑的晚餐,最后结束时,叶拙却无比放松。

  他享受了两个小时的从未有过的温馨时刻,这一切都是在季隶铭的默许,甚至有意促成下发生。

  叶拙心里那颗小小的种子,在深厚的土层之下轻轻动了动。

  -

  季隶铭开车把李若嫣送到A市一处别墅门前。

  李若嫣问:“今年中秋真得不回家了?”

  季隶铭点头,“不回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也挺好。”李若嫣嘴上说着宽慰自己的话,心里却有些失落,“等我有时间再来看你,到时候我一定把你爸也带上。”

  这里是富人聚集的别墅区,而李若嫣下车的这栋则是季隶铭后来买下那套房子的最高配置。

  原来季隶铭家里在A市是有房子的,而且还——这么豪华。

  叶拙原本以为三层小楼已经足够舒适,但见到这栋之后才发觉,季家少爷又下凡受难了。

  季隶铭把车开出小区时,和叶拙解释说:“这里离得有点远,所以我没来这里住。”

  叶拙“嗯”了一声,没有深入去想。

  季隶铭还是有些紧张,像是怕自己的心思败露,没话找话地问:“保温杯用了吗?应该没问题吧。”

  不提还好,一提叶拙就郁闷地皱起眉头。

  这个表情在叶拙脸上可不常见。

  季隶铭盯着后视镜里叶拙的脸,“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问题,保温效果一级好。”叶拙苦恼地说:“但是我上午第一节课接的热水,下午喝还在烫嘴。”

  叶拙的嘴唇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透过镜子,季隶铭盯着叶拙红润的唇。

  好像是有些红,还有些发肿……

  和那天晚上一样。

  本来早就从季隶铭脑海中消失的记忆片段,以一种清晰又真实的方式复现。

  季隶铭感觉到他当时的疯狂,还有叶拙嘴唇柔软的触感……

  在回忆的鞭挞下,季隶铭的呼吸不自觉加重。

  一通电话打断了他的想法。

  【来电显示:历文】

  季隶铭用力呼吸,把胸腔中灼热的二氧化碳全部排出去,接起电话:“喂——”

  “——妈的路言意那狗比要到我们学校重新读书,这他爹的,哎!晦气啊!”

  历文刚刚得知这个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季隶铭,此刻他的声音急切又高昂。

  季隶铭悄悄看向叶拙。

  刚才那番话,在安静的车厢内可能会很明显……

  但是叶拙还是默然坐着,表情没有出现任何不同。

  没听见吗?

  还是听见了也不在意?

  季隶铭握紧方向盘,和历文草草说了几句,连忙结束了通话。

  “是厉老师的打来的。”季隶铭说。

  叶拙“嗯”了一声,而后才平淡地问:“他说什么了?”

  季隶铭高高提起的心终于平复,“没说什么,就是问问你的情况怎样。”

  季隶铭用力掩盖的事情,叶拙早就知道。

  甚至连路言意,他也在下午见到了。

  叶拙不知道他和路言意在走廊遇见是巧合还是故意。

  只是在这么大的校园内,要面对面地遇上,实在过于蹊跷。

  叶拙肯定季隶铭是认出自己来了。

  但是季隶铭只是在他面前稍作停留,然后快步离开。

  墨镜口罩高领毛衣,这些东西掩盖着路言意身上的伤,

  擦肩而过的时候,叶拙想,他们遇到可能真的是个巧合。

  在叶拙生活正在向上走的时候,在路言意最落魄的时候,上天安排他们见一面。

  然后呢?

  然后可能就是再也不见。

  -

  哗啦啦的水声停下。

  叶拙擦干身上的水,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稍显黝黑的皮肤。

  其实他现在已经比刚回来的自己要白回来一些,但和三年前的自己比,叶拙已经黑了三个度。

  但比起过去那副像不见天日的白,叶拙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他穿上睡衣,脚腕肿得没法正常走路,只能单脚跳着去到床上。

  晚上上楼前,季隶铭还问了下他右脚的情况。

  那时候还不算肿,但洗完澡再一看,已经肿成了两个脚腕那么粗。

  叶拙正努力回想着哪里能找到冰块的时候,门从外被敲响。

  “我能进吗?”季隶铭问。

  “进!”

  叶拙立刻盘腿坐着,抱个枕头在怀里,这样他肿成苹果的脚腕就能挡的严严实实。

  季隶铭手里拿了一堆东西进来,“这是我妈妈特地交代,让我务必分给你的特产。”

  季隶铭一边把东西往外取,一边介绍分别是什么。

  苏式鲜肉月饼。

  在家里熬好的桂花芡实用罐子装来。

  还有一罐古法密封的碧螺春新茶。

  东西不多,但叶拙连忙拒绝:“这也太多了,阿姨客气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季隶铭把所有东西往叶拙桌上一放,丝毫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你别推脱了,我妈妈要是知道你不要她特地准备的东西,是会多想的。”

  是季妈妈送的心意,叶拙只好收下。

  季隶铭手指敲了敲那罐芡实,说:“这个在我老家也叫鸡头米,是我妈让我爸剥好了煮的,味道也偏甜,可以当成小甜点来吃。”

  天下敢让季隶铭爸爸做累活的,也就只有季妈妈一个。

  “这个不能放久,味道会变的。看你晚上都只顾着和我妈妈聊天,也没怎么吃,不如现在就吃了吧。”季隶铭可能早就想好让叶拙晚上就吃,上楼的时候还特地带了一把洗干净的勺子,现在一同递给叶拙。

  但无奈从季隶铭的位置到叶拙这里还有点距离,叶拙艰难地挪着自己去拿,枕头从膝盖上翻落。

  “脚怎么肿的这样厉害?”季隶铭立刻留意到叶拙那红肿的右脚。

  叶拙刚想狡辩,季隶铭已经迈步,“坐好等我,我去拿药油来。”

  同样是用药。

  小时候的叶拙无论是摔伤还是扭到,叶承礼只会给他一瓶药膏,告诉他涂上就好。

  但也从来没有这样紧张和在意过。

  季隶铭拿了一瓶红花油上来,叶拙刚想接,季隶铭却坐在他脚边,伸手捧起了叶拙的小腿。

  “别乱动。”季隶铭看出叶拙想收回去,“让我摸一下,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季隶铭触碰他脚腕的表情无比认真,没有丝毫□□,这让叶拙心里惭愧了起来。

  在季隶铭说出让他摸一下这几个字的时候,叶拙心里是猛地抗拒了一下。

  他为自己一闪而过的坏猜测感到羞愧。

  “肿得有点严重。”季隶铭说。

  季隶铭的指腹在叶拙脚腕上的皮肤上摩挲着,指尖的纹路有些粗糙,在叶拙刚洗过的软嫩皮肤上划过,留下温度的痕迹。

  季隶铭的一只手握着叶拙的小腿,睡衣短裤下的腿黑白分明,精瘦有力的腿有种漂亮浸湿的肌肉线条,和肿起的脚腕触感完全不同,叶拙的小腿摸起来柔韧且细滑。

  季隶铭声音有些低沉,手指轻轻碰了下叶拙的脚腕,问:“疼吗?”

  “不疼——嘶,疼。”叶拙的倔强没坚持两秒,就迅速败下阵来。

  “我要再摸一下,你别动。”季隶铭双眸认真和叶拙对视,深邃的眼吸引了叶拙的全部注意力,所以在季隶铭猛地握住他脚腕的时候,叶拙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脚腕骨头就发出“嘎嘣”一声脆响——

  “啊…”叶拙一声痛呼。

  季隶铭刚才帮他正骨,很快但也很痛。

  在正骨的同时,叶拙疼得眼眶里一眨就挤出了一滴眼泪。

  季隶铭的手再度抚上叶拙的脚腕:“现在还疼吗?”

  神奇的是,疼痛感竟然真的少了许多。

  “谢谢……”叶拙一开口,声音就打了个颤。

  季隶铭:“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叶拙这次没否认,一五一十地说:“疼死了。”

  刚才那一下,他还以为自己要被季隶铭掰断了脚。

  “我是怕和你说了之后你会害怕,这样正骨的话,你全身是放松的,正骨效果就更好。”

  这时候红花油就更有用了。

  季隶铭将红花油倒在掌心揉搓,“我帮你揉一下。”

  手贴上叶拙脚腕的时候,那股火辣的感觉顺着季隶铭的手掌,爬到两个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