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都无法想象他晚到一步会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
“南初,你累了吧。”
紧绷了这么久,怎么能不累呢。
姜文严温柔的替他掖了被角。
“好好睡吧,放心吧,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不过也别贪心,睡够了记得起来,知知还在等你呢。”
——
通白的病房,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佘南初躺在病床上,睡颜平静,手腕包着厚厚的一圈纱布,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面色苍白,没有一点生气。
门口两个Alpha僵持着。
姜文严堵在门口。
“滚开。”鹿鸣宇猩红着眼,凶神恶煞。
此时此刻,他失去了往日的调笑平静,发了疯似的往病房里冲。
姜文严只是个医生,根本没有任何能力拦得住鹿鸣宇。
身体被撞到一边,他冰冷的看着鹿鸣宇慌张跑到床边的背影,讽刺道:“鹿少爷还真是阴晴不定,上一秒逼着人自杀,下一秒又来人家病床前猫哭耗子。”
鹿鸣宇没有理会他,视线从佘南初毫无生气的小脸上往下移,最后在那一圈带血的纱布上顿住。
纱布很厚,却被浸透了。
足以可见这个之前连被蚊子咬了一个包都含泪娇滴滴的人,在自杀的时候对自己有多狠。
“动脉被切开一半,几乎把体内的血全都换了一遍,他的精神领域最后的支撑就是知知,而你,却毫不留情的要把知知夺走。”
“啊,忘记跟你说了,我叫姜文严,是佘南初的追求者。”
鹿鸣宇的阴鸷的目光骤然转了过来。
“就你也配?”
弱鸡。
姜文严长相斯文,跟鹿鸣宇完全是两个类型。
他曾经也见过姜文严两次,在佘南初的身边,不过当时他自信佘南初的心全在自己的身上,根本就没有理会,甚至还同情过姜文严眼光差,竟然会看上佘南初这么虚伪的人。
只是没想到,在佘南初躲起来的这两年和姜文严竟然还保持着联系。
佘南初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念头一起,佘南初曾经给予给他的自信心突然就被打破。
他心知自己对佘南初的手段,也曾猜想过佘南初会不会真的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
当时想的时候没有什么,如今摆在他的面前,他的心口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真正的失去了。
让他惶恐,甚至于不安。
想要不择手段的抓住。
“我不管你是谁,滚出去。”
压抑着心头的烦躁感,鹿鸣宇低声送客。
“南初很累了,需要休息,我这里有很多鹿少爷感兴趣的事,不如去楼下的咖啡厅,我们谈谈?”
感兴趣的事情?
鹿鸣宇半信半疑,本想拒绝,可在看到对方脸上的那抹挑衅之后,他改变了主意。
“走。”
到了咖啡厅,鹿鸣宇神色不耐的开口。
“有屁快放。”
“关于您前男友的那个案件,你想知道真相吗?”
洛洛!
鹿鸣宇捏着咖啡杯的手一紧,背脊挺直,眸光冰冷异常。
他本以为姜文严是要替佘南初在自己面前争取孩子的抚养权,没想到这人开口就提洛洛,还用一种对那场案件很了解的语气。
“怎么?佘南初连这件龌龊的事都告诉你了?”
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的怒火来自于哪里。
是姜文严提起了洛洛,还是佘南初对姜文严的信任。
“你觉得那是一件龌龊事?”
姜文严的目光有些悲哀。
如果他早就知道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他一定不会遵守保密规则,把当初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鹿鸣宇,然后再带走他。
鹿鸣宇这样利用感情杀人的人渣,不配得到南初和裴洛那么纯粹的爱。
明明受尽苦楚心酸的是躺在床上沉睡不醒的佘南初,凭什么鹿鸣宇还用这种上位者的语气居高临下的批判。
他有什么可豪横的?
他这种人就应该日日跪在佘南初的身边请罪。
“绑架裴洛的人确实是佘家的人,不过这件事情南初他根本就不清楚。”
“他是不是还说,他当初跑过去是救人的?还以为佘南初有多么信任你,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鹿鸣宇狞笑一声,“姜文严,你可能不知道,佘南初他从小到大就撒谎成性,顶着一张单纯的脸做着最冷血的事,洛洛出事那天,佘南初嫉妒成性,是他背着我把洛洛约了出去,事发之后,洛洛已经逃出来了,第一时间给我打了电话,结果没说两句就被佘南初推到货车前面,一尸两命。”
“临死前,他尖叫着佘南初的名字,我也听到了佘南初的声音,难道这也是我听错了吗?”
相比于鹿鸣宇的激动,姜文严的情绪就显得平淡了许多,甚至慢条斯理的喝了口咖啡,把玩着眼镜。
“那你知不知道,出事后的那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鹿鸣宇怔了一下。
姜文严继续说:“南初从小就喜欢你,可他从来都没有贪心想要得到过什么,约裴洛出去,也是他动了唯一的私心,想和裴洛一起为你准备生日惊喜,因为他知道,他自己准备的,你不会来。”
“那时候,他就打算着不要再喜欢你了,因为你有了裴洛,因为裴洛在你身边,你看起来很开心。”
鹿鸣宇骤然想到裴洛出事的一个月前,佘南初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跟他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说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以后可能再也不回来,要他和裴洛好好的,说两句就沮丧着脸,说舍不得离开他。
后来他才发现佘南初喝多了,就没有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南初并不知道,佘家一直想要跟你们鹿家联姻,裴洛的出现挡住了他们的路,自然而然的要清除掉,可平时你把裴洛保护的太好了,他们根本找不到机会,直到那天,佘南初约了裴洛出去,他们想给你惊喜,自然而然的不会告诉你。”
“佘家的人趁着南初去厕所的机会绑架了裴洛,是佘南初到初找人发现了线索,顺着摸了过去,找到了裴洛所在的地点。”
“佘家人不敢动他,只能任由他带着裴洛离开。”
“你刚才说,是南初把他推到了马路上,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辆车撞向的是他们两个,裴洛人美心善,下意识的叫了南初的名字,把他推开了,当年因为这件事,南初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而我…就是他的主治医生。”
“鹿鸣宇,他真的没有发现,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的omega,在情绪上真的没有一点问题吗?”
有,并且很严重。
在他面前,佘南初就像是一个受虐狂,无论他怎么对他,他都会笑脸相迎。
如果姜文严说的是真的,那么整件事情听起来都糟糕透了。
鹿鸣宇缓了良久,“…这还真是一个悲伤又大义的故事。”
他还是不信。
“如果真的是误会,他为什么当时不解释。”
“他解释了你就会听吗?”姜文严冷笑:“你只会更厌恶他,因为在你的心里,他就是一个虚伪,心狠手辣的人。”
“而且…”
他深吸了一口气,言语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
“导致他重度抑郁的是…他觉得,裴洛的死就是他害的,鹿鸣宇,他午夜梦回哭都不敢哭出声,他总会反复问我一个问题,姜医生,如果我那天没有约裴洛出门就好了,我为什么反应那么慢没有推开裴洛,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话音逐渐变得哽咽,姜文严红了眼。
明明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娇贵公子,因为喜欢一个人,卑微到那种地步。
“他不辩解不是因为他杀了人,是因为他觉得他自己杀了人,他在情绪消耗,精神慢性自杀,甚至出现了自残倾向,他把你当成了精神寄托,他想活着。”
“可两年前,你亲手把他寄托给毁掉了,要不是他有了知知…现在知知又要被你抢走,鹿鸣宇,你告诉我,精神世界都崩溃了,他要怎么活?”
“他明明…只是想给你过个生日,在你和裴洛恩恩爱爱的时候,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看幸福的你而已。”
姜文严的话如同噩梦一样在鹿鸣宇的脑海之中盘旋,呼吸急促。
他突然有些害怕。
如果姜文严说的是真的,他要怎么办?
不,不可能的。
姜文严喜欢佘南初,为了喜欢的人什么瞎话编不出来?
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很快电话那头冰冷的声音传来。
“什么事。”
“阿声,帮我个忙。”鹿鸣宇仰头看着佘南初病房的窗户,声音晦涩不明。
“当初佘家的那件事,帮我从头查一遍。”
叶檀声最近两年飞速崛起,势力猛增,他把你忙的话自己会少走很多路。
“佘家佘南初?”
“是。”
叶檀声本想拒绝,突然想起夏夏之前跟佘南初的关系看起来很好,到嘴边的话被咽了下去。
“如果调查出什么,欠我一个人情。”
“你放心,以后有什么事绝不推辞。”
“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