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的生物钟准时在早上八点半将他叫醒,昨晚睡觉时没有拉窗帘,今晨的阳光便一览无余地洒在他的身上和脸上。
他翻了个身,像每个现代人一样打开手机,翻看微信中的各种消息。
新的一年,新的一天。三天假期才刚刚开始,陆峰没有出游的计划,应该多半是窝在家里了。
月月月:【新年快乐!】
阿影:【新年快乐!】
月月月:【阿影姐早上好!哥起床了吗?@陆】
阿影:【可能在睡觉。】
月月月:【也可能加班去了。新年第一天的加班,是如此的丧心病狂。】
陆峰忍不住笑了笑,在自己家族群里回复:
陆:【刚醒。】
陆:【没加班。】
月月月:【哥你醒了啊哈哈哈。】
阿影:【峰,我给你寄点零食好吗?你前阵子不是想吃?你上班也不方便买吧,我给你寄过去,这样你就省事了。】
陆峰举着手机,看着自己姐姐发来的一长串的话,感觉心里很温暖。他姐比他大十岁,都说长姐如母,陆峰不管多大了,在陆影眼里似乎都是个小孩子。
其实买东西哪里都能买,他都已经二十九岁了,这点小事自己办妥没问题。
然而有的时候他收到的不是单纯的物品,而是一份心意。
东西好买,心意却难寻。
陆峰没有拒绝姐姐,直接回道:【好。】
阿影:【那等过两天上班了我给你寄,现在寄了你不好拿,寄公司了啊。】
陆:【好。】
月月月:【阿影姐我也要!】
阿影:【也给小月儿寄一份。】
陆峰只赖了一会儿床,便起来去卫生间洗漱。妹妹还小,在上大三,寒假里可能还要去投一些实习,陆峰和她专业不同,也很难给出特别好的建议。唯一能支持妹妹的,就是尽量让她投一下自己所在城市的岗位,到时候可以方便陆峰照顾。
陆:【你们放假做什么?姐姐身体还好吗?小月儿简历投的怎么样了?】
陆峰一边按照自己的节奏,一边空了就在群里跟家人聊天。他早上一般会抽空运动一下,没追求太夸张的效果,只是简单地维持住身材,以及保持好身体素质。
再接着是自己做饭。
刚工作头两年陆峰也点外卖,吃了一阵子后就不喜欢了,觉得太油腻,便开始尝试着自己跟着视频和食谱做。一人食简单轻松,关键是能够自己控制食材新鲜度和营养均衡配比,做饭还是一种需要专注性的事情,一旦专注了人也不觉得累。
新年第一天的早上,陆峰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加了喜欢的煎蛋和之前剩下的火腿、青菜,配姐姐之前寄来的辣椒酱。图省事不洗碗,陆峰就一个人拿了木垫子放在桌上,然后直接拿小锅当碗。
这出租屋三室一厅,一间他自己住,一间当书房,最小的那间放杂物用。为了自己的睡眠质量和干净环境,陆峰甚至没想过再找个室友,从三年前开始就自己整租。
住得挺好的。
小区也是新小区,房东本地人房子多出一套,这套估计是用来做投资的,陆峰第一年搬进来的时候除了基本家具外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新的。
于是陆峰毫不犹豫地出手了,他最烦的就是一些丑陋家具和乱七八糟的涂鸦墙。
现在住了三年多还是很整齐干净,阳台上养了绿植,极少的物品,几乎不添置一些看似重要实则用处不大的美丽“废物”。
月月月:【哥今年过年时候还是一个人回家吗?】
阿影:【哥今年过年时候还是一个人回家吗?】
月月月:【姐你复制我!】
月月月:【哈哈哈。】
阿影:【嘿嘿。】
陆峰一边吃面,一边瞟见群里姐姐妹妹又在揶揄自己。他的面最后还剩了一些汤,喝不下了只能作罢。
陆峰还坐在餐桌前,低着头一本正经地回复道:【嗯。】
陆:【我不会变成一只狗,放心。】
月月月:【不是这个意思啦!!!】
阿影:【不是这个意思啦!!!】
陆峰看着手机,微微笑了起来。妹妹什么都好,但似乎有点太操心别人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最近谈了恋爱,所以看世界的眼光都变得有些不一样。可能在妹妹的眼中,陆峰实在可怜……
毕竟他是一个单身的、自己做饭的、经常加班的程序员。
不过陆峰本人觉得……就还好。
他二十九岁,再过半年满三十,至今没觉得有什么三十危机。恰恰相反的是,他反而觉得眼前的世界刚刚展开,刚刚对自己露出了真实残酷又美丽的一面。
休息够了之后,陆峰清洗了餐具,收拾了灶台和桌子,然后把脏衣篓里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再打开冰箱看一看有什么需要补货的。
忙完了这一切之后也不过才中午,陆峰把窗帘都拉上了,打开投影挑电影看,看了一会儿姐姐给他打了个电话。
陆峰接了,有些诧异:“喂?姐?什么事?”
陆峰确实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毕竟刚刚还在家族群里活跃过,怎么就忽然打电话过来了。
陆影:“没事,姐姐想问你,给你寄东西的时候,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之前国庆你回家的时候不是说想要买几双筷子吗?我这有新的,是你姐夫公司发的礼品。”
陆峰:“好,要。你在群里跟我说声就行。”
陆影:“打电话方便一点呀。你在做什么?”
陆峰:“我看电影。”
陆影:“啊。”
陆影:“你出去看啦?和朋友吗?”
陆峰笑道:“不是,我在家,用投影看的,一个人。”
陆影:“是这样啊。”
陆峰感觉有些猜到了姐姐的心思,叹了口气,说道:“刚刚小月儿在群里问的问题,其实是你授权的吧?姐。”
陆影也没否认,只是说:“妹妹也很关心你。”
“我知道。”陆峰说,“没事的。”
陆影那边静了一会儿,又说:“我们不想给你压力的,峰。千万不要觉得自己被束缚住了,只要有姐姐在,什么也束缚不了你。”
陆峰仰躺在沙发上,给电影按了暂停键,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语气温和地说道:“姐姐,我也不是……我也不是被束缚了,就再说吧。”
陆影忽然道:“怎么……是没人喜欢你吗?”
陆峰愣了下,然后哭笑不得地道:“喂,怎么开始人身攻击了啊。”
“逗逗你,怎么可能没人喜欢你。”陆影跟着笑了起来,“我弟弟这么好,肯定没问题的。那我先挂了啊,不打扰你看电影了。”
“好。”陆峰说,“姐拜拜。”
一时之间,陆峰有些忘记自己电影看到哪了。
他下意识地打开微信列表,下滑,下滑——最终陆峰的动作停住,停在了“思凡”的名字上。
一个不久前加上的新朋友。
对话框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对方既没有给陆峰发过信息,陆峰也没跟对方说过话。
陆峰点进周思凡的头像,看起来是一只被人抱在怀里,对着镜头露出灿烂微笑的小狗,ID也是他的真名,思凡。
省了备注,到挺方便。
陆峰继续观察,周思凡的朋友圈更新的很勤。有很多歌,很多书,很多不知道在哪儿拍下的奇奇怪怪的照片,还有一些转载的美食攻略。
他看了一会儿便退了出去,手机扔在一边,继续看电影。
应该……也不是没人喜欢自己吧。陆峰想。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自恋,但是从上学期间到现在,对陆峰感兴趣的人还是挺多的。有女孩子,也有不少男孩子。
周思凡……
陆峰回想到之前的一些细节,又是偷看自己又是要加微信,那种眼神,那种兴奋的胆怯,应该是……对自己有点兴趣的吧?
虽然故事的结局是陆峰主动加的他。
电影进行到中间,陆峰承认自己的欣赏水平不够,又或者天生对这种手持镜头感到晕眩。整个画面生涩、粗糙、黑暗又风雨交加,沉闷得让陆峰想时不时地站起来走一走。
他的确也是这么做了。
在确定自己实在看不下去之后,陆峰干脆把电影当成了一种奢侈的背景音乐,去厨房炸橙汁喝。
喝到一半,陆峰又想到了周思凡。
他忽然不是很确定周思凡对自己是否有兴趣了,因为他暂时还没遇上能够忍这么久,却什么信息也不给他的人。
没有发过微信。没有主动约过吃饭。就连自己昨天晚上对他说“元旦快乐”,周思凡后来也没回过他一句。
合理吗?陆峰喝完了鲜榨橙汁,开始低着头洗他的玻璃杯。
难不成是欲擒故纵?陆峰想。
想的太多了。陆峰神色很平静,最终关了电影,又做了几组卷腹才罢休。
三天假期一晃而过,陆峰也在家宅了三天,去上班的时候路上毫无意外地开始堵车,他开始考虑买辆山地车做通勤的交通工具。
到了公司,同事们都纷纷和陆峰点头打招呼。
“早啊,陆峰哥。”坐他旁边的同事正一脸痛苦地泡咖啡。
“早。”
同事的哈欠在五分钟之内打了十几个,虽然陆峰不是特别困,但也还是忍不住被传染了一个。
陆峰:“怎么了?没睡好?”
同事:“……想到今天要上班,我就死活睡不着,一直焦虑到凌晨四点。”
陆峰:“……”
陆峰:“早点睡,熬夜对身体不好。”
公司里面暖气足,陆峰脱了外套,拿着马克杯去茶水间那的饮水机倒热水,过去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周思凡垂着头,感觉在泡麦片。两人错身的一瞬间,陆峰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可忽然看见周思凡右边下巴上贴了块明晃晃的绷带,额头上也有蛮多擦伤。
动作比意识更快,陆峰伸出手拉住周思凡的胳膊,强迫他停下。
“你怎么回事儿?”陆峰皱着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