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斑驳, 从莫清清的视角看去,完全地看不到衡澜的身影。

  “莫清清?她怎么会在这里?”

  阮今雨头也不回摆了摆手:“与你无关。”

  回小楼的这几步路,天空色变。

  忽地劈头盖脸下起雨来。

  水汽氤氲, 尘土激荡, 暴雨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刷着每一片的树叶。

  不知是哪里的铁皮棚被结结实实的雨点砸得不断发出声音。

  阮今雨回到走廊下, 用手把打湿的碎发拨到耳后,抬眼看了看天。

  有时, 记性太好, 未必是一件好事。

  两年前的今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在衡澜的车里,她们接吻。

  那时对衡澜的爱像棉花糖, 轻飘飘软绵绵飘在云端,不沾半点尘土。

  如今那爱的痕迹只像是嵌入蚌肉中的沙子,非得一层一层紧紧地裹住它, 再不想看一眼。

  李木风早站在门口,给阮今雨递了一条毛巾, 顺手接过阮今雨手里的玩偶。

  李惜文早就眼巴巴地看着这毛绒玩偶, 等李木风递给她,就抱着坐到沙发上, 扮演起了医生照顾病人。

  “她来什么事?”李木风问。

  阮今雨说:“顺路, 过来看看。”

  此时,莫清清托着一盘烧烤过来:“阮阮,你去哪里了?我烤了好多,贞羽姐姐说她吃不下了。”

  “我去关门, 风太大, 把篱笆门吹开了。”

  莫清清全没有怀疑过阮今雨的话, 阮阮姐姐没道理骗她,何况一个没戴眼镜的高度近视,眼前确实是一片模糊。

  一行人结束烧烤,时间也不早了。

  “感谢招待,今天过得很开心,”莫清清穿好外套,站在门口向屋内三人道别,“那我就先打车回去了。”

  “这么晚了,打车不安全,我送你。”阮今雨拿着车钥匙出门,已经在门口等莫清清了。

  “太麻烦了吧?”莫清清双手放在身前捏着包,不好意思地说。

  “不麻烦。”

  莫清清心里雀跃着,坐上了阮今雨的副驾驶。

  因为下雨,路上没什么行人。

  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阮今雨握着方向盘,凝神看向前方。

  莫清清说:“阮阮,我感觉你好厉害。”

  “哦?为什么这么说?”

  “你只不过比我大两岁,可是感觉你已经是能把自己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大人了。”莫清清说,“不用跟人报备,开着车,想去哪里都可以。”

  “有个代步工具还是很方便的,不用把时间耗在等待里。”阮今雨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眸子上蒙了一层冰凉的薄雾。

  汽车在雨夜中静静行驶。

  莫清清多希望自己住得再远一些,希望这辆车不会停下来。

  “到了。”阮今雨开门,撑伞,“我送你到门口。”

  伞很小,莫清清挨着阮今雨才能不被淋湿,她几乎闻到阮今雨身上的香甜的气味。

  莫清清的父母一路上早打了八百个电话催促她回去。

  二老远远地看到莫清清的身影,眼神中满是责怪,不过因为旁边还有外人,所以不好发作。

  “这位是?”莫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打量着阮今雨。

  “这位是阮今雨阮老师,上次跟我合作过。她人很好。”莫清清抢先说。

  阮今雨向莫清清父母一颔首:“上次合作很顺利。我想请清清吃饭,没想到一耽搁就这么晚才回来。”

  “阮老师啊,我们家清清给你添麻烦了,时候不早,你也早点回去。”

  阮今雨撑伞转身离开,走过拐角处下坡,忽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奔跑声。

  她回头,看到莫清清顶着雨追过来。

  “怎么了?”

  莫清清跑过来,躲到阮今雨伞下,回头望一眼,确保这地方是父母的视觉盲区。

  “阮老师,我今天过得很高兴!谢谢你!”

  莫清清踮起脚尖,轻轻地抱了阮今雨,而后很快松开,仓皇地逃走了。

  十八岁少女的勇气,是羞红的脸和坚定的心。

  ——————

  “啊呀呀,不得了了!”

  一大早,莫妈妈就在屋子里大呼小叫起来。

  “什么事这么吵?清清还在睡觉。”

  “睡觉?睡什么觉?”莫妈妈激动地把手机胡乱地塞到丈夫手里,“你自己看!”

  “清纯小花莫清清夜会女子,难舍难分索求抱抱?”

  莫父是话演员,声线浑厚,用播音腔一本正经地念出这新闻来。

  “乱写!绝对是乱写!”莫父说,“清清一天到晚都在家,不可能认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怎么不可能!”莫妈妈吞下降压药,才又走过来,“都被狗仔拍到视频了!”

  莫父看了看视频,终于明白昨天莫清清为什么突然说“有东西忘记还”而追了出去。

  “那个叫阮今雨的,昨天我看她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脖子上戴着什么东西,从头到脚,妖里妖气。”

  莫母气得坐在沙发上直哭。

  “听说阮今雨是结过婚的,年纪轻轻嫁给一个土大款,现如今突然回国,肯定是土大款没了指望,要找新的靠山。我们清清这么单纯的一个孩子,怎么能认识这种人!”

  “不许你们这么说阮阮!”

  莫清清一夜未眠,听到父母越来越离谱的自责,连拖鞋都没穿,赤脚冲下楼来。

  “你瞧瞧,披头散发地就跑出来了,还敢这么跟妈妈说话,是真的学坏了!”

  莫妈妈捂着心口。

  “我看那什么综艺你就不要在去录了,都是一些什么人!”莫父大手一挥,打定了主意,“都解约了!不准再出去!”

  “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自己的生活!不要你们再来管我了!”

  莫清清头也不回地折到屋内,丁零当啷一顿收拾,几分钟后背了个硕大的背包也不回地朝门口走。

  莫父一把扯住背包的带子。

  莫妈妈则扯住了女儿的手臂。

  “都是阮今雨把你给带坏了!”莫妈妈尖叫着,“把手机拿来,把她删掉!”

  “我不!她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家里的阿姨听到动静,忙披上衣服从保姆间开门出来。

  阿姨才出来就看到平日里斯文的二老,个个表情狰狞。

  “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拦住她!”

  “哦哦。”阿姨连连点头,上前把莫清清抱住。

  几个人连扛带抱地把莫清清塞回她的卧室,不忘摸走她的手机,再把她的背包扔回去。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莫清清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卧室明明很大,墙壁和地板偏偏好像全都压了过来。

  无形的大手扼住她的脖颈,她喘不过气来,忽地想到昨天夜里阮今雨被风吹起的卷发,是自由的味道。

  ——————

  衡澜在开会,忽然看到莫妈妈打过来的电话。

  她暂时中断会议,才接起电话,就听到莫妈妈火急火燎的声音。

  衡澜了解清楚后,安抚道:“莫老师,你别急,阮今雨这个艺人还是挺不错的,人品和业务能力都有保证,不是那种坏人。”

  “年纪轻轻,为了钱嫁给土大款,能是什么好女孩?”

  衡澜对于这个“土大款”的名称是不肯认的。

  她深吸一口气:“八卦小报乱写的,阮今雨私人生活很干净。”

  “我看不像。”莫妈妈说,“总之你有空的话来劝劝清清吧,让她少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联系。”

  挂断电话,衡澜揉了揉太阳穴,莫妈妈是很固执的人,莫清清遗传了她的脾气,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唐娅倒了一杯热茶放到衡澜面前。

  “说说吧,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刚才我就觉得你情绪不对。”

  衡澜说:“弄清楚了。孩子叫李惜文。”

  “哦,她和李木风的孩子?”唐娅问,“两年过去了,想要个二胎的话刚刚好。”

  “你在胡说什么?”衡澜着重强调,“那是李木风的侄女。”

  唐娅点点头,抿住了唇。看起来,衡澜还没放下阮今雨,否则为什么要强调那孩子的身份。

  “知道阮阮还单身,你不应该高兴吗?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衡澜冷笑一声,把昨天在阮今雨家看到莫清清的事情讲了出来。

  “竟然有这种事?”

  “我没想到阮阮恨我到这种程度,”衡澜说,“我跟她之间的事,她不该为了报复我去接近清清,太幼稚了。”

  说话间,衡澜起身:“今天的会议都帮我推掉,我要去见阮今雨。”

  她必须坐下来跟阮今雨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不要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会议帮你推掉了,不过今天阮今雨你是看不到了。”

  “为什么?”

  唐娅说:“她如今资源可是非常好,受邀去参加时装秀了。”

  “那会议不用推。”

  “不行,我帮你安排了另外的行程。”唐娅的笑容意味深长。

  衡澜心里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船王Lee的小女儿,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你不会安排了我跟她见面吧?”衡澜拒绝,“我不需要再步入新的恋情。”

  “可是,我已经让人上来了。”唐娅故作委屈,实际上有恃无恐。

  衡澜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帮个忙,”唐娅说,“人家可是特地来见你的,而且有可能带来巨额投资哦!为了公司,为了我,为了船王的面子,你就见一见嘛!没有好感也没关系的呀!”

  衡澜没办法,叫唐娅去开门把人迎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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