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瞬静止。
下一瞬, 冉宁把胳膊从陆迢手里抽出去“有毛病是吧?”
又在这人肩上拍了一下,皱着眉“鬼扯什么你。”
陆迢就知道她不信,往后挪了一小步,靠在饭桌前边儿的椅背上, 耸耸肩“我没鬼扯。”
捞过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汽水, 破天荒地插了根吸管, 放嘴里咬着。
冉宁伸过手来掐住这人的鼻子,一脸认定你就是在胡说八道的表情:“我和白黎从高一就认识,一直到现在, 大学我们都没分开过, 认识十几年了, 比我跟你认识时间都长, 她什么样儿的人,我还能不清楚?她不喜欢女的,人家是彻头彻尾的异性恋, 你别瞎点鸳鸯谱。”
“哎~你这话可说的不太对,你在认识我之前, 不也没喜欢过女生嘛。”
冉宁对上陆迢噙笑的眼, 稍顿几秒“这不一样,我没喜欢过女生, 也没喜欢过男生。”
“这有什么不一样, 感情的事儿, 哪有那么绝对?你没听过那句话吗?这个世上只有一种取向, 那就是心之所向,保不齐白黎转性呢~”
“转性哪有那么简单, 二十几年直女, 你说转就转啊?就好像有一个人从来不吃香菜, 突然间非香菜不可?哪有这种事儿。”
“那也没准儿啊~香菜又不难吃,吃了还对身体好。”
冉宁瞥了她一眼“你杠精是不是?”
“我怎么是杠精,咱们就事论事嘛~而且你这个比喻...你自己觉得妥不妥当?人是高级感情动物,你怎么能拿吃的来做比方,香菜可以吃,也可以不吃;人呢?你能今天爱,明天就不爱吗?”
“照你这样说,那更说不过去了,今天直女,明天就弯了?”
陆迢笑着,把手搭在冉宁肩上,轻轻地捏了捏,她学过点推拿,每回这样捏肩,冉宁总十分受用,没几下酸疼的部位,明显舒服很多。
“放别人身上也许说不过去,白黎不一定...”
“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白黎挺糊涂的吗?我指的是感情上,她好像对于喜欢和不喜欢,界定不是很清楚,而且...我觉得她可能都没真正的爱过谁,充其量好感而已,就像她对万康,我只觉得她生气,难过肯定也有,但绝对不多,否则她不会这么快走出来的,你比我了解她,你自己觉得呢?”
冉宁没吱声,但眼神却虚了...白黎是个很感性的人,她喜欢谁好像从来都不是第一眼,也不是长久相处,似乎是在某个瞬间,说喜欢就喜欢上了。
喜欢就去追了。
追得上就在一起,追不上就拉倒,在一起之后合得来就谈,合不来就分。
她从来不考虑那么多,不像自己...凡有问题,势必要弄个明白不可,这种近乎极端是非分明,不仅在课业上,感情里也一样,在自己看来..如果不能知道为什么喜欢,那就代表不能明确去爱,不能明确的去爱,自己就会陷入慌张。
白黎总说,谈恋爱而已,开心就好,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大负担呢。
是啊,为什么要有那么大的负担?
冉宁也问过自己,可能是因为对面的这个人吧,因为是陆迢...所以自己就变得贪心起来,不是只想谈谈恋爱,是想和她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但凡有了责任,思量和负担,就无可避免。
可在冉宁看来,这并不觉得这是负担,而是一份可以温暖人间黑夜的星光。
自己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轰轰烈烈,也不是什么绝世浪漫...
单纯、纯粹...就想和她细水长流,俗一点...过日子。
陆迢发现了冉宁目光里的变化,低头去找她的眼睛——
“在想什么?”
冉宁看见陆迢眼中自己的影子,咬着唇,眉头微皱,好严肃啊...
顿时,扬起嘴角,轻松了些语气——
“那你的意思是你当初的目标就很明确吗?”
“当然!”陆迢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别的我或许不清楚,也懒得去搞清楚,但对你...我是再明确不过了,想一个人想的肝疼儿,你说这不是爱,是什么?”
冉宁眼波流转,细白的指尖点在眼前这人心肝儿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的点了点,勾唇道:“也有可能是你玩滑板摔得~”
这....
“是吗?”
“是啊~”
陆迢眯起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小女人,噙笑的眼底晃过几分轻佻...
这家伙眼神儿太坏了,坏的冉宁心肝儿颤,娇羞道——
“你看什么?”
“看——”
语调拉长,忽然一个俯身,冉宁就被她打横抱了起来,陆迢常年训练,胳膊上的肌肉可不是假把式,想到这人盈盈一握的细腰,喉咙就莫名滚动。
“玩滑板摔得是吧?行~那等会儿我让你好好检查检查!”
冉宁眼看这人要往浴室走,不敢再胡闹,挣扎着服软道——
“我错了错了,你不是摔得~不是!”
“晚喽!”
“陆迢!你别胡闹,我今天刚来!”
啪嗒,卫生间的门被陆迢反脚踢上,下一刻怀里挣扎的冉宁,就被她稳稳的放在了洗漱台子上。
陆迢眉眼微挑,哼了声——
“真当我。禽。兽啊?”刮了下她的鼻子“老实等着儿,我去洗澡。”
说罢,便扯掉身上背心。
冉宁坐在洗漱台子上,松口气的同时却又走了神儿,红着脸,眼睛朝陆迢背上瞟,虽然亲过也摸过,但她后背的线条,就是让自己脸红,瞬间小腹一暖。
就在自己专注欣赏的之时,关着的门唰的被推开。
冉宁眼疾手快,一把拽下浴巾罩住陆迢,呲溜滑下洗漱台,挡住门口视线。
陆迢裹着浴巾,惊恐地转过脑袋,就见白黎迷蒙着眼睛,酒还没醒的说——
“有水吗?我渴。”
“有有有!我去给你倒!”
...
冉宁把人拉回卧室,去厨房倒了杯水给她,白黎端起来咕咕咕往肚子里灌。
“还难受吗?要不要再喝点?”
白黎喝醉不闹人...就睡觉,刚要不是太渴,她根本不起来,这会儿喝完水,人就舒坦了。
摇摇头,扯过被子,再度睡倒。
冉宁摸了摸她的头——
这样的话,明天要不要请假啊?
...
陆迢洗完澡,刚关了混水阀,就听外头路过的人在门口敲了敲,惊得她又是一颤——
“谁啊?!”
“我!把水乳擦了,大冬天的...”
“知道了。”
拉开镜柜,瓶瓶罐罐摆了一堆,陆迢拧开那瓶高的,手指从里面抠了一坨,往脸上招呼,噼里啪啦一通乱拍。
出来时,脸上两坨高原红。
陆迢站在门口,脚踩在垫子上面蹭了蹭水,冉宁靠在床头半躺着,浅黄的夜灯,照在她脸上暖暖的,身上裹着被子,身线细长..像条美人鱼,有种说不出的韵味,门口的人看呆。
“站着干嘛?过来睡觉。”冉宁见她不动,便招了招手。
“哦。”陆迢这才回过神,走过来爬上床,问道:“白黎睡了吗?”
冉宁嗯了声,把手里的书放下,然后关掉床头的灯。
黑暗中,陆迢听见这人抽了口气——
“肚子疼啊?”
“还好。”
陆迢撩开身上的背心“过来,我给你暖暖。”
冉宁侧过身,腰背瞬间一热。
“你看看你...能不疼吗?这腰全是凉的!买的阿胶你吃没吃?”
“吃了,吃的我都流鼻血了。”
“你喊什么呀…”冉宁拿胳膊肘捣了下她,不乐意的嘟囔“天天发消息问,我敢不喝吗~”
经期女人情绪波动大,陆迢立马软下声音,手在她肚子上揉了揉:“流鼻血了...那...那怎么办啊,谁叫你总疼嘛。”
两人挨得紧,陆迢一说话,热气就往冉宁耳朵里钻。
冉宁瞬间就软了,耳根儿酥麻,身上就跟没骨头似的,瘫在这人怀里。
陆迢体质好,从来没有什么肚子疼痛经的毛病,每个月的那几天,该干嘛干嘛,一点事儿没有,跟玩似的就过完了,反观冉宁总要叫大姨妈折腾的要死不活,本来身上就没几两肉,那几天还得往下掉两斤,小脸煞白煞白的,陆迢想帮又帮不上,又不能替她疼,愣是把自己急的嘴里上火起泡,吃什么药都不管用。
说来也怪,只要冉宁大姨妈一走,她药都不用吃,当天泡就能下去。
冉宁心里美滋滋,嘴上却笑她,皇帝不急太监急,作洋怪。
这人跟个火炉子似的,只要有她在,冷冰冰的被窝一准儿暖和起来。
冉宁拱了拱脖子...都出汗了。
“你为什么会突然说白黎喜欢商楠?”
陆迢从身后抱人抱得紧,呼了口气,轻声道:“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发现...但她真挺奇怪的。”
“什么?”
“她让商楠赔地毯清洗费...一千块。”
“多少?!”
“你也觉得离谱吧。”
陆迢犹豫片刻,便将那天的事情讲给冉宁听。
前一天商楠没回队里,第二天才回来的。
满身酒味,身上的衣服也不对。
“你记不记得白黎有件水蓝色的牛仔套装?就是胸前三排扣子的那个。”
冉宁一愣,没等说话,陆迢又道:“商楠那天就是穿这个回来的,衣服借人我能理解,裤子也借人,会不会有点...她不是有洁癖嘛。”
“之后商楠就去阳台抽烟,她手机落在桌上没拿,刚好一震,我就瞄见了...白黎给她发消息,说地毯清洗费没有一千块,不用她赔。”
陆迢拧了拧眉头——
“我当时就纳闷了,我想什么地毯清洗费要一千块?但再一细想,好像不是清洗费的事儿了,商楠一夜没回,所以是在白黎那儿,白黎从她爸妈家里搬出来后,那房子你都还没去吧。”
“会不会是凑巧?”
“凑哪门子巧?屁大点事儿事,两人绝口不提,瞒什么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白黎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清楚,她每次有点情况,要么抓耳挠腮,要么阴阳怪气,一千块的清洗费,她碰瓷啊?买个新的多没这么贵。”
冉宁半天不说话,想到白黎这阵子的反常“那商楠她知道吗?”
“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不过我能肯定的是,商楠对她应该是没有那个心思,没看...对眼吧。”
“你是想说没看上眼吧?”冉宁捣了她一下,立马就不愿意了“她没看上白黎?我还觉得白黎看不上她呢。”
陆迢忙抱住她,赶紧顺毛撸撸:“你生哪门子气啊,那、那让她们在一块!必须在一块!”
“不行。”
“没看上不行,在一起又不行,那你想怎么办?”陆迢哭笑不得。
冉宁转过身,欲言又止:“别人可能还行,但是商楠...我觉得她心思太深了,白黎在她面前,就像一张纸,都不是白纸...是透明纸,我不是说商楠不好,我知道她人很好,可...”
“你怕白黎受伤。”
陆迢点破冉宁的担忧,其实不用她说,自己也能猜得到。
相较于白黎来说,商楠的确太过阴郁。
手在他头上捋了下,看过去“八字还没一撇呢,也许是我们都想错了,白黎压根儿没那意思呢。”
“...但愿吧。”
冉宁思绪万千,没等这篇掀过去,身上就痒起来——
“你干嘛?”
陆迢手在被子‘摸鱼’——
“我就亲亲,亲亲...没问题吧。”
“你怎么这么...”
“色是吧?我知道我知道。”
——
第二天——
因为前夜宿醉关系,白黎今天头疼的厉害,连吃了两颗布洛芬,太阳穴那边儿还突突的跳。
趁着中午不用值班,冉宁去食堂打饭,让她赶紧吃完睡一会儿。
白黎没胃口,没吃多少就饱了。
冉宁本来想说点什么的,但看她这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拿过羽绒服给她披身上——
“你睡吧,我先回办公室。”
“嗯。”
人一走,白黎闭着的眼睛,立马睁开,胳膊底下藏着的手机,露出头来——
点开朋友圈——
白黎咬住腮帮子,骂了句:“点个赞能死吗?!”
....
狭长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台上多了一排小绿萝,叶子翠翠的,冉宁看见花盆上贴着迪迦奥特曼。
想起某人对奥特曼的特殊情怀,不禁笑出声。多大人了,看奥特曼大电影还能津津有味。
冉宁笑着,拍了张照发过去。
那边很快回[迪迦奥特曼]
[Bingo!]
忽然,一股浓郁的咖啡味飘来。
冉宁抬头就见罗院长。
罗玉书最近多了一个习惯,几乎每天都要喝咖啡,有时候自己冲,有时候在外面买。
她朝冉宁笑了笑——
“上回你提的那个方案不错,不过有些细节的地方,还需要在研究一下,这几天你多费费心思,等下周二例会的时候,好好说一说。”
“好的罗院长。”
一般这时候,罗玉书就会走了,可这次她却没动,目光直直望向冉宁,把冉宁都看的浑身不自在,正思索说点什么,就见罗玉书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是不是过敏了,回头抹点药膏吧。”
说完,罗玉书才离开。
过敏?
冉宁想到了什么,连忙拉开衣领去看——
瞬间激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