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陆习风被认出后不断有人找她合影，她都耐心礼貌地配合着。到了后来，连机长空姐都来凑热闹。
程白在靠窗的位置低头用手机回复邮件，手指不断按着按键，幸好到日本只需要三个小时的飞程，不至于耽误太多工作。有几份《投资协议》因为投资方和目标公司谈不拢条件一直搁置着。还有一家已经签署协议的公司却在签署之后和投资方撕破了脸。
程白整日面对这些事件已经习以为常，就像一个在民庭工作的同学常常和她吐槽的一样：见过了各式各样的花式离婚理由，她对婚姻已经完全丧失了信心。程白也对投资人和目标公司的这种关系丧失了信心，双方能留下的只有《投资协议》里冰冷的和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投资人优先条款而已。
机长热情殷切地和陆习风合照，程白看见他的脸都快贴上陆习风的了，即使要表示友好和亲切陆习风也不能被人这样卡油。于是程白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拆散了他们，在机长诧异的目光下程白解释说：“去厕所。”
“厕所在后部……”空姐指了指方向。
程白瞥了她一眼，“谢谢。”
陆习风看着程白的背影，微笑着推辞继续合影的请求。她这一趟出来不是为了工作，而是私人行程，在娱乐圈戴假面具太久，她此刻需要的是私人空间，和某个人的私人空间。
这一趟旅行，她一定要拿下某人。
区从容放下杂志，财经版面是一篇关于沈女王的报道，上面大言不惭地写着“亲密报道”四个大字，区从容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浏览了一遍，发现里面坚持是“真相”的报道实际上就是一篇彻头彻尾的大骗局。
记者号称24小时贴身跟着沈荑出入沈氏，还参加了重要会议。但是全程只有沈女王的隐约模糊侧脸出现，且明显是隔着一层玻璃拍摄的“采访照。”
报道下方的高清配图区从容见过，应该是从沈氏集团官方微博上下载下来剪裁的照片。
区从容的目光在沈荑的正面照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合上杂志的时候脑海里还在想：这个女人出庭的时候看起来很高冷，但最近好像有什么地方在一点点改变，总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你好，麻烦给我拿一只笔。”区从容招呼空姐说。
等空姐拿来了笔，区从容开始在沈荑的脸上“作画”，她先是画了两笔带弧度的胡子，然后又在沈荑下颚点了一颗媒婆痣。好端端的一个霸道美女总裁，在区医生的巧手之下变成了一个搞笑艺人。
区从容捂着嘴巴偷偷笑，笑的前仰后翻。
程白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先是看见了像是神经病发作一样的区从容，然后又看见陆习风已经坐在了里侧的位置，盖着毛毯在听歌。外面的阳光打在她白皙的脸上，黑色的头发带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这画面很美，从任何角度来看陆习风都是无懈可击的精致品。
“要听歌吗？”陆习风分出一只耳机给程白，眼里带着小星星。
程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她喜欢安静地独处，不喜欢共享。
这时候在一边闷笑的区从容突然坐直了起来，眼睛瞪的大大地，感觉她的全身毛孔都在紧缩。
“她怎么来了？！”她看着飞机窗外，整个身体都绷着束缚着，像是被刺激了的含羞草。
“谁？”程白问。
区从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沈荑。”窗户外面那个意气风发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不就是沈女王？！
“你告诉她我们的行程了？”程白问。
“我没说，”区从容立即否认，然后加了句，“我相信我们都没说过行程安排，但是我也相信只要她想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事。但我觉得很奇怪的是像她这样日理万机的人，怎么会有空来调查我们的旅行，甚至来跟了过来，太匪夷所思了。”
陆习风倒是很坦然，“可能就是累了，想和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出游。”
“朋友？”区从容摇头否认，“她这样的阶级我们高攀不上做朋友。”
陆习风笑笑不置可否。
程白说，“沈荑跟过来应该是有其他事情，她的时间都是按秒来安排的，没有时间来陪着我们出游。”
空姐在门口殷勤地迎接沈女王。
沈女王穿着套裙，外披着一件黑色长款西装毛呢外套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程白三个人。
“陆小姐，程律师，又见面了。”她故意略过了一个人，让那个人在那边干着急。
果然，区从容忍不住说：“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呢，沈总，您该不会是来抓我回去工作的吧？程小白，你说这样是不是违反“劳动法”，我去告她能要多少经济补偿金？”
程白完全不想回答她这种无聊的问题。
沈女王说：“你接手医院以来干砸过多少事情？我没有找你算账已经很大度了，居然还想要经济补偿金？”
区从容原来趾高气昂，但一遇到沈女王这样强大的气压就会不知不觉地变的怂了。“那我们扯平吧，我不提经济补偿金的事情，你也别提追究责任算账。”
“好。”
沈女王说着就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区从容身边的空位上，区从容眨了眨眼睛，问：“这个位置是你的？”
“嗯。”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旅行。”
这两个字将区从容彻彻底底堵住，但她死也不相信沈女王纯粹来旅行的。这个女人心思复杂的很，每个举动都有她潜在的含义在，例如之前的庭审夺权，还有后来的借机牟利，她的每一步都是经过高智商的脑袋精确计算过，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精准，区从容不相信她会任意而为。
“你之前不是说出差的么？”程白问，“而且，沈氏集团的董事长旅行至少应该包机，为什么和我们这些人挤在一起？”
区从容暗中竖了个指头给程白点赞。
陆习风在一边看好戏，眼角余光不停地在对面那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沈女王淡定地回答：“航空管制，可选择余地不多。”
区从容无言以对。
而程白不想继续认真地追讨下去，因为里边的陆习风偷偷地从毯子底下伸手过来轻轻地捏了捏程白的手臂，然后摇了摇头示意程白静观其变。
程白虽然不知道她到底看出了什么，但还是听从了她的示意。
毕竟沈荑买了机票上飞机，总不能让这家航空公司赶人下去，回头惹恼了沈女王收购了这家航空公司扩展了沈家的事业线也不是不可能。
沈女王稳稳地坐好，不经意地瞥见了在区从容腿上的杂志，翻转拿过来就看见关于自己的那一篇财经报道。扬了扬眉毛说：“你在看这个？”
那篇报道上的沈荑的照片已经被区从容用笔画花了。而区从容眼下已经完全没有能力去阻止沈荑看报道。她像是一只被突然拔了毛的公鸡，完全愣住，觉得周边嗖嗖的冒着冷气，只能瞪着茫然的大眼睛装无辜。
“我拿来的时候就这样。”
“怎么样？”沈女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心思，涂了红色唇膏的嘴唇边上似乎总带着一股邪魅的笑意。
区从容第一次这么关注她的嘴唇，可能是因为不能直视眼睛。
直视眼睛太可怕了，她心虚。
“我平时不太看这些报道，但既然现在被我看了，就麻烦委托程律师帮我发一封律师函给这家杂志的出版社。”沈女王慢悠悠地说着，“还有，程律师，关于这篇报道上我的照片的涂鸦，从你专业的角度来看是否可以追究涂鸦人的法律责任？”
程白瞄了一眼区从容，“律师函的事情我的助理会帮你处理。”
“那这个涂鸦……”
区从容夺过杂志，笑着说：“不是挺可爱的吗？可能是刚刚的那个熊孩子干的，这些熊孩子的确不靠谱，沈总你大人有大量，不用和这些不靠谱的小朋友计较。”
“是小朋友干的？”
“是。”
沈荑微微一笑，向区从容这边压迫过来，将她牢牢堵在了里侧。身上散发的调和香水的味道，清幽淡雅。脖子上挂着的铂金项链闪闪发光，让性感的锁骨展现在了区医生的面前。
区从容发誓，此刻她绝对没有因为职业而联想到皮囊之下的血管和肌肉组织，她想到的只有活色生香四个字而已。
“沈……沈总要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保持距离好好说嘛？”
沈荑撩了一下头发，慢悠悠地问：“为什么你的口袋里藏着一支笔，而且这支笔的颜色粗细和杂志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