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纪舒绡措辞组句,期望能想出来一个最完美的解释,然而磨磨蹭蹭走到了降蓝府邸, 抬眸盯着匾额上几个风骨具现的大字, 始终不敢敲响那扇门。
如意说道, “你打算在门口站一夜?”
纪舒绡懒得搭理它。
握住食盒的手紧了紧,而后曲指敲门, 那声音, 说是蚊子哼哼也不为过。
偏她还期期艾艾,又想降蓝开门, 又怕她开门。
等了一炷香, 大门紧闭。
纪舒绡像熬酷刑似的。
最终她走到上次翻墙进去的地方。
“我偷偷进去, 再偷偷出来,怎样?”
如意吃惊, “你是在问我?”
“实话实说, 这个办法会让降蓝更加讨厌你。”
纪舒绡收回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继续回门口守着, 她想, 降蓝不至于不出门了。
结果等到彩霞染透半边天, 大门也没有要开的意思。
纪舒绡哈欠连天, 当了神仙也是要睡觉的。
她挎着篮子,站起来,目光坚定, “不管了,翻墙就翻墙, 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如意还要劝她,但是她已经仗着丁点灵力跳上墙头。
如意便闭了嘴。
左右挨骂的又不是它。
纪舒绡先是站在墙头鬼鬼祟祟环视四周, 恰好能看到益阳少君抱着孩子站在院子里逗弄,她矮下身,手臂间的食盒牢牢稳稳的,接着跳进那片竹林中。
竹叶哗哗作响,纪舒绡屏住呼吸,待那阵要命的簌簌声平息,她才蹑手蹑脚捻住竹身,从那缝隙中钻出来。
竹子这种美好事物肯定会得到降蓝喜欢,所以种了好大一片,影影绰绰的,纪舒绡终于来到最外层,打算故技重施,结果两根竹身撇开,一张冷漠冰嫣的脸庞俯视着她。
纪舒绡吓得食盒差点丢开。
“降蓝上仙。”她擦了擦冷汗,低下头。
一阵静默过后,降蓝道,“你只有这些把戏?纪舒绡,你倒真让我看得起你。”
饶是纪舒绡再心大,也难免被刺的伤心。
更何况本就不是她做的事情。
如意幽幽道,“若不是你打开那个匣子,也不会放出红毛狐狸。”
一腔愤懑慢慢消散,她确实无法辩驳。
“不回来上仙这里,我实在是没地方去了……”纪舒绡装可怜道,“东西都拿到这里来了,上仙不要不管我。”
降蓝挥袖背过身,“你做了那等事,还指望我对你心无芥蒂吗。”
有淡淡的香气漂浮。
纪舒绡眼尖瞥见降蓝已然换了一套衣衫,这是回府邸后立马沐浴一番洗去她的沾染。
嫌弃之意顿显。
纪舒绡忙道,“是我一时昏头。”
“怕是,怕是那魔旗控制我的意识,所以我才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来。”纪舒绡已然是满口胡诌。
如意听了也不满意,“可是我兄弟救的你。”
纪舒绡回道,“是啊,你那好兄弟将狐狸拍死了,所以我现在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你活该受着。”
降蓝舍得分给她一些眼神。
见有戏,纪舒绡立马狗腿地打开食盒,将里面摆放整齐的桂花糕给她看,“想必上仙气愤一直未食饭吧,我做了些桂花糕,上仙吃一些罢。”
降蓝厌恶桂花,但她从未与别的仙说起过。
所以当她看到那一碟摆放整齐的桂花糕,没由来的眉心抽搐。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不必了,你自己去食罢。”
七彩琉璃凤从头顶掠过,编织彩霞,降蓝望着远处出神,“你口中究竟有真话吗。”
纪舒绡愣神片刻,“当然有。”
可是降蓝似乎不想再听她辩解,尤自转身离开。
纪舒绡站在原地,盯着她袅娜的背影。
“她……是愿意我……进去?”
如意强调,“不是愿意,是你已经进来了。”
回到房间,纪舒绡还有些不太真实。
她从枕下摸出玉如意,手指抚弄上面的缠枝纹路。
最后像来时那般不走寻常路地跳了出去。
彩霞铺满半边天,纪舒绡远远望着一堆神仙拥在一起,对着一个地方指指点点。
纪舒绡好奇心顿起,驭鸡前去凑热闹。
她的坐骑飞的没别的神仙高,纪舒绡伸手戳了戳前面一位,“请问这位仙子,在看什么?”
仙子回眸,正是青萝。
纪舒绡手一抖,心道,“冤家路窄。”
她勉强一笑。
青萝问道,“你不是搬去降蓝上仙府中了?”
纪舒绡呵呵笑道,“住的不习惯。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老窝。”
青萝微微颔首,收回目光,“有房子被烧了。”
纪舒绡啧啧,“哪位这么倒霉,天上也能发生失火?”
青萝坐在鹤身上,悠悠转过,“是倒霉些,因为那是你家。”她平平淡淡地说。
纪舒绡下意识接过话,“那还真是……”
一顿。
纪舒绡睁大了双眼。
挤过去看,那飘着黑烟的地方正是她住的地儿。
纪舒绡差点没晕过去。
旁的仙看见她,碍于她身上有魔气,没人出声安慰她。
青萝眼尖,瞥到她手里的食盒,大概明白了什么。
“应该是你忘记灭掉炉灶内的火。”
纪舒绡道,“不可能。”她怎会犯这种错误。
不过她大概是与茅草房犯冲。
想到这,纪舒绡唉声叹气。
才从降蓝那里回来,就又要回去?
纪舒绡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青萝见她为难的模样,心下了然,“你又惹了降蓝上仙?”
“降蓝上仙是仙界有名的沉稳,倒在你这里失去不少涵养。”
纪舒绡听出青萝话里的讽刺,不置可否,只是对她拱手道,“青萝仙子此言有理。”
坦诚的模样,堵住青萝剩下的话。
她自持优雅高贵,最终只斜睨了纪舒绡一眼。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纪舒绡陋居被烧很快传遍仙界,她昨夜没法子,又灰溜溜翻墙进去,装作从未离开过。
第二日,纪舒绡忐忑跟在降蓝身后,离她甚远。
来到听澜阁,纪舒绡一溜烟窜进去,坐在位置上。
有那几个善心的小仙,知道她的住处莫名失火,便安慰她,“好在你并未睡在那里。”
言语之意,像是降蓝无形中救了她一命。
纪舒绡硬扯出一个笑脸。
几位小仙头挨头,“听说了么,凡间最近六月飞雪,怕是有冤案。我听说降蓝上仙准备去凡间查明真相。”
纪舒绡眉心一动,略微往说话的小仙那边靠了靠。
“降蓝上仙这次打算带谁下凡?”语调颇为激动。
纪舒绡撑着下巴,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
这几位小仙大约是从未去过凡界,很是好奇,心中向往的很。
纪舒绡摇头笑了笑,小仙见她不激动,知道纪舒绡是凡人成仙,刚想开口问她,降蓝便踏进听澜阁。
冷淡的眸光扫过那几个坐姿不端的小仙。
几个小仙瑟缩着,连忙坐正。
避无可避的,降蓝与纪舒绡对视上。
纪舒绡先移开目光,垂下脑袋。
降蓝将书册放在桌上,才发现封页已被她弄皱。
向来平静的心湖泛起波澜,她说不清这种感觉,只当自己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一时被吓,生出了些异样。
找到了借口,降蓝平复下来,预备授课。
她不凶,但因为板正的名声,其他小仙不敢在堂上造次。
等东旭上仙来授课,有那胆大的小仙,举起手问道,“东旭上仙,降蓝上仙是不是要下凡去。”
众仙嘻闹没个正经,东旭拍桌,“再吵闹下去,择仙赋上下两册抄写十遍。”
众仙顿时安静。
东旭哼了一声,说道,“消息倒快。”
“下凡一事,还要看降蓝愿意带谁去。但肯定不是某些玩物丧志的小仙。”
东旭不平道,“凡人想要成仙,孰不知天界的这些神仙一个个的都想跳出去。”
纪舒绡暗自点头,“确实。”
不过东旭上仙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片刻后又道,“稍下本仙问问降蓝的意思,她愿意带谁去,会将名单贴在名榜上。”
纪舒绡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宽慰自己,凭她她和降蓝如今的关系,应该是不会带她去的。
听澜阁优秀的男仙女仙多的是。
往往事与愿违,在小仙挤在名榜前围得水泄不通时,纪舒绡咋舌从外圈路过,结果她就被扯住,有
仙哀嚎,“怎地是纪舒绡?!”
纪舒绡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拨开仙群一看,纪舒绡三个大字浮现在名榜上。
纪舒绡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