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发生了巨变, 成群的乌云笼罩高空。
那些黑雾从中央发出，不断扩散向更大的范围。
中央的黑雾便是源头，也是覆之烛所在的地方。
符鸳正欲张开翅膀飞上去, 前方蓦地出现一道身影打断她。
与她截然相反的黑色翅膀, 红色瞳眸与尖牙, 符鸳止了一止, 张唇却没有吐出话语。
面前的恶魔, 正是普莉西。
她比她仅是高一点, 年龄相仿，对立而站, 好似又回到了最初见到她的时候，只不过那时候她还是天使的伪装。
“你是来杀我的吗？”符鸳问。
她在这种时候出现在龙界，或许正意味着活物跟她们有关, 跟她也有关。这些东西都是她们造出来的。
“不是, 我......”普莉西挪开与她对视的视线，“只要你愿意离开这里, 我不会伤害你。”
“我可以送你回天使界。”
符鸳：“你们想要做什么？这东西是你们造出来并且刻意放出来的？”
“我没办法把这些跟你说。”
符鸳眸色落下, 说出了许久以来一直没说出口的话。
“我对你好失望......”
果然啊。
这在普莉西意料之中, 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很后悔当时帮我这个恶魔, 对吗？”
每天给她送吃的, 经常陪她说话陪她玩，在天使界有危机的时候还特意嘱咐她保护好自己。
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的她，应该很后悔吧。
符鸳摇了摇头。
“说实话, 我并不后悔当时帮你。”
普莉西闻言抬眸看她。
符鸳接着道，“你那时候很饿, 我有多余的食物。我只是想把那些分享给你，不想让你因为饿而难过。如果当时的我知道了后来，或许我还是会那么做。”
“而且无论我做不做这件事，都改变不了后面发生的事，不是吗。”
“我失望的并不是因为你是一个恶魔，而是你在天使界做出的坏事。如果你没有做出那些坏事，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或许还会很开心的说，我拥有一个恶魔朋友。”
普莉西听完这一番话，不知何处而来的涌起一股复杂情绪，在心中交织，五味杂陈。
她低头，“对不起。”
“你不应该跟我说对不起。”符鸳说道，“你应该跟被乌鸦伤害的天使，费尔德堕化时受到伤害的天使道歉。”
“还有现在的龙族族人。”
她看向森林的一片景象，“它们是来找它们丢失的族人的，现在却要遭受活物的侵蚀与伤害。伤害无辜的人，你觉得你们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普莉西咬了咬牙，道：“正不正确又是谁来批判的。我不知道正确与否，我只知道恶魔从出生以来便遭到其他三族的歧视。”
“就因为我们是恶魔，我们就活该生活在阴沟是吗？可这又凭什么。想到天使，是品性高洁，精灵便是心性纯良，到恶魔，就只有阴暗小人。”
普莉西红眸中翻涌着浓厚的恨意，“上天给的不公平，我们来打破。”
“你们要以牺牲其他族的族人的生命为代价，达成你们的目的。”符鸳放大了些眼睛，“所以你们想扩张领地——灭族？”
她此时脑海中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就是这个。
上次侵入天使族，是在天使族界内种下暗羽种，放出乌鸦，意图通过天使族与人界之间的屏障缺口，来毁灭人界。
这一次，她们造出了能使种族恶化成恶魔的活物。
所以让整个世界毁灭或者变成恶魔，才是它们的目的吗？
意识到自己说太多的普莉西默言，单是看着符鸳。
而符鸳已经从她的眼神里知道刚才的话并不是错的，后背发凉。
普莉西上前一步。
“跟我离开这里。”
“不。”符鸳退后一步。
普莉西伸出手，“我不会伤害你，但这里现在很危险，你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直至看见符鸳拿出了魔法棒，没有妥协的意思，普莉西稍叹一气，“你打不过我的。”
符鸳回她，“不试试怎么知道。”
白光瞬时炸开，普莉西一瞬失明。
果然啊，最后的结果还是刀剑相向吗？
她在心中嘲笑自己。
灵敏的耳朵一动，她准确判断出了符鸳的位置。本以为她会趁此往她的胸膛上补上一击，却不料她与她擦身而过。
普莉西回头，瞳孔一缩。
符鸳擦过她的身边，展开双翅要往空中的黑雾中央飞去。
所以她根本没有想跟她交手的意思！
她的目的就是进去黑雾中央。
黑烟滚滚，看不清里面的态势，但单单感受那股力量就足以想象到，只要一进去，是生是死都全凭运气。
“你疯了？！”
普莉西闪现到符鸳面前，抓住她的手腕，“你知不知道那东西有多强？它们想逃都逃不掉，你还想要进去！有几条命够你丢的！”
“放开我！”
普莉西不想眼睁睁看着她把命送进去，“你就这么想死？！”
空中，天使与恶魔相对峙，却没有一个愿意让步。
——
黑雾群已经蔓延至森林外，在那驻立许久的龙族士兵和长老群们见到这种物质，惊叫不对，当即撑起了防御罩。
力量汇聚的屏障护住了他们一方族人，但很快黑雾渐渐绕过防御罩，冲向了他们身后的方向。
“糟糕！”
“族长，现在怎么办？！”
犹赛紧咬着牙，没有回答。
愈来愈多的龙族人遭到活物的袭击。
光芒普照的天使边界，数团活物毫无征兆地穿过屏障，驻守在边界的天使侍卫还未来得及通报与抵抗，黑雾便将他们包裹。
一步步沦陷。
活物如同永无止境般的衍生，再是以这个进度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的黑雾中央。
尤俐收起匕首。
“不只是这单单方圆百里哦。看这肆虐的形势，离这最近的天使界应该也尝到这滋味了。”
“神座大人，现在很多无辜的子民都要变成恶魔了，你作为天使族尊贵的殿级天使，会怎么做呢~”
尤俐一脸期待地看着覆之烛。她很想看见她为难，陷入危机的表情。
“我知道，你现在很抗拒成为恶魔，但没关系，届时整个世界都是了，你也不得不加入我们了~”
覆之烛眸中犀利，持着光剑刺了过去，剑身穿过她的腰腹。
噗嗤——
尤俐吐出一口鲜血，但面容还是笑着的。
就好似被刺穿的不是她的身体，她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我早知道你会这么做，为了我们族，我早做好这个准备了。”血液顺着下颚滴落，女人却笑得娇艳。
“你现在杀了我也没有用，它已经开始了，停不下来了呢......”
“我流下的血越多，它也会越狂妄。”
覆之烛没有说话，一举抽出了光剑。
尤俐闷哼一声，捂住腹上不断渗出血的伤口，还剩背部的翅膀支撑她。
“它们的身躯太枯燥，我的不一样。”
覆之烛手心沾取剑上残余的恶魔之血，抬起手，似在邀请。
这句话并不是对着尤俐说的，而是——活物。
尤俐眯起眼看她，“你......”
怀疑没有说出口，四处缠绕的黑雾便听见了召唤，渐渐向她涌去。
试探地环绕覆之烛几圈，接而从她的手心中，涌入了她的身体。
覆之烛能感受到异样的侵入，血液异常的压迫。她冷呵一声，“你在犹豫什么？”
说完，活物瞬间激动了起来，开始发了疯地朝她涌去，那些从此处分离出去的黑雾折返。
逐渐的，散在四处侵蚀龙族士兵的活物察觉到有更美味的食物，争相涌来。
最终都是进了覆之烛的身体。
源源不断，远的，更远的，四散的它们都放弃了眼前的食物，奔向这个更诱人的躯体。
尤俐震惊道，“你想要吸收所有活物？！”
“快停下，你真的以为你可以救下所有人？！”
覆之烛浅勾唇，“试试吧。”
尤俐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是来气，尖叫道，“疯了吗？它已经扩张到成千上万了，就算你拥有多么强大的神之躯，也无法承载这些......”
她想以自己的躯体为锁笼，关住所有的活物。
简直是可怕！
“这些族人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何必为了他们做到这种地步？即便如此，你也不愿意堕化成恶魔加入我们，情愿舍身帮助一群庸碌族民也不愿加入我们！！”
尤俐已经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高洁的样子太令人恶心了！
“滚啊，快滚！”尤俐意图干涉这些回来的活物，“你们这些脏东西，回来做什么？！你们的目标是侵蚀所有人，把所有虚伪的龙族天使族，精灵族通通侵蚀！”
“现在，她不是你们的目标！”
一段黑雾单独出来，围绕着她转了两圈。
“凭你，还想控制我？”
混沌的声音从黑雾中发出，是男女老少混杂在一块的音色，带着沉沉回音。
尤俐面对活物有自己的意识，怒意更是上头，“你竟然不听指令了，忘了当初是谁把你造出来的？！”
“我不知道啊......”
活物探入尤俐胸膛中的恶魔之心一看，又出来，“真无趣，内心什么好玩的都没有，只有无情的血腥与暴力，还没有天使有意思。”
于是这些黑雾继续涌向覆之烛。
覆之烛露出一抹嘲意，“你看，连你自己也无法操控它。”
“你笑什么，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些什么吗！”尤俐冲着她大喊。
覆之烛微眯的眼扫过她，“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尤俐殿下。”
不出所料，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当着她的面喊她了。
尤俐颤抖着身子，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越张越大，流出的鲜血经过腿，顺着脚尖滴落。
“咳......”
尤俐再次吐出血，翅膀已无力再支撑她，下一刻从高空跌落了下去。
“......”
森林外。
“这东西往回收了，貌似在涌向森林深处的一个点。”
“趁现在，进去！”
防御罩一收，一声令下，成群的龙族士兵冲上去。
“......”
覆之烛眼看着尤俐的跌落，直至最后那一点身影消失在她的眸中，才收回视线。
她转而看着从手心进入身体的黑雾，眼中灰暗不清。
意识愈来愈迷糊，只觉头脑昏沉。
看来是吸收的副作用来了。
她不知道活物进入身体会对她带来什么，她能确保的，只有这具身体能完全将活物锁住。
这是现下唯一不让活物祸害四界的办法，所以她必须这么做。
此时的天使界应该早接到了情报，很快会有人来接应，收拾残局。
尤俐一死，算是能安定一阵子。
希望阿符没有受伤，也不要怪她把她留在了原地。
如果真要怪的话，大概只能等她醒来后了。
等她醒来后再去哄她吧。
覆之烛浑身冰冷，身体僵硬，眼皮变得沉重。
身后的翅膀挥动，中央的人逐渐被活物吞噬。
她渐渐合上了双目。
直至，好似有一双手捧起了她的面颊。
“姐姐不怕。”
声音温柔而坚定，如同一望无尽的黑暗裂开一道缝隙，光束透过裂缝射进来，重新将她唤醒。
覆之烛顿时睁开了眼，浅笑的面容映入眼帘。
脸颊上的温热真真实实地传来，她确定了眼前的人不是幻象。
阿符......
少女的身体好似自带光芒，在黑雾萦绕中格外圣洁明亮。浅笑的面容宛如初次盛开的纯洁花朵。
符鸳亲吻她的唇角。
“我来啦。”
下一刻，覆之烛浑身如同血液逆流。
那些方才进去的活物此刻奔涌而出，尽数涌向面前少女的身体，席卷起一番气浪。
“阿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