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向这边跑, 好快,好快!”
笨笨直接喊起来了,符鸳手上动作没敢停, 尽管累得满头大汗, 气喘吁吁。
锁链摩擦声又响起来, 还传来男人粗矿的谩骂声。
“狗日的, 你他妈在里面做了什么?滚出来, 别让老子逮着你!”
卢泊见推不动门, 开始用壮硕身体不停地撞击,咚咚的声音顺着固体传声, 在小房间内格外震耳欲聋。
堆在一起的器具抵挡住门,随着碰撞摇摇晃晃,但好在胜在数量多繁重, 卢泊的力量再大, 以他一人之力也很难推开。
一声比一声高的撞击好似砸在符鸳的心上,她退后了一步, 紧接把剩下的一些东西都堆在了后边的窗户下面, 确保自己能够踩上它们逃出去。
笨笨害怕地捂着不存在的耳朵, 用身体抵着门。
“呜呜呜这个蠢货能不能被撞了啊, 吃了什么跟牛一样, 撞得这么猛!还有他真的进不来吗!”如果能进来的话那就完蛋了!
这么一喊, 他果真停下了撞击。
笨笨长长松气了一下,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后, 又被前窗上出现的人脸给吓破了胆。
一张凶戾颓废的人脸正紧紧贴着窗户。
“啊啊啊啊啊!!!”
符鸳被它的尖叫声吸引过来,同样看见了人脸, 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以卢泊的身体根本进不来, 房间还可以待一下。
卢泊似乎不信邪,退后一步,然后抡起一旁的锤头砸碎了玻璃,身子往前送。
宽厚的肩膀却卡在框上。
符鸳手上的工具先快了一步,铁东西直接砸向了卢泊的脑袋,卢泊叫骂一声,捂着脑袋退了回去,消失在了前窗口。
符鸳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有想到他退去后没多久,就拿了一桶液体来,通过窗户往里面泼。
他的额头上流下汩汩鲜血,称得他整张脸更加恐怖,此时他被红血浸透的眼满是疯狂。
“既然这么想逃,那就死吧!哈哈哈!”
一股强烈的味道传过符鸳的鼻间。
下一刻她猛然反应过来。
这个东西——是汽油!
他想把她给烧死在房间里!
糟糕!这超出了符鸳意料之外,她怔在原地。如果她现在通过后窗出去,一定会被他抓到!
所以,还是会被他带走吗。
笨笨大叫:“笨蛋你在犹豫什么啊!快跑啊,你真的想被烧死吗!?”
符鸳四处看看,然后拎起来一个铁棍跑向后窗。
身后是那疯癫至极的声音,“去死吧!!”
与此同时,一簇火苗从前窗扔了进来,点燃了汽油。
“......”
亮色黑车赶到,许覆下车的那一时,巨大的火舌从一道房间内燎出,转瞬即逝却惊心动魄。
她瞳孔巨缩,心脏狠狠地颤了一下。
“阿符!”
无数的猜想在此刻越过脑海,让她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莫名的失智。
在她恍惚的一刹那,一个小人影从窗户翻了出来,干净的脸蛋沾上了黑灰。
符鸳跌跌撞撞朝她这边奔来时,不稳地踉跄了一下,膝盖又一次磕在地上,上半身及时被许覆接住。
许覆手抚在符鸳的脸庞,看她略显狼狈的小脸。
可符鸳却像立了功的小猫一样蹭着她的手心,笑盈盈地向她求夸。
“姐姐,我自己跑出来了诶,我厉不厉害?”她的眼里永远是那碾碎般的星辰大海。
“嗯,厉害。”许覆如同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吊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手从后摁住了符鸳的脑袋,将她搂抱在自己怀里。
并又一次地认真夸奖道:“阿符很厉害。”
姐姐夸她啦~
符鸳笑了,感觉这两天所经历的事算不了什么。
姐姐找到她了,姐姐不难过了,那就是最好的。
她看不见的地方,许覆漆黑如墨的眸子冷意肆溢,如同万丈深渊的幽深骇人。
视线,落在头脑受伤而昏过去的卢泊身上。
“......”
姐姐的身体好软好软。
符鸳不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在听完姐姐夸完她后,她很高兴很高兴,然后就有些迷糊了,好像晕过去了。
可能是因为身上太疼,把她给疼晕了,也可能是因为昨夜没怎么睡,她真的困了。
在车上,她貌似一直黏着姐姐,姐姐身上的香香萦绕着她的全身,比一切的安神香都要有用。
姐姐的手指还在划过她的身体,在她受伤的伤口处边缘打转,抚摸。可惜她当时没有睁开眼,不知道姐姐当时是什么表情呢?是在心疼她吗?
符鸳睁开眼睛,发现熟悉的天花板。
这是她的房间,她回来了。
她脑子清醒过来,坐起身,自己的身体很多处都被包扎起了纱布,尤其是膝盖,缠绕了一圈,行动都有些不便。
符鸳觉得耳边少了些吵闹的声音,去寻找,就看见笨笨坐在窗台前,一副忧伤深沉的模样。
可变化的棉花身体化出了一个小手,夹着烟,学着人类抽烟,还像模像样地吐出了烟雾。
“呼~人生啊,就是如此反复无常,死亡,才是最高的艺术!”
符鸳:“......笨笨你又去看谁家的电视了?”
笨笨把学来的姑娘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给咽了回去:“你别管!”
符鸳伸了伸懒腰,还没完全舒展开就被疼给打断了,眉心皱成一团,浑身实在是酸疼。
呼,有种渡完劫的感觉。
窗外颜色昏暗,看样子她是一觉睡到晚上了。
出房间后,她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许覆,也没有找到娴珍,就问其他的女佣,“你们知道娴珍去哪了吗?”
她们都低着头一声不吭,没人去回答她的问题。
符鸳恹下来,她或许猜到了。
娴珍在她旁边就是为了看好她的,而她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或许就被姐姐当做失职,开除了。
但娴珍不是故意的,是她让她去救那小孩子的。
娴珍没有做错。
她要去找姐姐解释清楚。
“那你们知道姐姐在哪吗?”符鸳问她们的眼神里带了些期望。
过一会儿,之前拦过她的女佣才回答:“大小姐,应该在东郊的那套别墅里。”
“可以带我去吗?”
不久后。
符鸳从车上蹦了下来。
她没有来过这里,只觉得这里有些阴凉,附近栽了不少的绿树,将这栋房子围绕在中间,再远处也没有什么房子了。
这里不似常住的样子,更似是...专门用作某个用途的地方。
门口站了不少人看守,唇线绷直,十分严肃。
符鸳进去了,没有人拦着她。
有一条很长的廊道,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声音,符鸳继续往前走,进入一个房间,视线明亮起来。
是姐姐。
她穿着深色风衣站在地毯之上,而她的面前倒着两个男人,男人的身后还站了一群黑压压的人。
符鸳认出来了,其中一个脑袋破血的是卢泊,另一个看身形,像那一天游乐园的人贩子。
“你......”许覆看她的眼神有一丝无从掩盖的惊讶和无措,“你怎么来了。”
“姐姐是在做什么?”符鸳眼睛巴眨巴眨着,透露着些许天真,让许覆有些哑言。
她将她带离此处,往楼上走去。
楼顶的天台摆放了圆桌和椅子,今夜的天空繁星高挂,晚风拂过树林,月亮毫不吝啬地倾洒月光,黑夜变得宁静惬意。
许覆褪下外套放在一旁,露出里面扎在腰上的黑色衬衫。
“伤怎么样了,还没好就到处乱跑?我看看伤口。”许覆让符鸳坐在椅子上,自己蹲下身来。
“姐姐是在报复他们吗?”
手在触碰到她膝盖的那刻顿在了空中。
许覆眸子微暗,没有回应。
符鸳接着说道。
“姐姐这样是不对的。”
语气娇软毫无攻击力,却斩钉截铁。
许覆扬起了头看她。
符鸳对着这双含着反光的眸子,认真地说道:“卢泊他绑架了我,他做错了事,应当受到法律的处置,而不应该是姐姐你去报复他们。”
“他们是坏人,姐姐不是,姐姐不能跟他们一样,否则姐姐也会变成坏人的。”
许覆只觉这话触动了什么。
撩拨了一下她的心弦。
她不是坏人...?
在她眼中,她不是坏人么?
她趁人之危,为了掌握路家这个能打击王潭延的突破口,利用她弟弟的病逼她签订协议,让她归自己所有。
她榨干了她的价值,还捏住她的脖颈,起过让她消失的心思。
尽管她做了这些,在她眼中她都不是坏人?
许覆觉得讽刺。
在外人口中,她是许家主养不熟的白眼狼,是野心勃勃所有人都要提防的猛兽。
从没人说过她不是坏人。
明明她自己都这么认为了。
她没有告诉符鸳,她觉得自己坏,可觉得自己现在没有做错。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凭什么呢,诱饵咬死了自己只是认错了小孩,不承认自己是人贩子,他的下场不过是被拘留几天。
卢泊他在牢狱里待完段日子就能出来,可是阿符却要遭受那样的待遇,让她遭受那样糟糕的事,在以后的某一天一日,还会回想起来,成为不可磨灭的伤疤。
凭什么。
他们应该获得加很多倍的惩罚。
他们应该死的。
符鸳觉得自己好像能感受到姐姐的情绪波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跟姐姐亲密上升的原因,她感受到了她内心在翻涌。
“姐姐不要这样。”符鸳捧起了她的脸,两只小手贴在她的面颊两旁。
“姐姐很好,阿符很喜欢姐姐,所以不希望姐姐你做错事,如果这样,阿符会很难过。”
“所以,我们把他们送去他们应该去的地方,好不好?”
她是为姐姐而生,为姐姐而来的。
保护她,守护她,是作为一个小天使的义务。
而她现在,想作为符鸳的角度去救她。
少女微笑的面庞,如同一道魔力牵引,让人无法拒绝。
许覆月光下的眸子粼粼闪闪,发丝随着轻风飘起,发出的嗓音极轻极缓,温柔似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