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除,女帝胜。
结界在此刻散去,化作强大的灵力分散开,分给受了伤的仙兵和草木。
顷刻间,太白山又复原成了原本的模样。
姜眠好抬起眼看向在消散在眼前的那抹落寞身影。
刚刚女帝殿下,好像受伤了。
长鞭落下的声音,姜眠好听见了。
死寂长鞭的威力,姜眠好见识过,鞭尾韧又利还浸了毒,落在皮肉伤比剑刃伤害还要大。
喜枝看着眼前人的眼神顺着女帝殿下的方向看去。
心中有些不理解。
刚刚女帝受伤,自己惊呼出声时仙子的手明明颤了下,表情也肉眼可见的慌乱了。
可仙子却连眼都没抬一下。
喜枝心里拿不定主意,也不敢贸然劝人跟自己回去。
只能跪在仙子边上,看着她将自己的灵力渡给怀里人。
姜眠好看着怀中昏厥的铃兰,心疼不已。
“仙子。”
原本照顾铃兰的医仙们又出现了,跪在一旁道:“女帝......卑职奉命而来,还请仙子将怀中人给卑职吧。”
姜眠好抬眼看着眼前人,下意识搂进了怀中人。
“仙子。”喜枝轻轻劝道:“您这样抱着,也无法将她治好啊。”
姜眠好低头看了眼怀中人,最终慢慢松开了手。
这群医仙之前就负责救治铃兰,早已经对铃兰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
榕树洞内一下便忙碌了起来,诊脉的诊脉,抓药的抓药。
姜眠好局促地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人忙碌,却什么都做不了。
突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姜眠好转过脸。
“仙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刚刚为铃兰诊完脉的医仙收了帕子,一脸惆怅。
姜眠好看了眼床上仍在睡着的人,有些踌躇。
“仙子您去吧。”喜枝接过医仙手里的帕子,压低声音说:“这儿奴婢来就行。”
喜枝利索地接过帕子,湿水,拧干,将铃兰额头上干了的帕子换下。
“那便有劳你了。”姜眠好低声说罢,跳脚跟上了医仙的步子。
太白山外空寂一片,昨日的大战仿佛只是幻梦一场。
现下已入秋,偶有微风拂过,卷起叶片沙沙。
姜眠好没由来地有些紧张,缓步走了过去。
医仙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敢问仙子,里面那位可曾得道成仙过?”
姜眠好攥住衣角,如实道:“兰兰本是仙骨,后来为复生我,就失去了仙骨。”
“难怪。”医仙说:“这儿无旁人,卑职也不再说恭维话了,里头那位的仙骨是被人生剥下来的,剥落时没有及时处理好伤口落了隐疾,后又受过重创,人如空壳,体内最后一点微薄灵力也没有了。”
医仙叹了口气:“庆幸的是昨日之战并未伤到她,女帝战胜后普渡众生的灵力也被她吸收了些,现下昏迷不醒,是旧疾复发。”
“可她亏损的实在厉害,若一直这样拖下去,待到灵力散尽,就会变成凡人肉胎遁入轮回,再不能修道了。”
医仙将情况如实告知,看着眼前人的脸色一点点惨白了下去。
“可有办法补救吗?”姜眠好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低哑。
医仙面露难色,“卑职行医千年,唯二做不到,一是永生不死,二是重塑仙骨。毕竟一仙唯有一骨,就连当今女帝,失了仙骨也会变成凡人肉胎,不再永生。”
“那如果,我拿得到仙骨呢?”姜眠好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您能帮她移植吗?”
“若仙子有办法得到仙骨,那自然是有法子的,仙骨重生,就如人重生一般。”医仙说完,看向眼前人又叹息道:“只是仙骨难得,仙子与其四海八荒的搜罗仙骨,不妨陪里面那位度过最后一点时间,一旦遁入轮回,您二位便是再无交集了。”
医仙将话全都说完,长叹了口气道:“仙子您自己考虑吧,卑职再进去瞧瞧。”
木门开合。
姜眠好独自站在原地,她的视线落在榕树洞旁的空地上。
她与铃兰便是在那边抽芽生根的。
一晃千年过,那片土地上又生长起了新的植物。
两根小草挨得极近,看上去如她们当年一般。
.......
.......
清扬殿内寂静无声。
叶清歌坐在地上,看着胳膊上的伤。
死寂的那一鞭让她皮开肉绽,却不及姜眠好一眼不看带来的冲击力大。
医士们跪了一片,颤颤巍巍地求着女帝处理伤口。
“本座说了,无碍。”叶清歌语气淡淡,对淌血的胳膊置之不理。
医仙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劝道:“殿下,您胳膊上的伤口大有扩散之意,那鞭上怕是沾了巨毒啊。”
叶清歌不耐地瞥了他一眼,“怕什么,又死不了。”
“女帝殿下,您虽是不死之身,但您的痛觉仍在啊!”医仙冒死道:“您难道,不觉得痛吗?”
话音落,殿上传来一声低低的笑意。
叶清歌垂眼看了下伤口处,低声叹道:“本座早已不在意身上的痛了。”
霜寒看着主人眉眼间的苦涩,心疼的直皱眉。
剑灵最动主人心,她知道主人的意思。
身上痛了,心里的疼就会被冲淡一些。
而之所以主人不愿处理伤口,战胜了也不开心,皆是因为舒心阁的那位仙子没回来。
看着颓然不已的主人,霜寒抿了抿唇退出了大殿。
蛇妖已灭,三界同庆。险主府
三界不少首领跪在殿外预备对女帝谢恩。
整个天界热闹非凡。
霜寒却逆着来恭贺的人群,只身去了寝殿之下的太白山。
她想帮主人做点什么。
..........
..........
“仙子,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喜枝扭干帕子,小心地递过去。
榕树洞内静悄悄的,铃兰正在榻上睡着。
失去仙骨已经让她灵力大减,后又被死寂袭击,整个人的身子已经虚弱到同凡人无异。
姜眠好低低地叹了口气道:“等她好一些。”
她的话音刚落,床上装睡的人猛地睁开了眼。
铃兰看向眼前人,眼眶慢慢续起泪:“眠好,你还要走吗?”
“兰兰。”姜眠好抬手抚上她的手,慢慢地在床沿上坐下,她伸出手将铃兰额前散乱的发丝拨开。
铃兰攥住姜眠好的衣袖,低声恳求道:“不要再去她身边了好不好?我们去蓬莱。”
眼看着她激动,姜眠好轻声道:“兰兰,我会和你去蓬莱的,但不是现在。”
铃兰整个人虚弱极了,听见这话后撑着床榻慢慢坐了起来:“所以你还要回到她身边吗?”
“兰兰,你身子刚好,医仙说你动不得,快躺下。”姜眠好急忙扶住她,却不料被拂开。
铃兰动了气,难得沉了脸:“我问你是不是还要回到她身边?”
房间里所有的医仙包括喜枝都已经自觉地走了出去,将门给关上。
现下房间里只有她们二人。
看着被凶的愣住的人,铃兰火气更甚。
“姜眠好,你忘了她怎么伤得你吗?你忘了你吃了多少苦才能吃重新化形吗?她到底有哪里好!我就这么不如她吗?”铃兰气得呼吸不顺,发完脾气后张着嘴艰难地呼吸着:“还是说你就这般轻贱,即使被伤也不悔?”
“我没有忘。”姜眠好紧张地搂住她,轻声劝:“她不配与你比,我只是想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铃兰将拥住自己的人大力推开,咬着牙道:“我说了我不要什么仙骨。”因为气愤,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字字泣血:“如果你真的觉得亏欠我,那你就永远留在我身边,像爱她一样来爱我。”
被推开的人仍保持着伸出手拥抱的动作,姜眠好满眼心疼道:“可是......”
“没有可是。”
铃兰看着眼前人挣扎痛苦的表情,挪开了眼:“若你要走,便现在就走,不必再等我好全。”
“你在这反而让我心烦。”
“兰兰。”姜眠好脸色惨白,眼泪滑落。
“心意已决便走吧。”
铃兰转过脸闭上眼,一字一句道:“既然走了,那便以此门为界。”
“今日起你姜眠好与我铃兰就此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她语气严肃,每一个字都像是用了全力,回荡在空寂的房间内,像利刃般扎在姜眠好的心上。
姜眠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整个人眼前一黑地往后踉跄几步,扶住桌子才不至于跌倒。
床上的人说完话已经闭上眼躺下了,余怒未消胸口正剧烈地起伏着,惨白的脸上难得红润。
医仙的话犹在耳边,像一记重锤压在姜眠好心头,叫她不能呼吸。
她绝不能让铃兰变成凡人遁入轮回。
姜眠好将眼角的泪擦干,她尝试着站直身子,可只是徒劳。
“对不起兰兰。”
艰难的五个字,像是从喉咙间硬挤出来的。
这声道歉并没有引起床上人的动作。
姜眠好收回视线,慢吞吞地转过身,艰难地挪着脚步。
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木门拉开,门外的秋风吹进来一丝,很快又被门板隔绝。
在门合上的那一刻。
床上的人眼角滑下清泪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