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名为不安的弦啪的一声断掉了。
叶清歌抬眼看向来报信的人,语气有些不耐:“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在刚刚发现的,我们掌门回去的时候发现夫人昏倒在了地上,找遍整个山庄都没有找到小姜姑娘,仙君,小姜姑娘她.......”
报信的小师妹话还没说完,便看见眼前的仙君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叶清歌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今日下山时便一直不安。
早上寻到的那条小蛇便是警钟敲响的前奏。
叶清歌沉步下山,感受着同心扣中的情绪。
恐惧,不安,焦躁。
那颗草此刻正沉浸在极大的恐慌之中,是因为身边有人吗?
叶清歌分析着心识中的情绪变化,不耐地闭了闭眼。
该死的!
叶清歌深吸了一口气,与那蛇鸟纠缠这么多年,叶清歌第一次对她们将恨意燃到到极致。
她有些后悔那日月满之时没有将蛇鸟赶尽杀绝。
蛇鸟武力低下,可却是极致的狡诈。
若是让蛇鸟知道那草是自己的情劫,再将草给藏起来。
那自己的情劫便要继续拖延,蛇鸟三月一繁衍,无穷无尽的痴缠不休。
而情劫不除,自己的修为只会一直被反噬一直被内耗。
直至消失殆尽。
“死寂......”叶清歌猛地睁开了眼,眼神中腾升起恨意:“别落到我手里。”
脚步不停,一直行至山下。
叶清歌才从心识中提取到了别样的情绪。
枯燥...无聊?
像是感知错了一般,叶清歌停住了脚步,仔细分析着。
恐惧和慌乱褪去,为何会觉得枯燥无聊?
蛇鸟不在身侧吗?没有其余人看守吗?
叶清歌终是烦躁不已,将心海开启。
“神女殿下。”月老听召,一个趔得便跪了下去:“神女殿下有何指教。”
“你这个共心扣,可能寻人?”
月老咽了咽口水说:“能,能的,您将同心扣抵住额角,屏气凝神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便能感识到。”
“切记,您一定要心无旁骛地专注叫她名字,便能看清她那边的景象。”
月老话说完,不放心的还想要叮嘱些什么,可是心海却早已经被关闭。
腿软跪倒的月老长叹了口气,叹了声:好险,又活了一天。
正站在茫茫大雪中的人停住了脚,将手腕上的同心扣给解了下来。
她想着月老的话,将同心扣个抵在额头,静下来心。
叶清歌刚一闭眼,耳畔便传来了呼唤声。
害怕到极致的人正攥紧手中的同心扣,也同样抵在了额角间。
正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叶清歌一顿,她看见了孤单坐在草席上的少女,脚下的雪水已经化了流淌在身侧。
四周并不黑,周围全是深褐色的泥巴。
看这样子人还在华山之上。
身侧没有看见蛇鸟,叶清歌将心给放回去了几分。
将同心扣给拿下来,叶清歌抬起眼又看了下四周。
她所站的位置是华山之中,附近有三四个小门派。
华山的险恶地形并不宜居,但却有着极多的猛兽与野味。
这里的剑修们偶尔会去打一些回来改善生活。
而更多的时候是挖上陷阱,放上诱饵,引兽入洞。
叶清歌站直身子,打量着四周,终于视线被远处所吸引。
茫茫雪色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捕兽坑,周边的诱饵没有动过,可那洞却陷下去了。
而同心扣也在越靠近洞口时发出越强烈的震感。
就在附近了,叶清歌将视线落进那个大坑内。
只是一抹白色身影比她还要快的扑了过去。
.......
.......
姜眠好蜷缩成一团,无助地仰起头看向天空。
这个坑又大又深,用来掩埋的草席此刻已经被雪水给浸湿。
她听了姜云眷的话,拿着钱下山去买醋。
刚走出寨子门,姜眠好就想起了绿酒的叮嘱。
只是一边是姜云眷一边是绿酒,姜眠好两头都放不下。
她只好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不再走大路,而是用原型绕路从剑修们修炼的地方走下去。
这样既能买醋又听了绿酒的话,保护好了自己。
只是姜眠好高估了自己的方向感,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她自己都已经想不起来那夜上山是怎么走上去的。
在黑夜中还能一路往前攀爬至山顶,只因为记挂着绿酒。
一种无形的勇气支撑着她,让她勇敢地一路往前。
而现在,姜眠好踌躇看着前方,小小的草叶试探着往前探去。
大雪一连下了许多天,化开的雪水无处去,只能在地面深处变成坚冰。
小草根基扎不进土中,在冰面上一走一滑。
在踉跄往前跌了几步后终于彻底踏空,咕噜咕噜地滚落了下去。
姜眠好原本以为会这样一直滚到山下,也算是一个好办法。
可因为走的是小路,滚起来又没有注意方向,就跌跌撞撞摔进了捕兽洞。
虽然化了原形,可这一路摔还是将她摔了个够呛。
叶片断了一地,姜眠好变成人形坐在地上,捂住了自己的右胳膊。
她轻轻捏着骨头听着咔嚓咔嚓的声音,痛意将她给席卷。
“胳膊断了。”姜眠好叹了口气,给自己的病症做出诊断:“太倒霉了吧!”
抱怨完了的姜眠好仰起头,看向天空。
这个大坑局限住视野,只能看见洞口那么大的天。
姜眠好抱着胳膊,挪动了下腿。
刚刚跌落下的恐惧和惊慌在落地后反而平复了下来。
姜眠好伸出左手将颈部的同心扣拽了出来,贴在唇边声音轻轻:“对不起啊绿酒,早知道乖乖听你话好了。”
温润的玉石已经被身体捂热,姜眠好贴在玉石上有一种贴着绿酒的安心感。
她在心底默默念着绿酒,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
绿酒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姜眠好等啊等,等到都觉得无聊了。
才终于在头顶上听见了上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绿酒!”姜眠好站起身子,大声朝上喊着:“绿酒是你吗!”
听见呼喊声,上面的声音便更大了。
窸窸窣窣的时不时还会拨弄些草屑落下。
“绿酒!”姜眠好捂住右手,鼓起全力叫道:“绿酒——你听得见吗?”
终于,在她的连声呼唤下,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大了。
姜眠好欣喜不已,连声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
话卡在嘴边,姜眠好呆住了。
眼前出现了她期盼已久的一抹白,可来的并不是白衣决绝的仙君。
而是一直毛茸茸的白虎。
吃完了边上诱饵的老虎看向洞底的人,仰起脸:“嗷呜——”
“别别别。”姜眠好连连后退,摇着头说:“我我我我是素的,我不好吃。”
白虎听不懂人话,看着摇着头的人类,眼前浮现出一顿美食大餐。
尖牙在猩红的舌头映衬下白森森的。
眼看着老虎缓步走来,尝试着下来。
“虎大王,你吃了我不仅不会有吃肉的感觉,反而会睡过去。”姜眠好怕极了,贴在墙壁上哀求着:“你听我说,其实我只是一棵草,啊啊啊啊什么都吃只会害了你啊啊啊啊——”
姜眠好的声音已经被吓得颤抖,因为那老虎已经尝试着往下攀爬。
就在那老虎越来越近时,姜眠好痛苦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噗——
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来临,温热的鲜血飞溅了姜眠好一脸。
她感受着血腥味在鼻腔中蔓延,缓缓地睁开了眼。
只见刚刚还要下来的老虎此刻被钉死在了洞边。
姜眠好仰起头,看着洞口上出现的人:“绿酒!”
熟悉的灵力罩飘下来,将洞底的人给托举上去。
叶清歌收回剑刃,那只老虎应声跌落下去。
只是铁剑上沾染了血痕,叶清歌皱着眉挥手用水清理着。
还是霜寒好,区区的牲畜的血根本沾不脏。
“绿酒你真的来了!”姜眠好兴奋不已:“我刚刚就在心里想你一定会来的!真的来了!”
叶清歌淡淡地嗯了声,手一挥灵力球便漂浮了起来。
.......
.......
凤鸣山庄此刻已经乱成一锅粥。
姜云眷被人打晕在厨房,姜眠好离奇失踪。
匆忙赶回来的凤鸣意急得眼泪掉个不停,全华山的医士都被抓在了姜云眷的床榻边上伺候着。
叶清歌带着姜眠好回来时,凤鸣意松了口气。
看着断了手的姜眠好,凤鸣意强压下心头的疑惑,派了医士先给人治着病。
处理完伤口,喝了止疼药的姜眠好已经睡下。
叶清歌听着那医士叮嘱,挥了挥手将人给打发了。
关上门的厢房里只有她们俩,叶清歌用灵力罩隔绝了外面的吵嚷,也以姜眠好要睡觉之由赶走了铃兰。
叶清歌看着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开始处理着手中卷折。
她将人带回来时检查过,只是受了惊吓伤了手,其他的没有大碍。
一路上姜眠好早就已经声情并茂地给她讲述了自己是如何掉进坑了又是如何期盼着叶清歌出现的。
烛火燃到半夜,睡着的人悠悠转醒。
姜眠好先是在绿酒身边转了一圈,见人不搭理自己,又大着胆子去戳绿酒的胳膊。
认真看着折子的叶清歌抬起头,困惑地看向她。
“后天不要出去了,我们一起过长至节吧。”姜眠好眼睛亮盈盈的,满是期待地望向身侧人:“我跟姜姐姐学了好多包饺子的办法,可是我的手举不起来了。”
叶清歌闻言,抬起手便要输灵力过去。
可刚抬起手便被人拦住了,姜眠好嘟着嘴埋怨道:“我不要灵力!”
“那要什么?”叶清歌放下手中折子,无奈地抬起眼看向她。
眼前人嘟着嘴闹着脾气,那双含笑眼里此刻满是委屈。
姜眠好小声说:“我要你陪陪我!”
说罢,姜眠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那医士都说了,我这是受了惊吓!人受了惊吓呢就要安抚,虽然我是草,但是现在也是需要被安抚的知不知道!”
“姜姐姐教我,两个人要想一直一直特别相爱,两个人之间就不要有隐瞒,千万不要让对方猜你自己的心思。”
“想要什么便要说出来,所以!”
“我现在想要你明天陪我!”
眼前人越说越起劲儿,小嘴叭叭个不停。
叶清歌的视线全被那粉唇给吸引走,至于姜眠好说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见人发愣,姜眠好有些不满,哼了声说:“你听见没有嘛!”
“嗯,陪。”叶清歌猛地凑过去,面前的书案被她手一挥便消失了。
二人面前没有了阻拦,叶清歌双手抻在姜眠好身侧,将人给圈在了怀中。
看着那粉唇,叶清歌勾了勾唇道:“不过比起明天陪陪你,我现在更想亲亲你。”
炙热的吻落了下来,姜眠好躲避不急,便被人给压住。
“别躲。”叶清歌抬手扣住了在怀中扭动的腰肢,慢慢将人带到面前。
二人距离变得紧密,空气在她们唇齿鼻息间被共享着。
仙骨是铃兰,可那群人却明显将姜眠好错认成了仙骨。
叶清歌抬手将怀中人的发簪给扯了下去。
三千长发如瀑般滑落下来。
既要保住仙骨,又要不被起疑,看来得给眼前人留下一些自己的印记。
叶清歌这样想着,唇慢慢下移。
吻顺着脖颈蜿蜒而下,刚刚清洗过的人身上有淡淡草药香。
室内暖和又明亮,姜眠好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而此刻已经被轻易挑开了。
叶清歌抬起眼看着怀中人。
刚刚那个吻已经让姜眠好缴械投降了,此刻软了身子伏在自己怀中喘个不停。
那双碧色眼眸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澄澈明亮。
氤氲烛火下,少女明艳娇俏,一双粉唇因为刚刚的吻充血变得艳红。
脖颈处是自己刚吻过留下的痕/迹......
叶清歌这才发现,姜眠好那日和自己说过的长大了,是长在了什么地方。
“那日,你姜姐姐可有教过你什么?”叶清歌一手扣着怀中人的腰,一手捧起她的脸。
姜眠好被吻得已经云里雾里,浅粉的舌尖尚未收回,浅浅露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什么?”姜眠好抬起眼,才发现绿酒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一贯无喜无悲的金色眸子,此刻沾染上了几分情|动,竟比烛火还要亮眼几分。
姜眠好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抬起手捧住眼前人的脸,虔诚地吻了吻绿酒的额头。
殊不知刚刚那一吻时,她的里衣已经松散开了。
沐浴过的少女只穿了单薄的里衣,现在里衣松散,这个拥抱变得更加紧密。
叶清歌切实地感受到了眼前人的成长,脸颊枕在柔软上,少女的体香萦绕鼻尖。
“看样子是没有教你。”叶清歌抬手扣住怀中人的腰,将人给往下拽了几分,捧着她的唇吻上去:“没关系,我来教。”
这一吻比刚刚的吻要温柔,舌尖在口腔□□舞,长发散在白皙光洁的背上,发尾扬起的风将烛光煽动。
半明半灭的光影在窗纸上跳动着。
软/塌上的人已经仰躺下去了,窗外依旧是大雪纷飞。
室内的温度却节节攀升。
生长在极寒地区的小草第一次感受到高热,可这高热却不灼人。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完全超出了姜眠好的认知。
她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偷看绿酒写字,她爱看那骨节分明的指尖握住狼毫笔时,隐隐露出皮下的青筋。
那双手依旧是白皙修长的,一贯只用眼睛去描绘的指节,此刻正描绘着自己。
姜眠好咬住唇瓣,才抑制住喉咙中低低的轻哼。
呼吸变得愈来愈重,姜眠好的眼前已经渐渐开始模糊。
她像置身于云端的风筝,身上有一根紧紧拴住自己的线。
姜眠好迷蒙地睁开眼,烛火氤氲刺激了她的眼皮,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她看清那风筝尽头的线,她像确认般轻轻唤:“绿酒。”
“嗯?”叶清歌抬起头,入眼便是刚落下泪的眼。
被泪清洗过的眼睛,就像刚下过雨的湖面,里面泛起涟漪阵阵。
“绿酒。”
“我在。”
叶清歌附身下去吻了吻刚下过雨的眼睛,手中动作也轻柔了些。
殊不知她的体贴却变成了另一种折磨。
迎面吹拂的风停止,被架在云端的风筝依旧被线牵着,这无法向上也无法落下的感觉,将风筝架在空中。
姜眠好的眼睛再次泪眼婆娑,她仰起脸可怜巴巴地看向身上人:“绿酒......”
“嗯?”叶清歌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从鼻腔中哼出来的回应。
“绿酒。”姜眠好的意识已经模糊,她挪动了下,有些不满地哼着:“绿酒......”
颠来倒去只能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姜眠好难受极了。
她有些不安地动了下,横在腰间的臂猛地收紧,拉着她下沉。
风筝被拽得踉踉跄跄,浮上浮下,顺着那细长线摇曳着。
姜眠好难受地将双眼合上,眼角泪再次滑落,叶清歌凑过去吻住了滑落的泪痕。
不知为何,姜眠好的眼泪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取悦到自己。
沉寂片刻的风筝终于再次乘着风,只是这次不再是和熙的风。
狂风落下,单薄的小草风筝只能被迫承受着。
三千长发扬起间,终于将半明半灭的烛火灭掉。
被熄掉了的烛,化作一缕薄烟飘了起来。
暴风不止,蓄谋已久的雨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