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人受了惊吓,在看见自己的那一刻委屈也达到了顶峰。
叶清歌感受着心绪中的跌宕起伏,轻叹了口气。
“我这不是来了吗?”叶清歌不会哄人,只好轻轻拍抚着姜眠好的背脊,帮人顺着气。
这个安抚性的动作让姜眠好的眼泪越越凶,情绪的波动也越来越大。
叶清歌无奈叹了口气,手臂轻轻往下,搭上了姜眠好的睡穴。
轻轻一点,刚刚还哭泣的少女便渐渐安静了下去。
叶清歌将人好好放到床上,手一扬点燃了桌案上的烛光。
烛火氤氲下,因为痛哭过度的眼已经红肿,额角上有鲜血落了下来。
而叶清歌低下头才发现,胸前的湿意并不全是眼泪。
殷红的鲜血在白衣上蔓延开来,像开到颓靡的花朵。
叶清歌这才反应过来,姜眠好刚刚撞击的那一下竟然这么严重。
她抬起手轻轻拨开被鲜血和汗迹浸湿的发,一个拇指般大小的血口子露了出来。
鲜血正不断往外溢出。
叶清歌皱了皱眉,伤得这般重,竟能忍着一声不吭。
心脏没由来地有些难受,像被一根细细小小的针不轻不重地刺了下。
“真是笨蛋。”叶清歌轻轻抬起手,源源不断的灵力对着那个小口子。
鲜血被止住,伤口也随之愈合。
可眼前人惨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和血色,叶清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又弄来了湿帕子轻轻为人擦拭着。
若说上次姜眠好为自己拼死上华山,是因为只有上山这一条路可走。
那么今天呢?
即使将额角撞出血,也硬生生咬着牙摸索着寻找着自己。
是为了什么呢?明明是一个没有修为没有能力的人,却一次又一次用肉身来抵御伤害。
叶清歌的动作慢了下去,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轻柔。
站在门口的铃兰一愣,快步走了进来道:“眠好怎么了?”
堂内等待了许久的姜云眷许久不见姜眠好回来,心中不安。
便催促着铃兰过来查看。
不看还不要紧,从老远的地方便看着姜眠好的房间门紧紧闭着。
甚至连灯盏都没有点。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人这会儿正躺在床上,一张小脸惨白如纸。
叶清歌转过身,看向突然闯进来的人,神色有些不耐。
“绿酒你胸口怎么了?”铃兰看见那样一大片鲜血,立马慌了:“是眠好受伤了吗?”
叶清歌没有接话,而是抬手挥出灵力球,原本昏暗的房间骤亮。
满地的红蛇死的歪七竖八,还有一只翱鸟绷直了身子稳稳躺在桌案上。
“是那夜夜袭的人!”铃兰彻底紧张了起来,快步走过来问:“眠好是被伤着了吗?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叶清歌有些厌烦。
她本就在揣度着姜眠好对自己的情谊轻重,看着突然出现的铃兰。
叶清歌突然好奇了起来,如果今日在这房内的人是铃兰。
姜眠好又会做到什么程度呢?
也会将头撞破也要往前爬吗?
而没有得到回应的铃兰不再问,径直走到姜眠好身侧,轻轻检查着。
幸好,睡着的人只是面色惨白,并没有发现伤势。
“她只是吓着了。”叶清歌淡道:“这几日这群鸟兽还会在山上盘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姜眠好一直只是小草吗?”叶清歌抬起眼问着。
这个问题把铃兰问得一愣,啊了声:“什么?什么只是小草?”
叶清歌意识到自己问眼前人问的有些多余,摇了摇头不再讲话。
华山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那蛇与鸟?
又为什么偏偏是奔着姜眠好而来?
是想赶在自己前面劫走姜眠好,让自己的情劫永远无法破除吗?
一连串的问题在心底涌现着,叶清歌皱了皱眉,收起来手帕。
铃兰正坐在床畔边上,细心地为姜眠好整理着被浸湿的额发。
眼神中满是心疼和爱恋。
叶清歌注意到她的情谊,冷冷轻笑出声。
“你很喜欢姜眠好?”叶清歌沉声问着。
铃兰手一顿,抬起眼,与面前人对视上,表情认真道:“喜欢。”
“若今日让你废除修为和本体,一辈子不能碰剑,才能和她在一起。”叶清歌问:“你也喜欢?”
铃兰想也没想,便点了头:“我心中最爱是眠好,其次才是修为剑道。”
叶清歌不屑地哼了声,又问:“为她成为一个人废人?”
“我愿意。”
窗外再次飘扬起洋洋洒洒的雪。
偶有雪花从尚未关紧的门缝中飘落进来。
寒风撞击着窗沿闷闷作响。
“为她赌上一切?”
“我愿意。”
“那为她去死?”叶清歌加重了语气:“你们的命格绑在一处,若只有一人能活!”
砰的一声,尚未关紧的门被风给撞开。
凛冽的寒风顷刻间全都涌入屋内。
桌案上的烛光灭掉了,室内陷入短暂的黑暗。
可铃兰眼神依旧亮着,她毫不犹豫道:“那我愿意以命换命。”
“毫不犹疑。”
尽管不知道绿酒为何要这般问自己,但铃兰还是如实回答着。
寒风涌入进来时,铃兰用灵力将姜眠好稳稳护住。
叶清歌听完后便不再问,抬手一挥,门被关上,寒风被清出了室内。
桌案上的烛火重新燃了起来。
得到了答案的叶清歌在心底冷笑。
刚刚铃兰的一番情真意切,听起来荒谬也滑稽。
竟会有人为这点子廉价情谊便放弃生命。
当真是修为低阶的草木精灵,尽管对剑修表现得再努力勤奋。
可为了点小情小爱也能毫不犹豫抛弃。
看来爱也不过是莽撞愚昧草率的情感。
借着铃兰之口,叶清歌也明白了姜眠好的想法。
情劫一日不除,三界便一日不得安宁。
像这种拥有廉价情谊的小草,死了便死了吧。
.......
.......
姜眠好昨夜被蛇鸟袭击的事情很快便传开了。
凤鸣意连夜加强了山上山下的看守,所有剑修除了操练,每日交替巡山。
“眠眠啊,你真的没有伤到?”姜云眷看着眼前人,眼里的关心根本掩不住:“我怎么觉得你瘦了?”
姜眠好咽下嘴里的糖包子,撒娇道:“真的没有伤到啦姜姐姐,绿酒出现的及时,她打死了所有坏人。”
“而且,姜姐姐,我仅是前日一晚上没有吃饭而已。”姜眠好娇嗔道:“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瘦了?”
姜云眷却摇了摇头,“明显没有昨日白天有精神,我吩咐了小厨房,中午给你炖了滋补汤。”
“好耶!”姜眠好粲然一笑,眉眼生花:“最喜欢姜姐姐了,我都被喂胖了。”
“不胖,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自然是要多吃的。”姜云眷语气轻轻:“对了,再过几日便是长至节,想吃什么馅儿的饺子可问好了?”
姜眠好哎呀一声,不好意思道:“忘记问了,姜姐姐等我这便去问!”
“不用了。”姜云眷将人拦下:“你的绿酒正被凤掌门请去出主意了,你先把碗里的饭吃完再去寻她。”
闻言,姜眠好又乖乖地坐下,开始吃饭。
对于昨夜的袭击,不仅叶清歌心中有疑惑,凤鸣意同样困惑。
炉火燃的正盛,壶中水煮得正沸。
潺潺水柱倒进杯中,茶香溢满室。
凤鸣意将茶杯递过去,客气道:“对昨夜之事,仙君可有头绪?”
“掌门以为呢?”叶清歌没有接她递来的杯子,而是抬眼看着她:“华山之上,藏匿着什么?”
凤鸣意被问得一愣,皱了皱眉道:“仙君的意思是,这群人不是为了寻仇,而是奔着某种宝物?”
叶清歌不语,只是看着她。
“可是我华山之上什么都没有啊。”凤鸣意不解:“若说稀世珍宝,别的山上不比华山少,若说结仇积怨,我掌管华山十年之久,从未与人结仇,满山之上,哪有什么宝物?”
叶清歌淡声道:“它们是妖。”
“妖?”凤鸣意微怔:“可我门派内皆是凡人啊,那妖所图的灵力修为,我华山之上没有啊。”
见人说的认真,叶清歌便不再继续追问。
昨夜派来的都是红蛇,显然是出自死寂之手。
上次雾离没寻到的究竟是什么呢?需要将人剖开寻找,既无修为也无仙根......
仙根?
叶清歌像是想到了什么,淡声问:“这十年来,无一人飞升成仙吗?”
“没有。”凤鸣意想也没想便说:“都是凡人,且若说是最有天赋的,都不及新来的铃兰姑娘。”
得到了毫无用处的一堆废话。
叶清歌皱了皱眉,猛地站起身径直往外走去。
看着人走远的背影,凤鸣意端着杯子的手微滞,久久没有回神。
这场对话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
可自从那日起,一连着好几天。
华山上皆是无事发生,别说红蛇了,就连寻常小蛇都没有出现一条。
凤鸣意还是不敢松懈,依旧派人寻着山。
而风雪日渐累极,丝毫没有停滞下来的意思。
终于在长至节来的前三天时,负责搜山的剑修发现了一条红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