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脸上情况一无所知的姜眠好停下动作,问询声卡在喉咙里。
原本清冷漠然的仙君正随着这个笑意,鲜活了起来。
金色眼眸里的光芒就像暖阳一般,将堆积在眉宇间的冰霜一点一点融开。
笑起来的绿酒与不笑的绿酒有着极大的反差,一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仙君此刻竟然流露出了几分孩子气。
常年被积压着的冰霜之下,偷偷溜出来一位少女。
看着眼前人的笑,不明所以的姜眠好也忍不住勾起唇。
原本安静昏暗的室内因为此刻的笑意,变得明朗。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叶清歌轻咳了声,压下了唇边的笑。
可眼前的‘小花猫’却凑了过来:“不要皱眉绿酒,你笑起来很漂亮。”
看着面前人的脸,叶清歌有些忍俊不禁,但最终还是没再勾起唇。
姜眠好捕捉到她细小的表情变化,没由来地有些心疼:“绿酒,不要压住你的笑意。”
眼前人见情绪克制到极致,不仅唇边没了笑意,就连眼神里的光芒也灭掉了。
刚刚的俏皮少女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所以再笑一笑吧!”姜眠好压下绿酒手中的卷轴,大胆地往前探去。
桌案并不高,二人本就是盘腿对面而坐。
这会子姜眠好以及探过一半身子,正歪着脑袋看着自己。
叶清歌看着眼前这双澄澈的眼眸,忍不住就跌落了下去。
就在她无意识地勾起唇角时,脑海中便传来了警告声。
“神女是不应该有喜怒的。”隔着炼丹炉传来的声音闷闷地:“也不应有情愫,慈悲,怜惜,以及幼稚的孩子心性。”
“既要担大任,便得舍弃小情。”
耳边又噼里啪啦地燃烧起火焰的声音。
弥漫上来的警告声,许久未出现的心魔再次缠绕了上来。
覆盖在衣袖下的肌肤上传来灼痛感。
细小的火苗再次燃烧起来,愈来愈大,愈来愈大时——
唇上一重,叶清歌茫然地抬起眼。
那双碧色的湖泊正在她的眼前,不,应该是自己已经跌落了进去。
训诫声与燃烧的火焰迅速退散,肌肤上尚未腾升起的痛感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一切皆因眼前这个吻而结束。
姜眠好鼓了鼓脸颊,眨巴眨巴眼,撒娇似的蹭了蹭。
唇瓣蹭唇瓣,脸颊蹭脸颊。
比起说是一个吻,倒是更想两只小兽彼此安抚一般。
覆盖在唇上的柔软轻轻滑落,脸颊被碰了碰。
浅浅一个吻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
叶清歌感受着身体因为这个吻而产生的变化,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手碰了碰唇。
困扰自己几百年的心魔,竟然这般轻易便被击退了。
而仅仅只是因为,眼前人那蜻蜓点水般的吻。
得逞了的姜眠好又坐了回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视线便落在了绿酒的脸颊上。
随后迅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看着指尖残留的黑墨。
姜眠好这下明白了绿酒刚刚的笑意是从何而来,于是佯装生气道:“好啊绿酒!你居然是在笑我!”
看着眼前人脸上被摸花的墨印,叶清歌眼底泛起一抹笑意。
“我也要画你!”姜眠好用指尖沾上墨,轻轻点到了绿酒的鼻尖上:“把你化成姜姐姐的小狗!”
浓黑的墨点在白皙的鼻尖,饶是在清冷的在眉眼在此刻都不再疏离。
姜眠好忍不住笑了起来,伸出指尖又要去脸颊上时。
被人扣住了手腕。
“胡闹。”叶清歌佯装生气地皱了皱眉,轻轻打了个响指尖。
一道捆仙绳便缠绕上了姜眠好的手腕上。
“诶诶诶!你你你!”双手被捆仙绳给绑起高举过头顶,叶清歌扬了扬指尖。
下一秒,捆仙绳便带着姜眠好直直压上了书案之上。
宁人心烦的折子被压住,叶清歌看着眼前人脸上的黑墨,啧了声。
一道水柱便凌空出现,拍到了姜眠好脸上。
冷冷的水拍上来,姜眠好被无处躲避,只好连声呸着。
被洗干净的脸颊重回白白嫩嫩,叶清歌拿起搁在一旁的笔尖,轻声道:“你的胆子是愈发大了啊。”
狼毫笔在脸颊上落下,扎得姜眠好脸颊痒痒的。
紧紧的捆仙绳叫姜眠好动弹不得,于是她只好求饶道:“好绿酒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先把这次的账算了。”叶清歌轻轻下笔,仔细地画着小猫胡须。
“小气鬼绿酒!”姜眠好挣扎个不停:“你玩儿赖皮!有本事让我绑你呀!”
叶清歌敷衍地嗯了声:“那就等你有本事再说吧。”
.......
.......
吃饭一向最积极的姜眠好罕见的缺席了晚餐。
铃兰端着姜云眷夹好的饭菜轻轻叩了叩门,问道:“眠好?你在吗?”
听见敲门声,姜眠好将怨念视线从绿酒身上挪开,哼了声。
“我在的兰兰。”姜眠好轻声问着:“怎么了吗?”
铃兰问:“你怎么不去吃饭?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自从拜入凤鸣意门下,铃兰便不再只是晨起练剑。
上次在半山上收获的那把剑与铃兰的契合度极高,仿佛就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对于那夜的事情,铃兰至今都觉得奇怪。
她后面仔细地查阅了一遍死去的人堆,却怎么都没有找到傅晚吟。
仿佛那夜的铃兰花簪只是自己眼花。
可当铃兰登上山顶时才发现,那把朝着自己直直飞过来的剑竟寸步不离的跟了一路。
当指尖触碰上剑柄时,剑刃上一闪而过的光芒像是结成了某种契约。
那把剑便正式留在了铃兰身边。
有了配剑,又得到了凤鸣意的指点。
铃兰便全身心地投入了修习之中,她悟性极高,又练得勤。
所以进步飞快,可铃兰却不满足。
每日十二个时辰除去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在苦修。
一想要快速强大起来,兑现诺言。
二是只有用修习分走所有精力后,才不会忍不住用羡慕的眼神看绿酒。
在姜云眷那边得知姜眠好和绿酒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时,铃兰苦苦一笑。
每每看见姜眠好对绿酒的好,铃兰就像流浪小狗一般,窥觊着温暖的家。
渐渐的铃兰修习的时间越来越久,灵力也越来越强。
她将心底的渴望深深埋起,期待着有重新捧出去的一天。
“没有不舒服的,兰兰。”姜眠好轻声说:“我只是不太饿。”
铃兰心下困惑,又问道:“真的没有不舒服吗?姜夫人命人做了你最爱吃的流心酥,还有烤的小蜜薯。”
烤蜜薯!姜眠好咬了咬唇,抬起眼瞪了着眼前人。
叶清歌无所谓道:“想吃便开门去啊,我可没不让你吃。”
“哼哼,小气鬼,有本事你把我脸洗干净啊。”姜眠好咬着牙,语气愤愤。
不过是刚在绿酒鼻尖上点了一个墨,便被人用捆仙绳按住画了全脸。
姜眠好看着镜中倒映着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刚刚还只是两撇黑墨,这下子被仔细的画出了对称的三根胡须。
更可气的是臭绿酒还在水中施了灵力,越洗脸上墨汁便越黑,胡须形状根本洗不掉。
一肚子气的‘小猫咪’姜眠好无颜顶着这张脸出去,连晚饭都不去吃。
“眠好?”门又被轻轻敲了敲,铃兰耐心道:“多少还是吃一些吧,你夜半最容易饿了,现在不吃,你一入夜肯定就会饿,太晚进食会对胃产生负担的。”
姜眠好被劝得心痒痒,却还是无颜去开门,只好说:“谢谢兰兰,真的不用啦,你自己快去吃饭吧!练了一天剑肯定很饿了。”
“不用管我的。”姜眠好盯着眼前人,咬着牙道:“晚上若是饿了,我会去找、东、西啃的。”
叶清歌将眼前人的威胁当做耳旁风,泰然自若地批阅着手中的折子。
“好吧。”铃兰劝说无果,只好说:“那我拜托姜夫人让小厨房给你温着,你晚上若是饿了再去吃好么?”
“好!”姜眠好哼唧了声,撒娇道:“还是你最好了兰兰。”
铃兰轻轻一笑,说:“那我先去将这些温着,你不要饿太久。”
“嗯嗯!谢谢兰兰!”
门外人端着碗走远,室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姜眠好双手拍在桌案上,磨了磨牙道:“臭绿酒!快把我的脸洗干净!”
叶清歌嗯了声,放下手中折子,眯起眼打量了下眼前人的脸,摇了摇头:“不洗。”
“可恶!”姜眠好咬了咬牙:“是你逼我的。”
说罢她边猛地往前扑去,将毫无准备的人压在了身下。
抬起脸便往绿酒的脸上贴过去。
“你也当小猫,你也当小猫。”姜眠好搂着怀里人乱蹭着,脸颊摩擦间渐渐发起烫来。
叶清歌任由她压着乱蹭,看着怀里人生气的样子倒是更像是小猫咪了。
折腾累了的姜眠好趴在叶清歌胸口,叹了口气说:“坏蛋,只会欺负我。”
“嗯?我们现在这样,到底是谁欺负谁?”叶清歌瞥了眼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语气淡淡。
二人的身体紧紧贴合着,姜眠好累极了,将脑袋搁到绿酒的脖子上。
一时之间二人谁也没动。
姜眠好很轻,叶清歌感受着体内灵力因姜眠好贴上来而平稳。
刚刚那个心魔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自己玩心四起逗弄姜眠好时,也没再听见警告。
感受着怀里人渐渐安静了下来,叶清歌低下头看了眼。
怀中人已经静静睡着了。
姜眠好今天起的早,和姜云眷学了一上午的女红,才勉勉强强绣出来一个最漂亮的荷包。
本想亲手给,可回来时绿酒并不在房间里,于是她便将荷包放到了桌案上最显眼的地方。
可叶清歌全然没在意,后面二人又闹腾起来。
等姜眠好再想起荷包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感受着怀中人安静的呼吸声,叶清歌忍不住轻笑出声,抱着怀中人慢慢地坐起来。
看着被画着小胡须的脸,因刚刚的磨成外加侧睡的积压,右脸已经红了大片。
叶清歌轻轻扬了扬手,帕子沾了温水后稳稳落在她掌心。
亮堂的灵力球被撤下,就着昏黄的灯光,叶清歌温柔地替怀里人擦拭着脸上的痕迹。
等她为怀里人擦完脸,又换了新帕子为姜眠好擦了身子。
处理完后才稳稳地将人放进被窝。
叶清歌叹了口气,站起身继续坐回书案前,批着折子。
紧紧关上的门窗外刮起了风。
鹅毛般的大雪在不为人知的黑暗中落下。
一夜未停的雪将全华山都覆盖住了。
等第二天姜眠好一打开门,便被眼前的雪给震惊住了。
老远飞过来一个雪球,啪叽摔在姜眠好脚边。
“眠好!”铃兰站在雪中,似乎等待了许久,她高高举起手中雪球兴奋道:“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