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死犟>第5章 夜谈

  伴随着最后一节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所有师生结束了一天的学习,陈析语拎着包跟其他老师走到校门口时撞见早已等候的庞嘉。

  眼尖的老师瞅见庞嘉手上的戒指打趣:“你老公真是疼你啊,还大晚上特意来接。”

  陈析语对此勉强维持表面上的平和道别:“那我先走了,明天见李老师。”

  “明天见了陈老师。”

  两人先后上车,庞嘉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女人,紧接着视线落在对方空无一物的右手开口:“我下午送妈回去之后她就开始收拾行李,说是要搬回去,还让我买票。”

  “那就给她买。”陈析语绷起脸语气些许不耐。

  知道她这是还在气头上,庞嘉舔唇把王书兰的原话说出来:“她说让你也一起。”

  陈析语眸光一转出声:“去她那里。”

  “小语,你到时候跟妈好好说。”

  “如果她听的话。”

  等她们到住处后打开房门的那刻王书兰正坐在沙发上,行李箱就在旁边放着。

  她抬头看见是女儿和女婿后直截了当说:“我们回去,这里不能待着。”

  “要回你自己回,我这边刚刚熟悉工作。”陈析语依旧站在门口,她不愿踏进这个家门一步,好似里面藏着什么洪水猛兽会将她彻底吞噬。

  女儿的拒绝在王书兰心中被曲解了意思,她猛地站起身走过去连声质问:“她是不是找你了?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她是不是撺掇你离婚跟她在一起?”

  当初王书兰小心翼翼瞒着庞嘉,生怕让女婿知道她女儿的这个秘密,然而却在一次谈话时陈析语直接戳破这层窗户纸。

  王书兰为此跟陈析语大吵了一架,也是从那之后她不再从庞嘉面前对许清允避而不谈。

  “你觉得她有什么可跟我说的?”陈析语深吸口气强压下更刺耳的话语反问,“问我的婚姻怎么样?还是问我现在有没有孩子?你在她那里闹,你让她以后在工作的地方怎么待下去。”

  “我管她怎么待下去?!她现在都不认你了你还要袒护她到什么时候!”

  “那也是你害的!”陈析语音调抬高厉声斥责,她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硌的生疼开口,“你想搬去哪都随你,钱我都可以给你出,但是也请你消停一点,别再闹出什么事试图让我妥协。”

  她妈妈闹得最严重的那一阵都是庞嘉出面解决,陈析语不想跟庞嘉牵扯太多,所以不止一次劝他不要对她妈妈那么上心。

  面对女儿的话,王书兰怒极反笑连连点头嘲讽:“怪不得我说回来,你二话不说就开始安排,原来早就打着这个念头了。”

  见妈妈明显是又开始胡思乱想,浓烈的疲惫感犹如怪物般蔓延陈析语全身将她吞入腹中。

  她沉默了两秒轻声说:“你愿意怎么想随你,要走前告诉我,我抽出时间去火车站送你。”

  该说的都说了,她像是一秒也不愿多待转身离开。

  “小语……”庞嘉看着头也不回的陈析语,来不及思考的他对王书兰点头后追上去。

  楼梯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声控灯亮了又灭,王书兰依然站在客厅里,扭头看向摆在那边的行李箱怔怔出神。

  另一边陈析语坐进后座,庞嘉不免对她还有些担心:“你还好吗?”

  “没事。”陈析语的声音轻轻地,听起来累极了。

  庞嘉见状眼中流露出心疼启动车子张口:“你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再来看看妈。”

  虽然陈析语对待她妈妈的态度很冷,但他知道她不放心她妈妈。

  “她不会走的,只是说说吓唬我而已。”到底是多年的母女,她又怎么能不知道她妈妈的心思。

  陈析语侧头看着窗外的夜色突然改口:“送我去一个地方。”

  偌大的阳台上蜷缩着一个人,她蹲在玻璃窗前望着远处的夜景,冰冷的指尖略微颤抖着想要触碰那些如萤火虫般的灯光。

  下午的闹剧让许清允一下子成为诊所内讨论的话题人物。

  有人怀疑她是第三者,有人说她跟那个女人相爱但是被拆散,大家各执说辞。

  最后院长找她谈话说私人问题尽量私下解决,不要带到工作场合里影响其他同事和病人。

  可是早就不需要解决的私人问题,她又要去哪说。

  平缓且小心的敲门声回荡在安静的客厅内,许清允撩动眼皮扭头看向入户门,随后站起来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女人让她习惯性打量对方有没有什么可以辨认出身份的东西,直到目光触及到手表时,许清允握住门把的手猛然收紧。

  “是我,陈析语。”

  “喝这个吧。”许清允把杯子放在陈析语面前的茶几上,她本来不想让对方进来,可听到声音之后她承认自己就是那么没出息。

  淡淡黄色的液体飘出蜂蜜的香气,陈析语低垂着眼注视杯子陷入回忆中去,不经意间露出浅浅暖意。

  她将杯子捧在手里暖着,嗫嚅片刻表达歉意:“今天,给你添麻烦了,需要我去诊所说明吗。”

  “不用,院长说私下解决就好。”许清允背靠在沙发上顺手拉上去袖口把手藏起来问,“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诺诺跟你说的?”

  她能每天接触到的恐怕也只有许清诺了。

  “是我执意问的。”陈析语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两姐妹有矛盾,于是出言解释。

  “那你找我有事吗,如果是白天工作的事,不需要你出面,我自己可以解决。”

  逐客令悄无声息被许清允说出,陈析语拇指抵在杯子上慢慢摩挲,她鼻尖微微泛酸终是忍不住低语:“不是说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吗?”

  “你不也是吗?”许清允回答得很快,几乎是赶在陈析语的最后一个字上。

  她自嘲笑着又说:“我们彼此彼此,谁也没资格说谁。”

  夹杂着笑意的话犹如密密麻麻的针刺痛陈析语的心脏,她蓦地红了眼眶低下头一言不发。

  在这时许清允才敢将目光继续放在对方身上,她如鲠在喉发不出一个音节,藏匿在袖子下的手更是攥紧到发麻也不肯饶过它。

  秒针仍不知疲倦的推着分针向前挪动,陈析语带着试图极力隐忍颤抖的声音叫出久违的名字:“许清允……”

  听到名字那刻许清允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动作很快偏过头用手挤眼镜上去擦拭干净后收手,途中没有给予一丝回应。

  细微的抽泣声打破了两人刻意强装的冷静,陈析语抬头注视着许清允消瘦的侧脸,再说话时是根本无法克制的哭腔:“她提出那种过分要求的时候你可以跟我说的……我们能一起面对的,为什么……”

  “因为她是你唯一的亲人,我做不到像你妈妈那样,况且她当时……说到底还是我食言了,已经晚了。”

  稍微缓和好情绪的许清允深呼吸勉强让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异样,她看着陈析语的脸,身随心动伸出手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擦擦吧。”

  陈析语放下已经温凉的杯子接过纸巾,可下一秒她的手腕被许清允握住。

  她几乎本能想要缩回手,奈何力气比对方要小一点,挣扎间那条狰狞伤疤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横穿整个手腕内侧的伤疤叫人看着心惊,疤痕上的肉稍稍凸出一些,像是一副精美画作被无心之人胡乱涂鸦。

  带有凉意的指尖轻颤着小心翼翼抚过,连带陈析语的心也跟着颤起来。

  “你怎么下得去手。”

  满是心疼的语气让陈析语觉得莫名舒心,她温热的掌心搭在许清允手背上柔声道:“因为这样我才能喘口气啊。”

  又是一阵沉默过去,许清允松开手坐回原处。陈析语顺势调整手表遮住伤疤笃定说:“你那里肯定议论你什么了吧。”

  “习惯了,过阵子就没事了。”许清允说话间又看了一眼陈析语的脸,紧接着叹口气突然赶人,“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转变叫陈析语一愣,她抬头看向已经起身背对着她的人下意识叫住:“许清允。”

  许清允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她憋着一口气不停靠舔唇这个动作平复心情。

  忽的舌尖被咸味充斥,她才舍得吐出那口浊气出声:“我们现在都有各自的生活,以后还是别打扰了,就像我们没有碰到前的那样。如果你说想跟我握手言和,不好意思,我没这个打算。”

  她几乎把所有的退路与选择的余地都断得干干净净,不给陈析语追上来的机会。

  陈析语也没有想过要跟许清允重新做什么朋友,她只是想再多看看对方,再多说说话。

  大概过去一分钟左右,许清允听到身后有杯子放下的声音,紧随其后就是陈析语的道别。

  “我走了。”

  “嗯。”

  关门声连同许清允的伪装一并带走,她转过身来看见桌上的空杯子出神。

  “秋天很容易上火的。”

  “你是不是又贪蜂蜜水喝了,陈析语。”

  “怎么会!我是防患于未然,上火喝蜂蜜水润喉的好不好,还可以预防咳嗽。”

  “是吗?那我以后在哪都买一瓶蜂蜜放着好不好,免得你到时候馋嘴了都没有的喝。”

  “许清允你再这么说我打你了!”

  “那你打呀,打呀打呀。”

  “那你倒是别跑啊!”

  就像陈析语判断的那样,王书兰只是随口说说,第二天庞嘉上班前特意过去的时候发现仿佛昨天闹着走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但愿她不会再闹出什么事情来,他跟陈析语平时白天都有工作,无法时刻顾得上她。

  现在又被王书兰知道了许清允在什么地方工作,难免会觉得提心吊胆的。

  开会结束后他走去茶水间瞧见正冲咖啡的女人,语调自然打招呼:“沈姐。”

  沈念偏头见是庞嘉点头回应,她看他好像有心事一样随口一问:“工作遇到难题了?”

  “还好,就是家里的事。”庞嘉拿着杯子下意识叹口气,他知道沈念跟许清允和陈析语的关系忍不住有了倾诉欲,“沈姐,昨天小语家里出事了。”

  提及私事,沈念神色略微收敛说:“什么事?”

  “我岳母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牙疼起来了,我昨天特意请假带她去看牙,没想到碰上那里的大夫是许清允。”

  “然后呢,你岳母闹了?”沈念闻言瞬间换了脸色。

  “最后我也是没办法了才叫小语过来叫走了岳母,而且昨晚我送小语去了一个小区,我感觉她应该是去见许清允了。”

  沈念拿起咖啡杯看着眼前的男人,说到底都是可怜人,她没办法站在任何一个人的角度上安抚。

  每个人都自愿选择,但又不甘如此。

  她眼睛向下看到庞嘉的戒指心头复杂,陈析语的右手空空如也,他却视如珍宝一样每天戴着。

  沈念低头轻抿一口咖啡意有所指:“如果她们两个人复合,你会有什么反应。”

  这个问题一下子问住了庞嘉,当初他可以说是趁虚而入才有机会成为陈析语名义上的丈夫。

  他答应了陈析语的条件,只做表面夫妻,也知道陈析语事先就再三声明的不会给他半分爱情,甚至她还允许自己去留意他人。

  之后王书兰不跟所有人商量就决定搬去外地,陈析语不放心她一个人就跟着一起走了。

  他能够说是刚跟陈析语结婚就分隔异地,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父母早就对陈析语有了意见,逢年过节时只要坐在一块就会暗示她尽早怀孕生孩子才是大事。

  日复一日,工作上和生活中带给庞嘉的压力压得他快要透不过气了,然而他始终自欺欺人侥幸盼望着陈析语能忘了许清允,看到他的好和他一起生活。

  结果这么多年过去,当他昨天亲眼见到陈析语看许清允的眼神才知道,他从来都没有赢过许清允一分一毫。

  “庞嘉,你虽然得不到小语回馈给你的爱,但是在她心里,我想你的地位不比家人低。”

  “恐怕……我连家人这么简单的关系都难实现了。”

  执着于爱情中的人多半固执的像头牛,纵然如何劝说都是白费。

  沈念话只能说到这,剩下的还要他们自己去选择和决定。

  两人说话间小员工急忙跑过来满脸焦急说:“沈姐!程总找你。”

  “不是已经通过了吗?”沈念顿时感到头疼又问,“出什么状况了?”

  “程总说,关于设计稿……她还有问题想请教你。”

  尽管已经经历过几次,沈念仍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无奈的话,她下意识想要喝口咖啡冷静一下却忘记它还烫着。

  其他两人见她的表情忍不住倒吸口凉气送上关心:“没事吧沈姐。”

  “我没事。”沈念用手背贴了下唇开口:“程总现在在哪儿?”

  “她说完就回办公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