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七夕有人约饭吗？◎
离民政局不远处, 有两棵百年老树，枝繁叶茂，枝叶交错，人称连理枝, 护佑每对来民政局结婚的恋人都能相伴相守, 恩爱不疑。
午后阳光穿过枝叶, 稀稀疏疏地铺洒在石板路上。
距离两人约好的一个小时，已经超了半小时时间，之前来结婚时因为心情不好, 乔可离没怎么注意过周围，此刻在这儿等着，观察了许久, 最后得出结论。
这树没什么用, 该离还得离。
她等的人，在半小时后终于姗姗来迟。
“久等。”祝今禾语气淡淡，多了几分疏离。
传到乔可离耳中，难免会觉得冷淡。
对前妻冷淡也是应该的。
乔可离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两人无声地并肩进了民政局，里面的人不算多, 取了号在大厅里等着，形形色色的人, 脸上有着不同程度的情绪，有人结完婚兴高采烈, 畅聊未来, 有人离完婚眉头舒展。
乔可离偏头瞧了眼身旁坐如钟的某人, 挺直的背脊冷淡的面容, 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来这里离婚的每一对人, 除了沉默就是争吵, 有人还在为财产分配争辩。
这样看，她俩还算冷静。
“这样看，我俩也算和平离婚。”乔可离倏然出声。
祝今禾眼神都没动一下，抿唇不语。
乔可离不清楚她是不想搭理，还是觉得反正都要离婚了没必要聊天，又或者说，这人生性如此，对陌生人就是这样。
要不了多久的时间，她俩也就是陌生人了。
梁晓雨的话固然有道理，但她还是想了断了，她忘了还有祝好，甚至都不明白应该怎么面对她。
她这人就是很小气，也很偏执，对于会伤害到自己的事情会采用最简单的处理办法，那就是远离和放弃。
很无奈但很有作用。
“像你这种人应该会有商业联姻吧？”
祝今禾终于有了反应，毫无焦距的眸光终于落到了乔可离身上，倏然轻笑。
她还真是一件物品。
可以不要，但不可以让别人得到。
祝今禾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不是生气，只是觉得很挫败，也很累。
“就算有，也不会是你想象中的人，”祝今禾冷淡道，“你放心。”
就算有。
乔可离轻抿着这三个字，没再说话。
而后提醒自己，无所谓了，和她没关系了。
冰冷的机械语音响起，到两人的号了。
通知了两遍，两人才缓缓起身。
办理离婚的工作人员见多了这样的场景，两人谁也不说话，她问也不回答，于是她双手交叉看着眼前的两人，听着她俩的聊天。
“我问个问题。”
“嗯。”
“高二那年选副班长，你选了谁。”
“你。”
时过境迁，没什么不能说。
她确实选了祝今禾，当时给自己的理由是，那些人里面，只有祝今禾最适合当副班长。
只是碍于她的面子和两人糟糕的关系，她从未承认。
“文艺汇演，为什么没来。”
“不想和你有太多接触。”
“当时为什么答应结婚。”
“私人原因。”
其实两人都知道，乔可离并不是容易屈服的人，仅仅靠着起诉书，就想禁锢她的自由，根本不可能。
想起遇到职场骚扰时的狠劲儿，乔可离更大可能做的是鱼死网破。
除非，她有自己的原因。
比如她说的顺势而为。
一共三个问题，乔可离回答得很认真。
等到两人交谈完，负责的人员才说：“现在离婚有冷静期两位知道的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嗯了声。
这人又说：“我看你们也不像是想离婚的样子，要不然回去思考一下？”
“不用了。”祝今禾婉拒。
乔可离没说话，也算是附和。
“户口本，身份证，结婚证麻烦出示一下。”工作人员不再劝，开始例行公事。
嘴上说着“不用”的人，从包里拿东西拿了两分钟，另外一个两分钟都没拿出来。
乔可离抿唇。赫拉
突然想起离开时梁晓雨的表情，还挥手让她早去早回，叹了口气：“换个时间吧，没带身份证。”
“行。”
祝今禾很爽快地答应了。
几秒钟后，座位已经空了，只留下满脸石化的工作人员，甚至怀疑刚刚出现的是不是幻觉。
乔可离出了民政局，停在原地。
祝今禾瞧了眼她，礼貌问道：“需要送吗？”
“不用。”
话音刚落，乔可离突然想起结婚那天的事情。
那时她不想被祝今禾送，主动打车，换来她的奚落，为了不让她舒心，故意坐上了她的车。
明明才两个多月，却恍若隔世。
走了两步，乔可离又退了回来，拉开车门，说了句：“回家，谢谢。”
祝今禾怔了下，自然明白她口中回的家是哪个家。等她上车后，祝今禾才缓缓拉开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启动车子。
一路上遇上不少喜庆事儿，有迎亲队伍，也有店铺开张，礼花满天，就连她们坐的这辆车都沾染了喜庆的飘带。
“明天是七夕。”乔可离趴在车窗上，脸贴着玻璃窗，眼睛往外看着，嘴里喃喃自语。
车速很慢，在大路上平稳行驶着，窗外的绿树红花缓缓倒退，而她的脑海里也像是回忆的老旧默片在不断放映。
她想起，前不久说过要一起过七夕。
那时，祝今禾还笑，说七夕当然是跟她一起过。
后来还说，要离婚的不是她。
“骗子。”乔可离喃喃。
祝今禾掌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听不清她在嘀咕什么，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这段路并不长，只是祝今禾将车速放得很慢。乔可离也没有催促她，像是在享受这段路程，甚至在心里想着，就当是最后的陪伴。
“明天七夕，离婚不吉利。”乔可离轻咳了声，喃喃道。
祝今禾顿了下，配合地嗯了声。
“下次时间你定。”乔可离又道，“这也算是我们见的倒数第二面了。”
这人似乎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都要气她一下，虽说有可能这人并不是故意的。
车子停在她家楼下，乔可离拉开车门时动作停顿了下，而后迅速开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到人走后，那声微弱的“谢谢”还在祝今禾的耳边盘旋。
倒数第二面？
祝今禾扯了扯唇，抬头看向窗外已经缓缓暗下来的天空，那道身影也早已消失在楼道里。
直到属于乔可离的那间房亮起灯光，祝今禾才重新启动车子，回家。
将车停进车库里，祝今禾觉得很累，低头靠着方向盘闭着眼睛，回想起糟糕的一切。
倏然间，她睁开双眸，车库里灯光微弱，她失神，过了会儿，拨通了文娜的电话。
不等对方说话，就听见祝今禾严肃的声音：“给我查查沈惟念。”
“沈惟念？”文娜似乎不解，“查沈小姐之前在国外的动向吗？”
祝今禾又想起乔可离对沈惟念的敌意似乎是从第一面起，对她同样也是。
虽然觉得这个跨度有些大，两方不像是可能认识的关系，但祝今禾还是说道：“查沈炎和秦念君。”
“祝总，您这是为了乔小姐吗？”毕竟在文娜看来，能让祝今禾情绪激动的只有乔可离了。
祝今禾的沉默印证了她的猜想。
“要不要顺便查查乔小姐？”
“她会生气。”
祝今禾清楚明白，要是被乔可离知道自己调查她，对方肯定会生气，能用上调查，多半有怀疑的种子。
再加上乔可离本就敏感，怕更不会理人。
对于她的性格，祝今禾不说完全掌握，至少掌握八九分。
文娜小声嘀咕：“确实，别人不会生气。”
就算生气对祝今禾来说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最近名竹和沈家有合作吗？”
“有，西城新建的那片楼，准备和沈家合作，听说这个项目沈家那边由沈小姐负责。”
秦念君的父辈以建材发家，这么多年过去，积累了不少人脉，在云城名望不错。
“先蔓建材挺不错。”
“这……”
文娜一时间不明白她的意思。
毕竟祝今禾很少管名竹地产的事情，这两家都是建材行业，在云城的威望相差不大，甚至先蔓在业内评价还要更好一些。
祝好也是多番思量，最后考虑到和沈家的关系，综合考虑下选择了沈家。
“你就说，我说的，”祝今禾顿了顿又说，“佳芯和沈家的合作也想办法推了。”
“可是这是一笔不小的损失，”文娜劝道，“而且这个项目也是沈小姐在负责，不太好吧？”
两人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关系算不上多好，祝今禾对沈惟念一向是不予理睬，但是说到底最后接管两家公司的是祝今禾和沈惟念。文娜只是从公司角度出发，再加上两家利益交错，她突然反悔，影响的或许是长远的合作。
“签合同了吗？”
“没有。”
“口头答应过吗？”
“没。”文娜愣了下，才想起来只是两家关系好，理所当然地认为会答应。
“你觉得，是谁依靠谁？”祝今禾反问她。
“沈家依靠名竹。”答案随着文娜的话得出。
秦家建材在业内广受好评的一大原因实际上离不开名竹地产。
某种程度上来说，文娜觉得祝今禾挺冷血的，只要不是她在意的人，合作可以说停止就停止，要真得罪她，就算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事她也会干。
这种事情，在佳芯刚成立时她见过不少，祝今禾的手段向来狠厉，只是这段时间看见她和乔可离的相处模式，忘记了祝今禾的本性。
有时候她会觉得，祝今禾比祝好更适合当掌权人，冷血无情，不论亲疏，也正是因为够狠，所以佳芯才能发展得快。
当然，这里面的人要排除掉乔可离。
只要遇上乔可离什么原则性情都可以改变。
祝今禾的性子谈不上善良大方，所以当时文娜看见乔可离无缘无故泼了祝今禾水时，她都以为乔可离完蛋了。
但是没想到，完蛋的是祝今禾。
“我这就去办。”
文娜算是明白了，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这事儿肯定和乔可离有关。
挂断电话，祝今禾看着手机界面，点进了乔可离的聊天界面，从三天前起界面就变得干净起来，多半是隔着很长一段时间对方才回消息。
一向如此待遇，只是经历过亲密关系，再回归到这种状态让她难以接受。
她轻叹了口气，心里有种没有归处的空虚感，事实上，这样的空虚感只有这两个月来被填满过。
祝今禾退出界面时，看见朋友圈上的头像红点，点进去看见十分钟前乔可离发出的动态。
【好无聊，明天七夕有人约饭吗？】
祝今禾望着这条动态沉默良久。
半晌才将手机熄屏，吐了句：“没良心。”
过了会儿，打开车门的瞬间，她又重新摁亮屏幕，点进方才看的那条动态，不紧不慢地点了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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