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损失啊。”孙怡清说。
郁淮涟松手，送她白眼，“滚。”
孙怡清笑嘻嘻，明白是好意，不跟她贫了，合车门之前探头说知道了，“我考虑考虑吧。我想复合，人家还未必同意呢，大家都想翻篇。”
赶飞机，这次没人跟，孙怡清悠悠闲闲买了杯咖啡，上飞机就开始打盹。
郁淮涟说的有道理，试都试过了，再试一次还能有什么损失？她略后悔，应该早点跟郁淮涟交流一下。
睡过那晚之后，除了那个希望她去医院的电话，时黎再也没找过她。
孙怡清能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从重遇开始，敌对到适应，无措到暧昧，但这些全都在那晚结束了，他们关系又降至奇异的冰点。
做炮友的话可能伤到她了。孙怡清反省，反省一半却觉得时黎应该没那么玻璃心，气她永远逃避还更有可能。
但是那种情况下，还能说什么？随便答应，再纠缠，又是再一次的折磨伤害。
她还没想好。
落地却没能回家，被抓到样板房里补拍，孙怡清这才知道，王姐把两个周约会全拒了，这周回来补拍一个拒绝的镜头。
她能猜到网络播放之后肯定有不少人会指责她耍大牌、恋爱节目却不配合约会。但综合考量，约会又制造出新的感情线，王姐考虑到不想被节目及男方营销，倒贴吸血的太过，干脆拒了，快刀斩乱麻。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孙怡清自己在手机备忘录里大致根据王姐沟通好的要求打了个剧本，现场镜头前一遍过，结束拍摄。pd收拾东西，路过的时候朝她比个大拇指，“不错，我们提早收工了。”
孙怡清嬉皮笑脸讨打，“今天算加班吧，有加班费吗你们？”
pd立刻牙痒痒，“少说话吧你！”
简单吃完便饭上车，王姐让她眯会，孙怡清在飞机上睡饱了，还想留点困意晚上用，不打算睡了。王姐从包里掏出一袋蒸汽眼罩，“你带这个睡，我得测评的，考虑接不接，让你先试试。”
孙怡清真不想睡，这会午休，晚上她真要失眠了，打算把眼罩接过去，“我晚上睡觉带明早给你测评。”
“不行。”王姐不放手，“我着急要呢，公司催，好不好的赶紧定。”
“那你怎么飞机上不给我？”
王姐沉默一会，理直气壮，“忘了。”
没办法，孙怡清到底戴上，她刚吃完午饭，想着后面几天不用拍摄，前几天累瘦好几斤，放纵一下也没事，中午多吃了点碳水，此刻脑袋晕晕，真的又在眼罩作用下晃晃悠悠睡过去。
揭开眼罩，被冷气冰醒，孙怡清还睡眼朦胧着，就被王姐迅速扣上帽子挂上口罩，大羽绒服往上一拉，开车门撂出去了。
孙怡清踉跄两步，一脸茫然，看地库不远处同样捂的结结实实的人影跑过来，朝车内挥一挥手，“谢谢王姐，回头让宁姐把信息发你！”
王姐朝她比了个OK，车门一甩，扬长而去。
孙怡清：？
时黎轻轻拽着孙怡清羽绒袖子，看她还呆在原地，怕没认出来，把口罩拉下来，“是我。”
别说就站在跟前，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孙怡清没好气，“我知道。”
被拉着往大楼入口进，孙怡清一进去就看到电梯门口的牌子，各楼层科室表的清清楚楚。时黎说，“王姐已经走了，你跑不了的，一会我把你送回去。”
说话时眉眼微微上扬，有点诡计得逞后的得意，孙怡清忍不住也跟着柔和了下，双手揣兜，无奈冲她笑，“没打算跑。时黎，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少问，我怕刺激你。”
坐电梯到五楼，高级私人医院住院部费用奇高，好处是隔断了人潮，走廊里不似其他医院熙熙攘攘。孙怡清心里叹气，在这住院真是烧钱啊！这样为卫萍做的还不算多吗？
时黎拉着她，熟门熟路找到病房号，在门口停下。
病房私密性很强，从外面无法看到里面，孙怡清奇怪，“结束啦？我还以为你会把我拽进去，我连剧本都想好了。”
“走开。”时黎对她的爱演赠予白眼。
“你说的，我走了啊。”孙怡清退后两步，看时黎没动作，转身往电梯口走了一段距离，没有阻拦，又转身望她，见她跟在她身后就要往楼下下，反常的滞了会，讶然，“居然真的随我走啊，那你大费周章把我骗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好不像你。”
原来她的行动轨迹应该是直接开门，开始边苦口婆心，边把她硬拽进去，而她瞅准机会摆脱逃跑。
虽然没实践过。之前压根没到来病房这步。
时黎眨眼，抬头和她对视，仿佛看穿她心里所想，“孙怡清，我也在改。”
孙怡清沉默了一下，想起郁淮涟说，人会变的。
“我带你到这，但是你想进就进，不想进，我们就去吃饭。”时黎晃晃手机，“哎，上次给我评论不在本市不带我，现在在了得你请客给我补上吧？反正你跑不了的，别想赖账！”
记性真够好的，她开个玩笑也记得。孙怡清笑起来，朝她伸手，“走。”
时黎两步到她身边，问去干嘛，孙怡清主动握住她的手腕，拽着就往楼下跑，时黎吓了一跳，拍她，又被她带着一起跑起来，“诶！”
“你不是说我欠你顿饭吗，请你吃饭去。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飞快从消防通道下了两层，时黎已经有点喘，“远一点有个汤泡饭很有名，据说很好吃。”
“人多吗？”
“有隔间的，许攸真经常去吃，她说私密性挺强的。”
孙怡清其实也没太所谓会不会被认出来，现在人也没以前那么爱凑热闹，认不认识先围上来再说，再说生活里很多普通人对明星没兴趣，跑到地库，在车前停下，乐的很灿烂，“那就去吃这个。”
时黎很少开车，驾驶技术一般，单纯就是有个证能开而已，孙怡清先熟门熟路开门坐上驾驶位，“我不认识路，你搜到那家店，给我导航就行。”
时黎绕道副驾驶，坐进来，看她正在有条不紊调座椅，系安全带，俨然把这当自己车的样，忍不住问，“你随身还带驾照吗？”
“没带啊。”孙怡清随口答。时黎接着问，那你不能开车吧？她愣一下，“现在都电子驾照啊，有手机就行，你不知道吗。”
时黎摇摇头，孙怡清挤了下眼说你怎么光冲浪快，日常生活这么落后于时代，“你把手机给我，我给你弄。”
时黎把手机递给她，身体往前倾了点，安安静静看着她在手机上操作。
孙怡清低头捣鼓手机，余光却在观察时黎，见她不说话，心底略犹豫了一阵，“其实我没有故意不见卫萍……”
真的只是当普通人，不爱也不恨，没有必要来看。看了做什么呢？最多也只是见见她随衰老而日渐增加的忏悔——如果有的话。
但这些忏悔既不能免除她从前的痛苦，也不能使她的未来再无坎坷。
“停！”时黎比了个嘘，“我知道。”
孙怡清停下来看她。时黎说，“我只是想尽我所能。我知道对你来说，你已经翻篇了，那个家好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有一天——我是说未来万一有一天，你后悔了，这些都已经不可弥补了。”
孙怡清动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打断。
“我只是希望，在现在有限的范围里，至少我不能让你遗憾，我不能让你未来有一天突然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懊恼，我当初为什么没有陪她，为什么我不在身边。”
时黎诚恳的望向她，”我知道你或许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但是万一万一，万一有这么一天，我只是想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减少你所有的可能性。”
她说，“我知道你做过的事从不后悔，但我希望连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要有，如果你真的放下过去，我肯定希望你彻彻底底，再也不要回头。但如果你有天想回头看，我不想让你回头看到一片荒芜。”
孙怡清没说话。时黎伸手在她面前晃晃，“不至于吧，我说很多吗，这就念傻了？回应我一下！咱俩说这些会很矫情吗？”
心脏些许发闷，孙怡清回神，弯弯嘴角，笑着拍掉她的手，“有点。这些想法是我告诉你之前还是之后？”
告诉什么？她反应片刻，“之前，但之后也有。”
孙怡清了然点头。
时黎跟她的人生轨迹差太多了，在她的生命里，家庭与父母是无法替代割舍的部分，所以哪怕孙怡清不愿意，她也坚持默默维护着这段关系，怕她有一天忽然想要和解，却再也没有和解的机会。
错的不是时黎，是她隐瞒，不坦白，是她做错了。
没表态，时黎有点紧张。她知道她这么做，即使有一万个理由也是逾矩了，解释像辩解，但她最终还想挣扎一下，“我不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以前或许是，现在不是，我只是觉得……”
对面人忽然凑近过来，安全带被拉动出声，时黎心跳猛然发力，一瞬间大脑有些空白，忘记自己后半段想说什么。
孙怡清直勾勾的盯着她，贴近。
时黎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孙怡清立刻停住，眼神飘忽了一下，时黎跟她太熟，知道她下一个动作就想当没发生过坐正发动汽车。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她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身体已然诚实的向前撑直去追。
只是觉得什么？只是觉得……她人生有那么多无可奈何，她至少可以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