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城距离京城的距离不算太近,坐马车的话需要二天半的时间，如果是骑兵急行军的话，日出时分出发，日落应该就能到了。
在寒城住了一个晚上后,顾烟景和戚舞在第二天就开始了日常逛街和游玩,想要亲身体验一下寒城人口中所谓的抛头露面有伤风化是什么。
寒城大街上的女子并不多，做生意的就更少了。逛了两条街以后,才在一家铺面很小的点心铺子里面见到一名女掌柜。
“掌柜,这里的点心怎么卖？”顾烟景主动上前问道。
掌柜抬头看了顾烟景一眼，视线她身侧的戚舞身上停留了片刻，“两位客人是外地来的吧？这边是我们的特色小吃,每块糕点两文钱,这里的是我自己琢磨着做的,两块糕点三文钱。”
顾烟景微微挑眉，“掌柜怎么知道我们是外地来的？”
“两位龙章凤姿,如果我见过的话,肯定不会忘记的。”掌柜夸奖了两人一句，用这样的方式躲避了顾烟景的问题。
“掌柜的，你是不是读过书？”戚舞开口问道，视线落在了掌柜的手上，“你着手上的老茧，只有经常提笔写字才练得出来。”
掌柜的眼里出现一丝诧异,随后是明显警惕,“两位客官,你们要买点什么点心？如果不买的话，还请让一让，我还要出门做生意呢。”
哦豁,看来这位女掌柜很不一般啊，估计里面大有文章。
戚舞和顾烟景隐晦地对视了一眼，后者很快拿出了一锭五两的小银锭，“掌柜的，这些点心我们都要了，方便进去聊一聊吗？”
在顾烟景开口的时候，很快就有八名护卫出现在了戚舞的身后，给女掌柜的心里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短暂的沉默后，女掌柜像是泄气了一般，缓缓地点头，“好，我们进去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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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掌柜在这朝羲十二年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存在了，可如果地方换做寒城的话，那就属于凤毛麟角了。
或许是发现了顾烟景和戚舞的不同，女掌柜很快就交代了自己的来历，她是寒城前知府的女儿。不过她不是知府嫡女，只是前知府小妾生出来的孩子。
庶女的命运就不用多说，基本就是被许配给比较看好的下属，或是送去大人物家里当妾室，帮助前知府积累人脉。
女掌柜的未来在她十五岁之前就已经被安排好了，她的相貌在庶女中是最为出色的，会在及笄的时候被送给知府的上官，河南布政司左参政庆大人。
但就在这个时候，先帝驾崩，按照规矩所有人都是要服国丧的。庆大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个时候搞小动作，所以女掌柜就被暂时养在了家里，打算等国丧结束再说。
随后不久，继位的新帝也就是戚舞，一口气解决掉了不少不听话的朝臣，庆大人被大清洗波及到了，虽然没有丢掉乌纱帽，但也被贬低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当知州，品阶还在前知府之下。
前知府自然就打消了继续送女儿的想法，但因为有风声传出去的关系，知府不好继续送给其他人，最后挑挑拣拣选中一个草根出身的举人，把女掌柜当做投资一般嫁给了对方。
比起当做妾室，嫁给举人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了。女掌柜毕竟顶着知府女儿的名头，虽然只是庶女，但过得了几年还算不错的生活，并且生下了一个女儿。
后来在新帝推行新政的时候，前知府被人举报在科举上作弊，随后被革职查办。因为当初新帝是从严处罚的关系，前知府最后被判处了流放。女掌柜因为已经出嫁，所以和女儿一起逃过了一劫。
“举报我父亲的人就是我那好夫君，靠着这一份功劳，他成功从县令成为了通判，接着又升任同知，最后在去年变成了知府。”女掌柜说道。
“寒城女子本来是偏向保守的，但在圣上推行新政之后，也有不少饱读诗书地大家闺秀参加。可第一次县试的时候，她们就遇上了我父亲被查办，不少人的成绩作废了。”
“后来我那位好夫君上位之后，情况就更加不好了，女子看起来和男子一样可以参加考试，但在进行搜身的时候，会被额外针对，而且……”
说到这里后，女掌柜顿了一下，“曾经有喝醉的书生闯入过女考生脱衣检查的地方，虽然很快那个人就被抓了。但是，自那以后，就很少有女子参与科举了。”
“就算有，也多半是一些才刚刚接触书本的人，根本考不过那些寒窗苦读十多年的男子。”女掌柜说道，长叹了一口气，“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两位贵人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女掌柜最开始是有些害怕的，担心顾烟景和戚舞是她的好夫君派来的，为的就是扮演外来者，在让她彻底闭嘴后，就可以通过把锅甩给外地人的方式，彻底脱身了。
但随着女掌柜慢慢把自己的往事说出来后，她从顾烟景和戚舞的眼里看到了不赞同和不满，能露出这种表情的，绝对不会是她好夫君派来的。
戚舞听完后思索了一番，接着开口问道，“你愿意充当人证吗？”
“两位是京城的贵人？”女掌柜明显愣了一下，眼里带着一丝隐晦的怀疑。这种事情她其实不是第一次碰到了，这些话她在去年也和另外一个疑似京城来的大人物说过。
可惜那个大人物只是同情女掌柜的遭遇，给了她二十两银子后，就拂袖离去了。然后在三天后，就出现在了她好夫君的身边，两人有说有笑的。
“算是吧，不过我们不是六部的官员，只是家中姐妹比较出息，一人在工部任职，一人在户部任职。”戚舞说道，犹豫片刻后，又补上了一句，“她们都已经是三品的侍郎了。”
女掌柜的眼界和阅历确实比一般人要高上很多，但她再怎么高，估计也没有渠道知道两部的侍郎是由小六和小七担任的，更加不可能由此推测出自己的身份。
“三品侍郎？那岂不是可以面见圣上的高官？”女掌柜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两位贵人，请问你们认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袁大人吗？”
戚舞眉梢微动，“听说过，但不是很熟。”
“是这样啊，看来是我想岔了。”女掌柜有些失望，看来自己还是高看了那位大人。他最的选择还是包庇她的好夫君，好一个官官相护啊。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的话，右佥都御史去年似乎来寒城这一带巡视过，你是不是试过拦轿告状？”戚舞说道。
负责巡视的御史，基本都是她和柳太后商量着选出来的，每一个人的底细她都是认真看过的，记忆相对来说深刻一些。
在戚舞的印象里，右佥都御史袁礼算是个品行不错的人，时不时地就能发现一点地方的漏洞，给那些官员紧紧皮来着。
女掌柜点了点头，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和右佥都御史袁礼的事情，“两位贵人如果觉得难办的话，也可以选择不插手，毕竟……”
“放心好了，寒城的情况马上就会改变的。”顾烟景打断了女掌柜的话，“我虽然没有在六部任职，但我和青衣、青鸟两位将军有交情。她们最看不过女子被压迫欺凌了，到时候肯定会向圣上告状的。”
顾烟景的语气很坚定也很有感染力，女掌柜在和她对视，心中也莫名有了信心，觉得寒城的事情一定可以解决了。
留下几个护卫保护女掌柜的安全后，顾烟景和戚舞并没有在这个地方久留，而是去了一些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开始找些走贩和小二打听消息。
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太多的顾忌，见到有人给钱打听消息后，就利落地把自己的知道的东西说出来了。
就这样，顾烟景和戚舞用了一整天的消息打听到了足够多的消息，众人的说辞虽然有细微的差别，但每一个人都提到了醉酒书生强闯女考生检查区的事情。
甚至还有一个人自称曾经是女子学堂的大厨，偷偷告诉两人，女子学堂里面也闹出过一些事情了。只可惜那些受害者只是普通百姓，在知府出面给了银子后，就乖乖听话闭嘴了。
戚舞是越听越生气，心中都窜出了一种冲动，想直接拔剑砍了这个欺上瞒下的知府。
“小五，如果你想的话，我们现在的人手完全可以包围知府的私宅，然后把他解决掉。”见到戚舞气呼呼的样子后，顾烟景开始分析这件事的可行性。
“如果惊动了地方驻军的话，我会亮明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代表圣上来暗访的。事后小五你给我补上一道圣旨，就可以把这话给圆回来了。”顾烟景总结道，“问题不大。”
戚舞有些小小的心动，不过她还是委婉地拒绝了顾烟景的提议，“这一来的话，我是一时间爽快了，但是许多无端的猜忌会落在你的身上。”
“不少人总是喜欢阴谋论，你又不是没有看过奏折，已经有人开始弹劾你拥兵自重了，让我早点把你的兵权给下了。”戚舞说道，笑着捏了捏顾烟景的耳垂。
顾烟景轻哼了一声，“那小五你会这样做吗？你又不会，所以我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我确实不会，但我不知道我的接班人会不会。”
戚舞说道，眉宇间藏着一抹隐忧。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自己在选定了继承人以后，肯定要好好培养对方，手上的权力也肯定会慢慢交给对方的。
现在几个孩子都还小，不过是六岁的萝卜头而已。可是十年后，二十年后呢？那个时候这些萝卜头就已经长大了，年轻力壮。而她们呢，则是会随着时间慢慢衰老，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到时候那些人还容得下顾烟景吗？
“小五，不要去担心那些没有发生的时候，思虑太多对身体不好。”顾烟景说道。
发现戚舞走神以后，顾烟景就用手捧住了她的脸，在她回过神来的那一刻，直接吻了上去，用最简单的方式让戚舞暂时遗忘那些烦恼。
至于亲吻结束以后干什么，自然是干一些方便在晚上干的事情了，彻底放松了一下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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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不需要早起的两人赖床到了日上三竿，随后在客栈里面梳理了一下禁卫军搜集到了线索。
“寒城需要有一位女知府，你觉得这些人当中，谁比较合适？”戚舞在白纸上写出了三个名字，她们目前都是正五品的郎中，比较适合外放来当知府。
顾烟景看着三个名字，略微思考过后，用食指轻点了一下第一个人的名字，“就她吧，礼部相对来说女人更少一点，她能成为郎中的话，一定比其他人更有能耐。”
“如果好好培养的话，说不定她就是十年后的礼部尚书了。”顾烟景补充道。
“你不喜欢现在的礼部尚书吗？”戚舞问道，语气略带疑惑。
现在的礼部尚书可是顾家人，按照血脉来计算的话，能算是顾烟景的叔叔，对她也颇有优待。对方待在这个位置上的话，应该对顾烟景有好处才对。
“不是不喜欢，三叔他太过讨好我们了，为了我们方便做出了许多不合理的调整。”顾烟景微微皱眉，“而且三叔的能力不行，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保住乌纱帽。”
“礼部尚书一职还是非常重要的，我觉得他担不起那么重的担子。而且他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可以致仕告老还乡了。”
顾烟景：“在没有做错事的情况下，体面地离开，对三叔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了。”
戚舞轻轻嗯了一声，把顾烟景的话记在了心里，“好，那就让她来接手寒城的事情吧，要是她能在任期内让寒城做出改变的话，礼部侍郎的位置，也就可以换她来坐了。”
敲定完下一任知府的人选后，顾烟景就把分散的禁卫军喊了回来，直接花银子包下了客栈吗，让他们把客栈变成铁桶。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这里的知府多半没有什么胆子敢乱来，但防备工作绝对要到位。
事实证明，顾烟景对防备工作的重视还有很有必要的。就在那一天晚上，有十多个人穿着黑衣服的人想要偷偷潜入客栈。
他们倒不是想要杀人灭口，而是想要摸摸顾烟景和戚舞的底，看看她们是什么来头，到寒城来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