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放学时,天色还亮着,宫熙伶俜出了门便用黑色的带子蒙了眼。
她就这么摸索到了之前的假山旁。
叶幽漓刚从假山里摸出宫熙伶俜放的信,听到脚步声,赶紧躲起来,没想到看到宫熙伶俜蒙着眼睛来了。
她这眼睛还是畏光吗?
“茕茕,你在,是吗?我看不到你的。你出来,好不好?”
叶幽漓听到宫熙伶俜小心翼翼的话,从角落挪出去,也不忸怩,山前拉住了宫熙伶俜的手。
“你的眼睛还不好吗?”叶幽漓写字问。
“眼睛的伤已经好了,你不想让我见到,我便不见。只要你别走。”宫熙伶俜说,语气显得有些小心,像是怕失去什么。
叶幽漓心里一颤,知道宫熙伶俜是猜到自己的顾忌了,所以才蒙着眼睛的。
“我不走。”叶幽漓写道,伸手拿了帕子给宫熙伶俜擦了嘴角,无声的笑起来。
宫熙伶俜感觉到叶幽漓在颤动,知道她在笑,不知道她笑什么,也跟着笑起来。
眼睛虽然蒙着,但是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心情跟着好起来。
她们的时间并不多,只交流了一会儿,外面引她们出宫的小太监便催了。
叶幽漓让宫熙伶俜回去。
宫熙伶俜舍不得。
“你是哪个宫里的?我想办法将你要出来,给你自由。”
宫熙伶俜临走犹豫了下,还是跟叶幽漓说道。
叶幽漓一怔。
“我离宫的日子快到了,你不用担心。”
叶幽漓想了下在宫熙伶俜手心写道。
皇宫里的宫女除了到了年纪会离开,也会因为及笄后分化成赤乌离开一批。
“你离宫后,来城北米粮铺子,跟掌柜的说一声,他会帮你安排。”
宫熙伶俜对叶幽漓说,将自己私下差人开的铺子都告诉了叶幽漓。
叶幽漓看宫熙伶俜说的真挚,应了她。
等宫熙伶俜离开,叶幽漓发了一会儿呆也走了。
以后与宫熙伶俜如何相处,这个朋友如何维持,叶幽漓有些茫然。
她不想失去宫熙伶俜这个朋友。
但,总不能一直这样,假装哑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长相?!
若是宫熙伶俜有心去找人问,宫里哪里有叫茕茕的宫女呢?
一些问题让叶幽漓头疼,暂时压了下去。
重逢的喜悦还在,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
每日都会在老地方偷偷见面。
每天都变的有期待感,日子也变的轻快。
叶幽漓虽说是被“转化”成赤乌的,身体也开始如赤乌那样发育,不像姱娥,一旦及笄就再长不高了。
叶幽漓想长的更高一些,日常除了读书,还请了武师傅训练自己。
这让叶幽漓的身量,和力气都增长了不少,和一般的赤乌差不多了。
一打眼,没人怀疑叶幽漓是姱娥。
原本一切都挺好的,谁知有一日,叶幽漓来了月事。
痛到叶幽漓只能窝在床上,大夏天的感觉浑身沁凉。
叶幽漓足足在府里躺了三日才好一点。
舅舅带来的游医给叶幽漓看过了,这也是转化赤乌的后遗症之一,痛经程度比一般的姱娥还要厉害一些。
有条件的话,这几日只能躺着,喝药,保暖腰腹。
叶幽漓又休息了一日才去的南书房,整个人还有些蔫蔫的。
瞧着宫熙伶俜整个人又阴沉下来,叶幽漓在中午时去了假山后和宫熙伶俜见面。
宫熙伶俜来了好多日都没有见到叶幽漓,而且也没有丝毫消息,心急如焚。
此时叶幽漓重新出现,宫熙伶俜有些激动,一把将叶幽漓抱住,紧扣在了怀里。
“你去了哪里……”宫熙伶俜的声音有些发颤,因为情绪激动,信息素从皮肤散发出来。
叶幽漓闻到了那股微辛辣又带着一种清新甘甜的信息素味道。
叶幽漓如今已经知道这是信息素了。
赤乌的信息素,叶幽漓试过,其他赤乌的信息素味道,对于叶幽漓来说,并不像对姱娥那样影响姱娥,但是会让叶幽漓感觉不舒服,有的甚至让叶幽漓恶心。
但是,宫熙伶俜的不一样。
她的味道,是叶幽漓喜欢的味道。
这种味道让叶幽漓精神放松,又感觉到了一些异样。
只是几日不见,宫熙伶俜便这样。
若是往后都不见呢?
“我病了几日,抱歉,没来得及跟你说。”叶幽漓给宫熙伶俜写道。
“你生了什么病?要不要紧?好了吗?”宫熙伶俜急切的问。
叶幽漓安抚了宫熙伶俜,宫熙伶俜还是没有松开叶幽漓。
宫熙伶俜身上的信息素持续释放,包围着叶幽漓。
叶幽漓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但是又舍不得这种舒服。
后面几日,宫熙伶俜似乎是抱着得了滋味,碰到叶幽漓便忍不住想要亲近叶幽漓。
宫熙伶俜闻不到叶幽漓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只感觉她很好闻,抱着很舒服。
叶幽漓没有反对,她便大着胆子抱叶幽漓。
叶幽漓原本觉得两人都是赤乌,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宫熙伶俜的信息素味道,她是喜欢的。
叶幽漓当时跟舅舅说分化成赤乌后就自请离开燕京城去封地。
但是,一时之间,有宫熙伶俜这个牵挂,她又舍不得离开燕京城。
新的府邸里,有其他皇子皇女安插的人,有传府里消息去外面的,有试图下毒的,还有试图爬叶幽漓的床的……
叶幽漓买了几匹马,养了几个舞姬做幌子,都会被传的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成为众人的谈资。
在燕京城的日子,麻烦事不少。
叶幽漓还是没下定决心离开。
直到有一天,两人在放学后密会时宫熙伶俜抱着叶幽漓,身体微微颤抖,唇无措的在叶幽漓的脸颊脖颈出啃咬。
宫熙伶俜今日的信息素味道和往日不同,带着一股奇怪的躁动。
“茕茕,做我的王妃好不好?”宫熙伶俜低喘着说。
叶幽漓挣开,难以置信。
王妃?
叶幽漓听宫熙伶俜这么说,便知道她是将自己当姱娥了。
而自己,就是不为了嫁人被人左右,才冒险转化成了赤乌的。
叶幽漓推开了宫熙伶俜转身便跑了出去。
一场雨冲刷掉了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也让叶幽漓清醒了几分。
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离开,又何必再逗留?
长痛不如短痛。
叶幽漓坐马车回去的路上,马惊了,叶幽漓在马夫的保护下,还是骨折了多处。
“马身上被做了手脚,你的身份,即使不争,他们也会忌惮你的。阿漓,离开燕京城吧。”叶幽漓的舅舅拖着病体来看叶幽漓痛心的说。
叶幽漓点了点头。
命都难保,还要想什么呢?
叶幽漓带着绷带入宫见了昌平帝一面,将这次惊马事件的调查结果,以及之前院子里想要害她的人和事告诉了昌平帝。
这些龌龊事,昌平帝知道后大为恼火,也意识到了叶幽漓的处境。
加上叶幽漓一身伤病恹恹,无依无靠的可怜模样,昌平帝破例下了招书,给叶幽漓分了封地,在燕京城不远的幽州府,令叶幽漓非召不能入京,也是为了保护叶幽漓。
幽州府虽说不算是多富有,却也比偏远苦寒之地强。
原本是要等完婚后才能去封地的,叶幽漓提前了一些日子。
被赐婚后,六礼按照程序走着。
皇家的程序繁多,等准备好了还需要一年多。
礼部算好了,等来年昌平帝寿辰时,叶幽漓来燕京城,再大婚。
叶幽漓准备离开燕京城时,想到那个因为自己离开可能会变得十分阴沉的人。
想了想,叶幽漓写了封信,告诉了宫熙伶俜自己已经离开皇宫回老家了,让宫熙伶俜勿念。
拜别昌平帝那一日,叶幽漓出宫时,将信放在了假山石缝隙里,没有再见宫熙伶俜。
幽州府这边,叶幽漓的府邸是燕京城的好几倍大。
叶幽漓养了十多匹马,养了蹴鞠队,还有不少舞姬歌姬,她是在放纵自己沉溺,也是在暗中积蓄自己的实力,让自己有自保的能力。
之后三年间,叶幽漓去了燕京城四次。
除了昌平帝生辰,其他两次都是奔丧。
一次是未婚的妻子,一次是舅舅。
以守孝之名,叶幽漓三年未娶。
再因昌平帝的生辰到燕京城时,叶幽漓变了许多。
她脱去了青涩,容貌美艳贵气,身量高挑,比一般的赤乌都要高一些,因为习武,力气也大。
在人前,她面上总是挂着赖洋洋的笑,仿佛一切都不在乎,只愿沉溺在酒色中一般。
每次到了燕京城,燕京城最好的娇娥楼,便是她常去的地方。
最热闹的蹴鞠比赛,也少不了她的身影。
燕京城的人对这个皇长女的印象便是,纨绔一枚。
这次到燕京城,叶幽漓自然也不例外,包了娇娥楼新一年的花魁,只要无事,便在娇娥楼里吃喝玩乐。
众人见怪不怪了。
御史台又有新的活计了,每日都有几本参叶幽漓的本子。
叶幽漓并不在乎。
在娇娥楼里,叶幽漓不单单是吃喝玩乐,也要结交朋友,还要打听消息,处理一些人和事。
只是刚到了几日,叶幽漓便多了几位纨绔“好友”。
“幽王殿下,这些日子没来燕京城,可知燕京城出了件大事?”一个“好友”殷切的给叶幽漓说八卦听。
叶幽漓端着酒杯懒懒的看着,任由那人说。
“这几年,质子府那位,文科武科,样样拔尖,几位殿下都不敢招惹她了,你猜怎么着,最近她在猎场时,遇到了刺杀,受伤从马上摔了下来,瘫了……听说是大楚的皇子派来的人。太拔尖,连做质子都被忌惮,也真是的……”
那人一脸唏嘘的讲着,叶幽漓手里的酒杯渐渐被捏紧。
叶幽漓以为自己心里早已平静如水了。
三年未见宫熙伶俜,也未曾让自己有时间去回想。
然而,她的消息,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了她的耳边。
让那人莫要拔尖,她偏生不听,连大楚的兄弟姐妹都忌惮她了。
叶幽漓想到宫熙伶俜的伤,感觉心口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