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击瓦缶的声音回荡在燕京城里,肃穆庄严。

  整齐划一的呼喝声响起,将士开拔,百姓夹道欢送。

  顾清辞坐在高头大马上,凤翅金盔,锁子金甲,红缨飘舞,英姿飒爽。

  精致的眉眼透着冷冽的气质,在清晨的冷空气中,眉眼鼻头似乎有些微的红。

  陪同的将士和欢送的百姓并未注意,山呼海啸的声音中,顾清辞回头望了一眼燕京城,将军府的方向,转头催马疾驰出去。

  冷风扑面,也浇不灭一颗还滚烫着的心。

  马刚出了燕京城便开始想念阮芷。

  早去早回。

  这是阮芷对她最后一句叮嘱。

  早上寅时起来,没来得及吃早饭。

  卯时要出发时,才匆匆出来。

  离别的伤感,在阮芷有意想让她满足开心的举动中一时化开,此时又重新郁结。

  更加的浓烈。

  职责所在,既然承了这个官位,便要做好自己要做的事。

  大将军的官印已经正式授予了顾清辞,只是虎符还在昌平帝手里没给顾清辞。

  顾清辞知道自己还有一关要过。

  将北疆彻底稳住。

  顾清辞之前是镇北将军,她做了大将军后,镇北将军空缺出来。

  顾清辞推荐了曹夯。

  昌平帝对顾清辞挺信任的,封了曹夯做了镇北将军。

  到北疆,将所有事都安排好了,以曹夯的能力和威望,按部就班的执行下去,是不会出乱子的。

  所以,让突厥人讲规矩,按照规矩通商,开好坞城的官店,实施好边军屯田,边军新的训练计划等等的事,都是需要顾清辞安排好的。

  口哨声响起,将顾清辞的神思拉了回来。

  顾清辞没转头去看,已经知道是阿是那琅在吹口哨了。

  拿了马上的轻量级弓箭,顾清辞眼都没看便一箭射了过去,正中阿是那琅的发髻上。

  原本看着顾清辞今日穿的庄重,看着极好看的样子,有心调侃的,这一下,让她语塞。

  见识过顾清辞将她的王兄阿是那烈一招制住活捉,阿是那琅对顾清辞本能的有一种敬畏,以及欣赏。

  以前是看顾清辞长的好看喜欢,如今完全是因为慕强。

  如果顾清辞不嫌弃,她甘愿雌伏。

  可惜,这人还是个痴情的,除了自家夫人谁都不理。

  阿是那琅自讨了没趣,便没出声了,摘了脑袋上的箭矢,只拿眼睛看看过过瘾。

  另一边,顾清辞离开后,阮芷并没有去送她。

  早上一遭,她实在无力起来,被顾清辞按着继续睡。

  等她醒神,脸上的红晕慢慢褪下后,一股空寂感袭来。

  顾清辞离开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两人交融在一起的信息素味道,证明着之前发生的事。

  周身的温度,皮肤的触感,似乎还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但事实上,顾清辞已经离开了。

  阮芷微微叹了口气。

  好吧,她承认,她已经开始想顾清辞了。

  若是这满室的信息素味道,可以留存便好了。

  怔了好一会儿,阮芷起身准备去洗漱。

  “姐姐,这个箱子里是我给姐姐准备的抱枕,我离开后,让它代替我陪姐姐。”

  阮芷起身便看到了一张字条,贴在了一个木箱子上。

  不知道顾清辞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阮芷好奇揭开那字条,打开箱子看去。

  里面竟是放了一个人偶。

  说是人偶,其实做的有些粗糙。

  身体如长条枕头一样,缝制了两个稍微细的手臂,身上的衣服是缝上去的,和顾清辞的里衣布料一样。

  头发看上去是染色上去的,有些神似顾清辞散了头发时的样子。

  至于脸,上面的表情是很简单的笔画,弯着眼睛,嘟唇要亲亲的表情。

  做的很不像,又神似,带着一股搞怪的喜感。

  阮芷将那人偶枕头拿起来。

  布料用的都是极好的,很柔软,里面塞的棉花很足,又让它触感很实在。

  上面有顾清辞的味道。

  看那粗糙的针脚,阮芷便知道,不是让绣娘做的,是顾清辞自己做的。

  阮芷一时嘴角翘起,又弯下,将那人偶抱了抱,捏了捏它的脸。

  软弹的触感,还真有点像顾清辞。

  好一会儿,阮芷起身去洗漱。

  “老夫人来了。将军走的时候差人去叫老夫人来陪夫人。”阮芷洗漱好,丫鬟跟阮芷说。

  阮芷眸光微动。

  这人走便走了,还要做这么多事,惹她挂念。

  秦若芳来,是和阮芷一起用早饭的。

  “阿辞可真是贴心,说你一个人用饭用的少,麻烦我每日来陪你吃饭,没事的时候陪你说说话,连瑾瑜都叮嘱了。让我们住在将军府多久都没关系。”秦若芳见到阮芷笑着说道。

  当初是迫不得已,以为顾清辞肯定会在阮芷孕期找其他人,所以建议阮芷找一个自己培养的老实点的,省得以后闹出什么幺蛾子。

  如今知道顾清辞独宠女儿,自然高兴了。

  秦若芳给阮芷布菜,又和阮芷说着话,阮芷便多吃了一些。

  顾清辞在时,阮芷没太大感觉,因为两人同住同吃。

  等顾清辞走了,阮芷注意到了一些事。

  生活里已经处处是顾清辞的痕迹了。

  就连叶沐染来的时候,都会给阮芷带开胃的小吃,还会写字问阮芷今日吃了多少饭。

  每日摄入的膳食纤维,蛋白质,维生素等的多少,有人监督。

  每日适当的运动量,也有人监督。

  出行马车里,内壁全部包了一层棉花软垫。

  马车上还有“安全带”,防止突发事件,马车急刹车等。

  马夫被顾清辞再三叮嘱。

  虽然阮芷孕期已经很少出去了,偶尔还是会有事需要。

  一切被顾清辞安排的很妥帖。

  顾清辞还没到北疆,到了驿站时,便会写信给阮芷。

  平均三四天阮芷便会收到顾清辞一封信。

  阮芷每一封信都会回,也会顺带给顾清辞捎去一些吃食,以及护肤用品。

  随着阮芷月份加大,顾清辞甚至还给阮芷设计了孕妇内衣,来起到承托肚子的作用。

  顾清辞虽然没在身边,存在感却很强。

  阮芷以为自己会因为顾清辞的离开,再次食欲不振,睡眠不好。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

  因为顾清辞的这些一点点的存在感,让阮芷的思念缓解,胃口还不错,养的胖了几分。

  有那只人偶枕头陪伴,阮芷的睡眠质量也还不错。

  月份越来越大,肚子变大后,晚上睡觉时,那只人偶抱枕起到了很好的承托作用,睡觉时,并不会觉得很累。

  阮芷除了安胎,还要管理一众店铺和官店,以及为了可能的饥荒瘟疫等做准备。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三月份,阮芷怀孕七个多月了。

  春暖花开的季节,温度适宜。

  阮芷数着日子盼望着顾清辞回来。

  预计也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只是眼看着顾清辞要回来了。

  宫里却传出昌平帝病倒的消息。

  这是阮芷并未预料到的,昌平帝身体不好,大限并不是现在,中间有没有病倒过,阮芷倒是不太清楚了。

  昌平帝无法料理国事,太子监国,暂代各种事情。

  原本其他几个皇子皇女多少还有点想头的,昌平帝这一病倒,太子监国,掌握了玉玺,官员任命等大权。

  其他不甘心的,就有些不安分了。

  太子得势后忙着弹压,试图让地位稳固。

  就算是叶幽漓,也谨言慎行,低调行事。

  顾清辞便是在这种时候回来的。

  阮芷正在花园散步,由丫鬟扶着完成每日的运动量。

  如一阵风一般冲到内院的人,到了阮芷跟前速度慢了,小心翼翼的靠近,生怕吓到了阮芷。

  阮芷听到声音转头,身体便顿住了。

  是顾清辞回来了。

  身上还穿着轻甲,佩刀都没来得及卸掉。

  还没开口说话,眼圈先红了。

  “姐姐,我回来了!”顾清辞说,声音带着哽咽。

  眼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面前,阮芷一时有些激动。

  顾清辞想伸手抱住阮芷的,看到阮芷明显膨胀了好多的肚子,不敢靠近。

  阮芷没有顾忌,伸手碰触顾清辞,确认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还没等阮芷碰到顾清辞,她先皱眉轻呼了一声,要碰顾清辞脸颊的手按在了肚子上。

  “怎么了?”顾清辞吓一跳。

  “没事的。”阮芷感觉到肚子的动静,朝顾清辞笑,伸手拉了顾清辞的手过去,按在了凸起的腹部。

  顾清辞有些着急想问问阮芷到底怎么时,感觉到了手掌心传来一阵阵力道。

  来自阮芷的肚子。

  力度不小。

  “这是……胎动?”顾清辞问。

  阮芷朝顾清辞点了点头。

  阮芷的信上有提过。

  小家伙开始胎动,每日都会小腿蹬着动弹,很有活力。

  当时看信的时候,只是一个概念。

  一句话。

  真实体验时,感觉很奇妙。

  那小家伙仿佛在和顾清辞打招呼。

  蹬了好几下,才消停了。

  “莫要站着了,回屋内坐。”顾清辞回神对阮芷说。

  顾清辞风尘仆仆,先去洗漱,阮芷差人给顾清辞准备吃的。

  分离几次,再见面,刚开始思念涌动,有些激动,平复下来,又回归正轨,仿佛顾清辞从未离开过一样。

  顾清辞洗漱好,吃饭时,阮芷坐在一边陪着吃了点。

  等顾清辞吃完饭,抱着阮芷亲近。

  将近三个月没见面,顾清辞自然是非常想念阮芷的。

  抱着阮芷诉说着思念。

  闻着阮芷身上的味道,便感觉心里空缺的一块被补充上了。

  阮芷这段时间比顾清辞离开前稍微丰润了一些,抱起来的手感越发绵软。

  顾清辞离开前,阮芷身上已经有淡淡的奶香了,这会儿更浓郁了。

  抱着亲近了一会儿,顾清辞感觉有些不对。

  “衣服怎么湿了?”顾清辞看到阮芷绵软的丝绸布料做的外衣上,有深色的水渍晕染开。

  顾清辞问出口,看到水渍的位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喉头滚动了下。

  “……”阮芷有些尴尬,伸手盖住。

  这种事,她自然没有在写信的时候说。

  “莫要看了。我要换件衣服。你回来,不去拜见陛下吗?”阮芷说,不欲让顾清辞过多关注。

  “……我骑了赤火先赶回来的,大部队还没到。稍晚一点,再进宫看陛下也无妨。”顾清辞说着忍不住盯着阮芷捂住的地方。

  阮芷面上微红,听到顾清辞的吞咽声,手指捏在她的脸颊上。

  “莫要想乱七八糟的。不能的。御医说,过早的挤压,可能会导致早产的。”阮芷对顾清辞说,似乎已经看透了顾清辞的心思。

  顾清辞摇了摇头。

  她刚才脑子里都是颜色。

  太罪过了。

  更罪过的是,这么公然的诱惑,竟然不能碰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顾清辞只凑近阮芷抱着她啄吻了几口。

  “陛下这次病的似乎有些重。宫里具体什么情况,我并不知道。幽王殿下也不能进宫侍疾。你若是进宫要小心一些。”阮芷想到如今朝堂的情况,低声跟顾清辞说。

  顾清辞在回来之前便收到书信了。

  对此也有一些准备。

  想想大老板如今生病,顾清辞和阮芷说了几句话,缓解了思念,便换了衣服出府进宫。

  顾清辞想要进宫见昌平帝,只是在门口通知了相关的守卫,没一会儿太子便知道了,专门出来迎接顾清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