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叔母,听说阿芷姐姐回来了,我刚好回娘家,便来看看姐姐。哎哟,顾解元也在啊,我们阮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能有女儿嫁给武曲星。”那女子在发髻上的金步摇虚虚的摸了摸,嘴角含笑,给几人打招呼,看到顾清辞热情了几分。

  “这是你大伯家的女儿,阮芠。嫁给了贵德府的郑翰林。”秦若芳给顾清辞介绍了下。

  虽说已经致仕,叫曾经的官名,也是给她面子,显得好看些。

  顾清辞看着这女子有种矫揉造作之感。

  虽说叫阮芷姐姐,长相却比阮芷老气不少。

  金步摇在头上戴着,显得不搭,压不住。

  既然秦若芳提起她不怎么开心,顾清辞也不会对她多热情。

  “见过翰林夫人。我这解元,有大半功劳都是我家夫人的。若不是夫人支持,我不可能高中的。能娶到夫人才是我的造化。”顾清辞微微一礼说道。

  这女子的说法,顾清辞不太喜欢。

  “顾解元真会说话。知道疼自家夫人。跟我们家郑翰林一样。”阮芠被说的神色微微有些诧异继而又笑起来。

  “阿芷姐姐,我们姐妹很久没见面,我对你甚是想念。知道你来,我特意带了一些礼物来。金玉坊的金银首饰又有了新花样,据说是从燕京城传来的款式,很是别致。早前,郑翰林便给我定做了好几套头面,我哪里戴的完。特地带给姐姐。咦,姐姐,怎么这样素,发髻的簪子还是木的,身上的料子也……”

  阮芠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捂住了嘴。

  “瞧瞧我这记性。年前诞下麟儿,郑翰林给我转了籍,倒是忘了姐姐还是商籍。顾解元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姐姐能生下子嗣的话,转籍也是很快的事。”

  阮芠继续说道。

  阮芷听着阮芠说的,心里波动不大。

  阮芠嫁的郑翰林已经五六十岁满头白发了,为了嫁给那人,家里舍了大半的家产,盼着能借此有些转机,改变命运。

  阮芠说的打首饰的事,郑翰林哪里有银子,都是阮芠自己的陪嫁银子。

  阮芠生下的那孩子很是体弱,养不了多久便会夭折了,阮芠也因此被冷待,郁郁寡欢。

  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

  但是,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

  倒也没什么多坏的心思,只是总是爱和阮芷比较。

  当初能嫁给郑翰林做续弦,不管花了多少银子,面子过的去,不知道多得意。

  今儿来看着是想打好关系,却又忍不住的炫耀。

  倒是好意思拿郑翰林和顾清辞比较。

  顾清辞单单是相貌,便足以抵过许多了。

  不过有的人,可能会更在乎身份地位,年龄相貌什么的,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阮芷很平淡,顾清辞却听出了火气。

  这明晃晃的炫耀加嘲弄啊。

  原本阮芷穿什么都好看,顾清辞看着都习惯了。

  听阮芠说的,也意识到了一点。

  不转籍,阮芷的身份便是商籍,地位低。

  被人看轻不说,穿衣还没有自由。

  阮芷给她准备了那么多昂贵的绸缎云锦料子的衣服,她自己却穿的棉布,极为素简。

  阮芷若是做明艳打扮,金饰戴上,不知道会多好看。

  只可惜,她现在还没能力给阮芷转籍。

  “哎呀,若是不能生,就要等了。到不了进士一甲,只能去边关才能授官职了。只有有了官职,才能给正妻转籍。不知道要等多久。姐姐,你结婚数月,肚子有动静了吗,可有什么好消息?”顾清辞还没说什么,阮芠又絮叨着问。

  “这要看缘分了,我并不强求。我家主君还不到二十,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急什么?妹妹怎么有空来,郑翰林最近身体如何了?不需要妹妹在跟前侍疾吗?”阮芷本不欲和阮芠多在这上面计较,但是她一直揪着不放,只能拿话来刺激刺激她,结束这个话题了。

  阮芷这话说的,让阮芠一下子哑口无言了,面上有些羞恼了。

  郑翰林的身份可以炫耀,但是这个年龄和身体的确是她的痛点。

  “近日身体好多了,有了儿子后心情好,身体自然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你们来年是不是要去燕京城了,郑翰林在燕京城有一些故交,若是需要,我便让他写信,到了燕京城也好有个照应。”阮芠转移了话题说。

  她能回娘家,也是托了顾清辞中了解元的福。

  郑翰林让她回来,和这边交流交流感情。

  若是只是秀才,才懒得搭理。

  “那倒是不必了。文科和武科不同。就不麻烦郑翰林了。我已差人去燕京城相看铺子和宅子。年后去的话,有人接应的。”

  阮芷回了句。

  “也好。你们最近的生意做的越发好了。有了银子好办事。”阮芠说着,有些酸了。

  阮家和官店合作,在珉山县和贵德府开了茶馆,很是红火,开办的聚成商会也是以阮茂林为尊。

  她嫁了郑翰林,以经商为耻,反倒是生意不怎么好了。

  想想阮芷还是商籍,阮芠心情又振奋起来。

  “距离春闱的时间不多了,顾解元要好好准备了。听说会试时,陛下特批了一些有功勋的年轻将军参加,军籍子弟也有名额。那些人手里都是见过血的,很是勇猛。倘若要比武的话,一定要小心。”

  阮芠好心的提醒。

  之后的考试一个比一个难,想要授官职,尤其是武科,比文官难度高一些。

  阮芷说有的是时间,看看她要等个几年。

  不用阮芠说,顾清辞也知道这些。

  这些日子和闻人翊不是白在一起玩乐的。

  会试和殿试的难度,一个比一个大。

  除了以往的骑射刀石提高了难度,武试还需要考核武艺比试,带兵对抗演练。

  文试策论题目难度更高一些,还有战事推演,综合了对地形地貌,边境驻军,敌国人员和军队配置等的考核。

  可以说从单纯的武夫,上升到了能带兵打仗的将军上。

  顾清辞也就对射箭很有把握,单纯比武的话,也有点把握,其他她没接触过的,她完全没概念。

  所以对于来年的春闱会试,顾清辞自己的信心也不是很足。

  “不劳翰林夫人担心了。我自会好好准备。早日考取功名,给我夫人转籍的。”顾清辞绷着脸说。

  为了阮芷不被人看轻,有穿衣自由,她也要拼一拼。

  以往总以为阮芷会遇到叶幽漓,自有叶幽漓给阮芷转籍。

  没她的事。

  甚至考上秀才的时候就不想奋斗了。

  如今已是举人,早就超出预期了。

  现在,顾清辞想要靠自己的努力给阮芷转籍。

  还要给小舅子阮瑾瑜转籍。

  毕竟,阮芷现在是她的老婆,不是叶幽漓的老婆!

  让叶幽漓帮忙算怎么回事?

  她不但要考上进士,还要考上一甲进士,那样会直接授官职。

  二甲三甲的进士还需要进国子监武学进修三年才可能给官位。

  要不然就是申请去边关,才会授予官职,那就是要搏命了。

  顾清辞的人生目标还没有那么高远。

  她只想尽可能轻松快活的活着。

  再努力努力,明年会试殿试后,如果能考的好,随便被封个什么官,就可以彻底躺平了。

  “那我就提前预祝顾解元成功了。”阮芠笑着说。

  阮芷看了眼顾清辞,难得看她如此认真。

  寒暄了几句,阮芠还要回去看孩子,便没有多呆了。

  等终于送走了阮芠,秦若芳叹了口气。

  “阿辞,你莫要有压力。阿芠那孩子,就是嘴碎。你小小年纪已是武举人,已经非常好了。”秦若芳对顾清辞说。

  秦若芳之前盼着顾清辞长进,现在倒是有些担心了。

  怕顾清辞太长进了。

  万一厌了阮芷呢?

  即使转籍也改变不了一些事实。

  阮家能给顾清辞的,只有银子。

  给不了官场人脉,给不了仕途助力。

  “岳母大人的意思我知道。不管怎么说我都会努力的。”顾清辞说。

  顾清辞看起来干劲满满的。

  几人说了会儿话,阮芷要和母亲说点私密话,阮瑾瑜和顾清辞去后院马场玩儿,阮茂林过去陪同。

  “阿芷,要不要请来大夫给你看看?你们圆房也有几个月了。别整日想着生意上的事,银子是赚不完的,要个孩子才是正事。”顾清辞一走,秦若芳拉了阮芷说道。

  刚才阮芠也提醒了她一件事。

  阮芷这么久了,还没怀孕。

  “母亲,我身体挺好的,我们也很好。你怎么也跟阿芠一样了?”阮芷无奈。

  两人怎么可能有孩子?

  只是临时标记。

  这辈子,阮芷并没有想过孩子的事。

  她不想被永久标记,被打上擦不掉的烙印,从生理性的影响到精神影响。

  而且,以后几年的世道,并不适合要孩子。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现在阿辞可是举人了,不同往日。现在看着是好的,但你不能只看眼前。有个孩子傍身,才能长久。”秦若芳说。

  阮芷默了默,安抚了几句秦若芳,试图让她不再纠结这个。

  稍后阮茂林来了,阮芷和他说起生意上的事。

  阮家生意和阮芷这边的生意是分开的。

  阮芷让阮茂林在珉山县和贵德府开了茶馆,阮芷便没有在这两处开了。

  两家的生意账目算的很清楚。

  不过阮茂林知道自己这边是占了阮芷和顾清辞的便宜,所以刚才去后院时送了个庄子给顾清辞,地址在燕京城附近。

  阮芷想让闵贵义把阮家这边的护院,商队护卫也训练下,又和阮茂林商议了下轮换,和时间安排等。

  顾清辞和阮芷在阮家吃过饭便回去了。

  顾清辞决定要专心备考,应酬的事都推了。

  第二日便开始去武学上学。

  武学有童生班,也有举人班,教的内容不一样。

  到了举人班,就没几个人了,总共一个班,加上这期考上的和往期没考上的,只有十来人。

  有不少人嫌弃小县城的教学不好,有的去了贵德府,有条件的甚至去了燕京城国子监的武学。

  那些准备长期备考的,有些资产的,举家都搬迁到上学的地方了。

  顾清辞之前在幽州城根本没这个计划,所以如今两眼一抹黑。

  以至于十来个同学和教头孙彭墩看到顾清辞都有些惊讶。

  都解元了,还来县里的武学上学,教学资源跟不上啊。

  教头孙彭墩都不是顾清辞的对手,还怎么教?

  上课第一天,顾清辞自学了半天,跑去找孙彭墩咨询。

  “你的骑射和步射已经没人可以教了。武艺比试需要一些实战,你可以去驻军里里试试,看看能不能安排你加入他们日常训练中,多和人打一打就有经验了。带兵对抗演练这一项是殿试的时候才考的。你若是有那个自信,也可以和赵将军商议下,做一些训练。”

  “文试的话,在我们这里,最有经验,最厉害的便是宋千骥宋老将军。你若是能找到他来教你,事半功倍。”

  孙彭墩给顾清辞出了主意。

  驻军所在地,和宋千骥的住处都离的挺远的,一日内来回的话就别想做其他的了。

  要去的话就得住宿,一次去几天的那种。

  顾清辞有些犹豫。

  她不想离阮芷太远。

  但是光靠自己练,已经不行了。

  当天顾清辞回去后就有点蔫蔫的。

  阮芷回来看顾清辞不太高兴的样子,就过去问了下。

  “我不想离开太远。”顾清辞说完几个学习训练计划最后说道。

  “你当真要这么努力备考?有人考了几次也没考中,是正常的。你可以放轻松一点,下次考中也可以。”阮芷说。

  阮芷以为顾清辞只是说说,没想到她这么快付诸行动了。

  “要是努力可以一次考过,我不想再考第二次了,不管愿不愿意还是要去的。”顾清辞说。

  阮芷看着顾清辞的神色,想起顾清辞曾经说的话。

  她不想努力,想要做个咸鱼的。

  现在这么用功也的确是为难她了。

  “那先试试,若是累了,便回来。在你这个年龄考中举人,岷山县城都是独一份的。”阮芷跟顾清辞说。

  对于转籍,穿衣限制那些,阮芷看的比较淡了,主要是想给阮瑾瑜转籍,让他可以进书院,参加科考。

  这件事也并不是非顾清辞才可以办。

  等积攒够一定的财力,是可以和人交易的,比如说叶幽漓。

  阮芷是一点压力没给顾清辞。

  却让顾清辞压力更大了。

  呜呜呜,这么好的富婆姐姐,一定不能让人看轻,一定要穿衣自由!

  顾清辞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训练计划。

  一个月分了三块,一块去驻军那边训练对抗实战,一块和闵贵义训练,提升力量,学习招式,另外一块便去是宋千骥那边学习兵法,推演战局等。

  驻军那边,之前阮芷让阮茂林捐了一些东西,和驻军里的赵将军算了结了善缘,加上顾清辞本身是武举人,这会儿也没有战事,让他加入训练很顺利。

  至于宋千骥那里,老将军惜才,对于贵德府出来的这个解元,很重视,顾清辞上门求教,什么条件也没有,留人住下。

  顾清辞虽说没有去更高等的武学学习,但是这几个“老师”也都是很好的。

  一个月内只有去闵贵义那里的时候能回顾家和阮芷在一起,其余时间都在外面,不能回来。

  天气越来越冷,训练也愈发辛苦。

  顾清辞都坚持了下来。

  辛苦也就辛苦这些天了,坚持认真学习锻炼,考中进士,能当官给阮芷转籍,就值得。

  阮芷这边除了生意上的事,白糖的研究,奶茶的调制,细盐的制作等,她都在安排调配中,顾清辞回来时便会试吃口味。

  顾清辞即使去了驻军那里或者宋千骥那边,阮芷也会差人送去吃食,保证顾清辞的营养跟上。

  这样几个月训练下来,顾清辞又长高了一节。

  刚穿来时,顾清辞还没阮芷高,这会儿比阮芷还高一些了。

  身姿修长笔挺,不看脸都惹眼的很。

  阮芷感觉顾清辞每次回来都似乎变了个样子,有长高,有变的更……可爱,更好看一些。

  最冷的几日,顾清辞的手生了冻疮,也没停止训练。

  阮芷看的不忍,找了药方给顾清辞熬了冻疮膏抹。

  顾清辞说这么努力是为了做官,然后给阮芷转籍。

  阮芷一直觉得有些梦幻。

  考取功名,哪个人不想建功立业,在仕途发展?

  哪个人想做官是给妻子转籍?

  阮芷的冷静让她将这些都压了下去。

  只照常照顾看顾清辞衣食住行,尽做妻子的本分。

  到了年关,顾清辞才停下训练,回到了顾家,和阮芷过年。

  年后初十,阮芷让人整理了东西,和顾清辞带着阮家商队一起出发前往燕京城。

  天气还很冷,路上穿的厚,手炉热水都不能断了。

  白日赶路,晚上在客栈住宿,并不急着赶路。

  到了幽州城时,天色还早,还是停下来找了客栈修整。

  阮芷出去了一趟看店铺的情况,查账。

  顾清辞便去找了闻人翊。

  闻人翊这段时间都在幽州城的武学里学习。

  碰面之后,闻人翊收拾了东西,准备跟顾清辞一起走。

  第二日队伍重整,再次出发。

  顾清辞不管事,车队里多了人少了人,她也没注意数。

  前几日顾清辞时常找闻人翊跑马。

  腻了之后,坐马车里睡觉。

  没有注意到阮芷的变化。

  直到有一日阮芷回到马车里,身上有了不一样的味道,顾清辞才察觉有些不对。

  这味道,和上次阮芷和叶幽漓见面后闻到的一样。

  莲蕊一日里有两三次会来叫阮芷,阮芷下马车去另外一辆马车里,说是去对账目的,出去好一会儿,等待原地休息时才回来,每次回来身上便多了一股那种陌生的味道。

  这让顾清辞想到了一种可能。

  叶幽漓偷偷摸摸进了他们车队!

  叶幽漓这个人太贼了吧!

  她呆在她们的车队,偷偷和阮芷见面,这到底有多爱?

  可恶!

  顾清辞之前心思懒散,一切都靠阮芷,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这会儿有心观察,出去跑马的时候发现队伍里的确出现了一些生面孔,尤其是阮芷经常去的那辆马车的车夫,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是顾清辞以前没见过的。

  顾清辞憋到了晚上。

  车队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顾清辞看到从那辆马车上下来一个高挑的女子,带着围帽看不清楚样子。

  这身高,这散漫的走姿,不是叶幽漓是谁?

  身上的衣服看着朴素,料子都极好。

  顾清辞已经确定是叶幽漓了。

  带着围帽假装姱娥,真是让人不齿。

  阮芷让赵娘子安排其余人入住,阮芷自己去了叶幽漓分的房间里呆了一会儿。

  叶幽漓房间里的铺盖,还是用的阮芷给她和顾清辞准备的,上好的布料和裘皮。

  点心吃食,都紧着叶幽漓用了。

  顾清辞回到她和阮芷分的房间里,鼓着脸颊生气。

  等了好一会儿,阮芷才回来。

  外面天气很冷,阮芷若是出去都会带着手炉,进来时,手炉没在手里了。

  “夫人,你去做什么了,这么晚才回来?”顾清辞看向阮芷,状似不经意的问。

  “外面有点事要安排。”阮芷说着,将身上的皮裘解开放在了一边,手要放在火炉上烤的时候被顾清辞伸来的手捂在掌中。

  “夫人,你的手炉呢?”顾清辞感觉到阮芷手的冰凉温度问。

  “不知掉哪里去了。”阮芷怔了下,看着顾清辞说。

  顾清辞的手很暖,阮芷的手被顾清辞的手捂在掌心中取暖,被冻得的手指感觉很舒服。

  但是整个人却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了?”阮芷问顾清辞,感觉顾清辞的眼神如同上次主动标记她那次一样,有一股陌生的侵略性。

  自从那次标记后,可能是给的信息素太多了,阮芷几个月都没有情热期。

  上次那场标记给阮芷留下了点阴影,只希望下一次能再拖的久一点。

  顾清辞日日训练,忙的很,倒是没看到有躁动期。

  莫非这会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