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顾清辞唤了一声失神的阮芷。

  阮芷看着顾清辞唇瓣发颤。

  “为何这般出现?”阮芷说,声音发冷又紧绷绷的。

  “我怕夫人担心,上来跟夫人说一声,再把这些东西给夫人,夫人帮忙藏好了。我还要再下去。”顾清辞说,眸子盯在阮芷身上。

  虽说到了夏天,暴雨中温度还是有些低的。

  顾清辞浑身湿透,有点冷,看到干净清爽的阮芷,仿佛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抱起来又软又香。

  顾清辞脑子里过了下,忙摇了摇头。

  “坐下,说清楚。”阮芷说着,四处看了下,拿了干帕子给顾清辞,又将桌子上放着热水和糕点的盘子往顾清辞身边推了下。

  看着顾清辞实实在在的在这里,阮芷感觉心里刚才的孔洞像是被填平了一样。

  顾清辞舔了舔唇,将身上用油布包好的包袱解下来放地上,先喝了一气水。

  “是这样的……”顾清辞把山下的事情跟阮芷说了下。

  “郭同宜那木盒子里面有串钥匙,我之前去过郭同宜的宅子,看到他打开过库房,就又去了一趟,拿了点东西出来。加上盒子里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其他商户被我带到品鲜阁二楼暂住着,他们每人都给了我酬金也在里面。”顾清辞用帕子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子说着。

  “……”阮芷听着,没想到顾清辞下去一趟做了这么多事。

  “夫人,你看这些东西值钱吗?以前给了他那么多银子,这些够不够?”顾清辞矮身将包袱解开给阮芷看。

  阮芷凤目圆睁。

  亲眼看到远比听到更为震撼,上好的和田白玉,金条,夜明珠等等,价值不菲。

  顾清辞这是把郭同宜的库房洗劫了吧?!

  “应该够了吧……”阮芷缓缓说了句。

  “那就好。夫人,这里还有两本账册。夫人看看有什么用没。郭同宜丢了东西,冒雨到处找。我是偷摸来的,那些商户都睡了。等下还是要下去,免得被怀疑,明天我再从正门上来。”顾清辞将两本账册给了阮芷。

  阮芷看到两本账册冷静了下来。

  “这两本账册都是郭同宜的私账,一本是在珉山县收入支出的账册,包括收受商户供奉以及朝廷用来堤防修筑河道疏浚的河银的账册,还有一本是他给上峰知府那些人各种名目的礼单账册。给知府那些人的礼单单独成册,暂时留着,这次不宜牵扯太大。这份收入支出账册可以给驻防的赵将军,他的为人还算耿直,加上这次河坝决堤,郭同宜免不了责。”阮芷翻看了下账册跟顾清辞说。

  听阮芷这么说,顾清辞也明白了,若是把郭同宜贿赂上官的账册交出去,得交到更上层,郭同宜贿赂的上峰的上峰,牵扯面太广,得罪的人也太多,赵将军就算耿直恐怕也会有顾忌,不如他们自己留着以后用,。

  只前一本账册的话,知府就能办了郭同宜,而且看到郭同宜收了这么多银子,却只给了他们那么点,便会狠狠办他的。

  “好,我想办法给赵将军。”顾清辞点头。

  “还有一事,你刚才说郭同宜坐的船翻时,他的师爷掉水里淹死了。那师爷的尸体找到了吗?”阮芷问。

  “尸体他们没找到,我划船去接那些商户时去看了下,捞出来暂时藏起来了。让郭同宜先慢慢找。”顾清辞抓了下脸颊说,看阮芷神色,怕她嫌弃自己。

  “你稍等下,先吃些东西,喝点热茶,我写一份举报信,你带着印泥让那师爷按章,连带着账册县令印信那些还放在原来的盒子里,找机会一起给赵将军,别暴露自己。”阮芷顿了顿说。

  既然顾清辞做了这么多,她不防再多做一点,将那人彻底打的不能翻身。

  阮芷说完便去案桌旁拿起了毛笔。

  阮芷用了左手,写的比较潦草。

  顾清辞明白阮芷的意思,边吃东西边看阮芷写举报信,黑眸里如有星星。

  不愧是霸总女主。

  阮芷写完,等墨迹干了,将信放在包袱里的一个木盒里,给顾清辞重新包好。

  “夫人,那我便下去了。”顾清辞咽下口里的糕点对阮芷说着,拿起了包起来的木盒起身。

  “安全为重。”阮芷看着顾清辞说,指尖轻颤。

  “夫人,我知道的。”顾清辞笑了笑说。

  阮芷看着顾清辞亮晶晶的黑眸,最终伸手按在了顾清辞湿漉漉的头发上。

  潮湿,冰冷。

  “你不用洗澡换了干净衣服再走吗?”阮芷轻声问。

  “夫人,不用了,等下还要湿的,没事的,我的身体很好的。头发在污水里泡过很脏的,要记得洗手。我先走了,等我明天回来。”顾清辞躲开了下说。

  阮芷手一顿收了回来,朝顾清辞点点头,顾清辞打开窗户,翻了出去,走时不忘将窗户关上。

  看着只留一地水渍的房间,阮芷眸子颤了颤,继而冷冰冰的神色,渐渐柔和,如同冰雪融化了稍许。

  阮芷将顾清辞带来的东西稍微整理了下,其中有几样便是阮茂林曾经收集的宝贝,送给了郭同宜,如今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阮芷将东西分类整理了下,收了起来。

  外面阮茂林还没回来,阮芷差人让他回来先休息,明日再找人。

  秦若芳跟着僧人做晚课祈福,回来时还很担忧,阮芷宽慰了他们,暂时没说实情。

  虽说知道顾清辞安全了,但是阮芷还是睡不着,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卯时,僧人们做早课的时间,一些虔诚的香客还有前一天上来的人为了祈福,也早早起来,到大殿做早课。

  众人陆陆续续到蒲团上开始早课,原本肃穆的环境里,香案突然动了起来,还传来奇怪的声音。

  轮值的僧人以为是老鼠进来了,掀开香案上垂下的黄色桌布,映入视线的情形,让众人大吃一惊。

  香案下竟是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纠缠在一起。

  看样子,有人认出来了,是郭荏淑和薛琳阆。

  突然的光线和骚动,让那两人如梦惊醒,郭荏淑惊叫,打了薛琳阆一巴掌,将人踢了出去,使劲儿将黄色桌布拉了下来遮住了羞。

  薛琳阆还有点懵,只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春ˉ梦,没想到竟是现实。

  惊讶又惶恐,顾不得多想,边跑边整理衣服,想要跑出去,被轮值的僧人抓住胳膊扭在背后。

  “阿弥陀佛,造孽造孽啊!还请各位先回去,今日的早课暂时不做了。”负责的僧人说。

  其余人面面相觑,谁曾想会发生这样荒唐又大不敬的事。

  阮芷正在房间里睡觉,砰砰砰的砸门声将她叫醒。

  阮芷坐起身看着外面皱眉。

  “夫人,外面是县令千金的丫鬟在砸门,县令千金像是疯了,说是夫人害了她。她要找夫人算账,说要等县令来灵澜寺里让差役来将夫人抓起来问案。这可如何是好?”莲蕊到了阮芷跟前说。

  阮芷想起来了。

  昨日她以为顾清辞可能会出事,求佛没有用处,派去找人的船被郭同宜截了,郭荏淑又说风凉话,她心中戾气滋生,便……

  差了闫婆子做了那事。

  郭荏淑做贼心虚,她曾以这样的方式害了阮芷,此时自己遭难,虽无证据,还是把一腔怒气撒在了阮芷身上。

  “先不用管。”阮芷伸手拿了顾清辞给她做的耳塞放入耳中,慢慢起身,先去洗漱,再让莲蕊给她梳妆,更衣。

  打扮停当后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阮芷这才把耳塞去掉,外面已经没人砸门了,反而是个熟悉的声音在唤阮芷。

  阮芷顿了顿,从内室出来。

  “母亲,舅妈,发生什么事了?”阮芷看到门口的两人问,正是秦若芳和秦母。

  “阿芷,那事可真是你做的?你怎的如此恶毒,看不得你表哥好?!那可是县令的千金,你知道得罪了她,会怎么样吗?是要下狱的。”秦母先一步急道。

  “我不知道舅妈说的什么意思,我并未做过违心之事。”阮芷淡淡说道。

  “事情未查清楚,你怎的知道是阿芷做的?你莫在这里碍眼了。我与阿芷说清楚!”秦若芳皱眉说。

  “我怎么碍眼了?若不是阿芷做的,阿淑怎的会咬定她?你自己姻缘不好,就要来坏别人的姻缘。”秦母有些生气的说。

  秦若芳越发不喜了,将阮芷拉进了房间里关了门说话。

  “就是这样。在灵澜寺出了这样的丑事,寺里的人委托明澜居士来查。郭荏淑一口咬定是你做的。虽说没有证据,但是……她是县令千金,没有证据也能赖给你。我已经差人跟你父亲说了,他应该正在赶上来。也不知道阿辞如何了,若是有她在,也不至于被如此欺负。”秦若芳说着,用帕子抹着泪。

  作为母亲,秦荣芳是很相信阮芷的。

  “母亲,不用担心。菩萨明辨是非。要查便查吧。”阮芷轻声说。

  “娘陪你去。你舅妈那人,以后不用来往了。我是看透了。”秦若芳说。

  阮芷拍了秦若芳安抚,两人一起出去。

  外面还有个小沙弥在等着他们,领他们一起去了一间静室,里面秦母在座,郭荏淑也在,双眼哭的红肿,眼底都是怨毒。

  在主位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看起来慈眉善目。

  “阮芷,我要撕烂你的脸!”郭荏淑看到阮芷便起身要抓来,被莲蕊挡住。

  “就算你是县令之女,你不能没有证据就诬陷人。”阮芷找了一边的椅子坐下。

  “阮芷,你已经疯了,顾清辞被淹死,你这辈子完了,你就想拉我做垫背。你昨天说过的,要我陪葬。就是你,就是你!等爹爹上来,我就让他把你抓起来,送去妓坊!”郭荏淑恼怒道。

  阮芷看着郭荏淑的眼神冰冷。

  “明澜居士是来主持公道的,还请仔细查查,还我清白。”阮芷看向座上的老者说了句。

  明澜居士是在灵澜寺带发修行教徒,也常被请到一些礼佛的家里做客,讲经。

  “阿弥陀佛,阮芷小姐,我佛慈悲,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者敛眉,没说查,话里的意思却指向了阮芷。

  “阿芷,明澜居士心如明镜,你……你何苦如此狠毒?”秦母看着阮芷也如仇人一般。

  好好的官家女,不清白了,硬要嫁给他们家,也是蒙羞了。

  不娶的话,却是得罪了郭家。

  “你说的什么话!你们不要信口雌黄,罪名张口就来!”秦若芳气的直哆嗦。

  这要真被他们几句话就定罪了,又有郭同宜做靠山,阮芷还有活路吗?

  秦若芳跟秦母吵起来,阮芷正要劝劝秦若芳,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拍门声响起。

  门开后几个佩刀的军士站在门口。

  郭荏淑一看,恶狠狠的看了眼阮芷。

  “你们快来将这个恶女人抓起来。我爹爹呢?他可来了?”郭荏淑看向几个军士说,有些奇怪,怎么是驻防军,而不是郭同宜那边的差役来。

  “你是郭荏淑?”领头的军士严肃的看着郭荏淑问。

  “我是。怎么了?”郭荏淑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郭荏淑,郭同宜已被缉拿,你作为郭家人,自是要被关押,还请跟我们走。”领头的军士说,是认得郭荏淑的。

  郭荏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们说什么?!不可能!”郭荏淑确认。

  “洪灾死伤了不少百姓,皆是因为郭同宜渎职,未将河堤修筑坚固,也未曾积极撤离百姓。这可是抄家灭族的罪。”一个底色清冽带着微微暗哑的声音响起,原本带着恹恹的神色的阮芷抬起了头,纤瘦的身影进入视线,是顾清辞也跟着回来了!

  “顾清辞?你,你竟然还活着!你胡说,父亲怎么会犯罪,你们肯定搞错了!”郭荏淑看到顾清辞无法接受,那军士有些不耐烦了,指了指随从,将郭荏淑带走。

  临走朝顾清辞很客气的一礼,顾清辞回礼,他们才带人离开。

  郭荏淑哭喊着,声音渐渐远去。

  房间里的几人有些尴尬了。

  “阿辞,菩萨保佑,老天开眼啊!”秦若芳看到顾清辞起身到顾清辞跟前打量,看人完好无损,直双手合十念叨。

  “岳母,多谢你为我祈福,今次才算是有惊无险。”顾清辞对秦若芳说,看向一边端坐的阮芷弯着眼睛笑。

  “黑心的,朝廷每年都会拨河银,全都给贪了!真是活该!现在郭荏淑都已经被抓了,你们还要来冤枉我家阿芷?我看你们谁敢说半个字,我跟谁拼命!”秦若芳看向房间里其余几人,愤愤的说着,现在顾清辞来了,郭荏淑被抓走,秦若芳像是有了主心骨,骂人也比之前理直气壮了许多。

  “……”秦母的脸色很难看,想说什么对上秦若芳的眼神,不敢出口。

  “老朽着相了,还望施主海涵。老朽不该管这世俗事,这就回去继续念经。”刚才一直世外高人模样却不能免俗的老者起身朝阮芷一礼。

  “等等。刚才无凭无据便要冤枉我的妻子,将她和那样的龌龊事联系在一起,外面已经有人在议论此事了,你轻轻松松几句话就算了吗?”顾清辞伸手拦住了老者。

  顾清辞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一点,未经查证,阮芷被叫来如同审讯一样,本身就不应该。

  刚好灵澜寺现在也是人最多的时候,哪怕传出去一点消息,都会影响阮芷的名声。

  这种委屈怎么能让阮芷白受了!

  “那施主要我如何?”那老者面上一僵。

  “我要你今后一年为我妻子抄写经卷祈福,同时对外承认你被那恶女逼迫,碍于县令的官位不得不诬陷好人。你若是不愿意承认,我这就去找赵将军评理,他此时便在灵澜寺里。”顾清辞盯着那老者说。

  “……”那老者神色难看,脸颊抽了抽,实在不愿意承认,可是对方也不是好惹的。

  “老朽修行不够,被世俗迷惑,老朽承认。”老者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应了。

  真叫了赵将军来查,他是心虚的,别查出自己一些不堪的事。

  秦若芳看顾清辞替阮芷出了气,高兴的同时感觉女儿这个妻主越发可靠了。

  “至于你,这几日你不给我妻子抄写十卷经书送来,咱们也去找赵将军那里评评理。”送走那老者,顾清辞又看向秦母。

  “我……我抄经卷,我抄。”秦母赶紧说,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

  抄经卷有没有用处两说,顾清辞只是想要惩罚下他们。

  还好她回来了,还直接将郭同宜给拉下马了,否则,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冤枉阮芷呢。

  阮芷看着顾清辞,切身的感觉到,她在维护自己。

  她似乎和母亲一样,相信她,那么笃定。

  事实上,的确是她做的。

  “我们先回房间说话。阿辞能回来,太好了。”秦若芳说,阮芷起身扶住她,几人一起回住的寮房去。

  到房间里,秦若芳问了几句,很知趣的给两人留下空间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莲蕊你去请个郎中来。”阮芷正要问顾清辞一些情况,感觉手臂被抓住,知道是顾清辞,没有挣,只是皱眉跟外面的莲蕊说。

  顾清辞的手,热烫烫的,不是正常的温度。

  这会儿外人都走了,顾清辞似乎卸掉了力气一样,没有刚才的锋芒和朝气,只朝着阮芷笑,软软的,可怜巴巴的。

  “夫人,我有点冷。”顾清辞哑着嗓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