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 别睡了，醒醒！”系统推搡着胡荔，声音莫名有些沧桑。
胡荔闻声, 迷迷糊糊睁眼，视线还有些不清明。
她发现她似乎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 头顶应该有许多钟乳石，水正顺着钟乳石滴滴答答落在她身上, 以及不远处的暗河里，叮咚作响。
“宿主。”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
胡荔熟练阖眸，想去识海里看系统，结果没想到，刚闭眼，一个凉凉的、不知是什么的动物爪子就贴在她手背上。
胡荔：……
胡荔：！
她惊恐睁眼, 忙把手背上黑乎乎的一团东西甩开，然后拼命揉眼睛, 想去看清那是个什么鬼东西。
与此同时, 重重摔在粗糙石壁上的系统吐出一口老血, 苦闷道：“宿主, 是我。”
它话音落下, 从石壁上滚回到胡荔脚边。
而胡荔听到系统刚才哀嚎的那一声，也是强忍住踹飞脚边黑色模糊动物的冲动，不断揉搓眼睛，直到能看清东西, 才停下动作。
她脚边, 一只浑身黑毛锃亮的乌鸦静静躺着, 它背上的毛湿漉漉的，明显是刚从石壁上蹭到的。
“你是系统？”胡荔缩回脚, 离系统远了些，小心翼翼问。
系统生无可恋看胡荔一眼，应了声：“没错。”
胡荔眉头一挑，往下压了压自己因幸灾乐祸而扬起的嘴角，问系统：“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系统看出胡荔在憋笑，它嘴角撇了撇，解释：“主系统知道了我给你篡改身份定位的事，一气之下就把我变成了这样。还说，我这辈子都不用回穿书局了。”
“这样啊”，胡荔若有所思，“不过，为什么你会变乌鸦，而不是变别的？”
比起系统这辈子都要绑定她的事，胡荔还是更好奇系统为什么会变乌鸦。
“这个嘛”，系统犹豫了下，觉着胡荔也不是外人，于是就老实转述主系统跟它说的理由道：“主系统说，乌鸦看起来的贱嗖嗖的，符合我气质。”
胡荔：……
她沉默了会儿，随即笑意不由从指缝里漏了些出来。
系统听见胡荔窸窸窣窣的笑声，抱手幽幽道：“宿主，你就别笑我了，你的情况跟我比，也没好到哪里去。”
胡荔：？
她闻言，止住笑声，顺着系统紧盯她不放的视线，疑惑低下了脑袋。
然后，她就见自己一身毛茸茸的，手和脚也变成了爪子，另外，她身后还多了一条火红的大尾巴。
胡荔呼吸骤停，连忙四脚并用，走到了暗河边，往河里看去。
河水清澈，映射出一只小红狐的模样。
胡荔瘫坐在地上，在试图变人形无果后，两只爪子慌乱抓住系统，急问：“统子，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被打回原形了？”
“这个嘛，嘎——”系统没来得及解释，就因胡荔爪子不小心上移而猛地透不过气，两眼翻白。
胡荔见状，连忙松开爪子，放了系统，紧接着，又抬起爪子，重重在系统背上，拍打了几下。
“感觉好点了吗？”她问。
系统边咳嗽，边疯狂呼吸，半晌回过神后，它赶紧一个振翅，站到石壁上边，居高临下看着胡荔，闷闷朝对方道：“不好。”
胡荔坐在原地顿了顿，随后起身跳起，一把将系统从石壁上薅下，再次压在爪子下，道：“好不好等会儿再说，你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好端端的，怎么就被打回原形了。
还有，她记得她昏迷前还是在天衍宗，但现在这地方，明显不是。
胡荔琢磨着，心下忽地有了个猜想。
“你不是说我不会死吗？”，她钳制系统的力气不禁加大，“为什么还会到幽冥界？”
狐族有传言说，她们一族死后，魂魄会变成原形，进入幽冥界。
因此，胡荔看这山洞黑不溜秋，还阴森森的，就下意识认定自己这是死了，魂魄到了幽冥界。
“统子，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心虚了？”胡荔见系统被自己控制着，一直默不作声，皱眉推了对方一把。
系统：……
它不是不想说话，只是胡荔问题太密，它在几次试图解释，却插不上话后，不得不选择了闭麦。
“宿主，这不是幽冥界”，系统在胡荔静下后，出声，“这里就是修真界的一个无名山洞而已。”
胡荔：“无名山洞？”
系统“嗯”了声，解释：“宿主，你在走完最后一个剧情点后，神魂脱离身体四散，虽然我用系统之力保住了你，但你还是在诛仙钉的影响下，修为散去，无法再维持人形。”
“无法再维持人形……”胡荔抿唇，松开系统，陷入沉思。
许久，她沉沉叹了口气，道：“罢了，做不了人就做不了，我先去找顾笙，之后再修炼就是了。”
说罢，她从地上爬起来，往山洞的光亮处走去。
但她没走几步，系统就挡在了她身前，拦住了她的脚步。
“宿主，你不能去找顾笙”，它道，“另外，宿主你现在已经不是灵狐，修不成人身了。”
胡荔脚下一停，声音骤然冷下：“统子，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
系统察觉到胡荔语气不善，脖子一缩，咽了咽口水，强维持镇定道：“宿主，你要是去找顾笙，天道会杀了你的。”
胡荔沉默。
系统继续道：“其实，你做的最后一个任务，不是主系统发布的任务，是我发布的。”
它深吸一口气，老实交代：“宿主，天道发现了你的不对，它想清除你。所以，为了救你，我就想出了让你替顾笙受罚，死在天道面前的主意。”
胡荔直言：“我不怕死。”
系统于是道：“顾笙也已经违逆了天道，你若再与她在一起，天道也不会放过她。”
胡荔无话片刻，然后失神问：“就是说，我和顾笙在一起，会伤害到她吗？”
系统颔首：“没错。”
胡荔：……
＊
离开山洞，周遭景致豁然开朗。
胡荔站在土丘上，吹着风，一时不知该去哪里。
系统站在一旁古树的枝丫上，边理被胡荔弄乱的鸦羽，边安慰人道：“宿主，这修真界新奇玩意儿这么多，咱俩四处逛逛，也挺好的。”
它想着，正打算推荐之前它做系统时，制定的修真界旅游计划，结果，它刚一低头，就见原来站在树下的胡荔不见了。
系统怔愣了下，连忙四处探看。
然后，它就见不远处一个五大三粗的修士正提着一个不停晃动的麻袋。
系统目光顿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它站在树枝上，看着那修士不断变小的身影，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一路跟了上去。
*
胡荔被带去了山下的保宁镇。
镇子里热闹得紧，好些个客商都支起铺子，大声吆喝。
其中，一个买灵宠的铺子里，店家刚从一个猎户手里卖下一只品相不错，但似乎没开灵智的小红狐。
他将小红狐关在笼子里，撒了把饲料给她，随后，就继续做起了自己的生意。
铺子边上是一棵树，繁密的枝叶里边，倏地探出一只乌鸦脑袋。
“宿主，你还好吗？”系统问。
胡荔抬眸，瞥系统一眼，继续用爪子挠笼子上的锁，反问：“你看我这样像是好的样子吗？”
系统接不上话，默默将脑袋缩回了树里边。
笼子上的锁结实十分，胡荔用了各种方法，都不能破坏它丝毫。
就这样一直到了晌午，胡荔实在没力气跟这锁耗了，她才在笼子里躺平。
从笼子里往外看去，行人熙熙攘攘，比上午更加热闹。
人群里，闵压星抱着一堆药材跟在叶青棠后边，问对方：“棠棠，这大中午的，你想去吃些什么？我请客。”
她说着，步子快了些，走到叶青棠边上。
叶青棠侧眸，扫闵压星一眼，然后，猛地停下脚步，随即方向一转，停在一个买灵宠的铺子前，漫不经心逗弄起笼子里的小家伙们。
“魔尊大人客气，青棠近来辟谷，怕是要辜负大人这番好意。”
叶青棠随口应付闵压星一句，接着她脚尖方向一转，面向胡荔待的笼子，手指伸进里边，挠了挠把脑袋埋在尾巴里的胡荔。
胡荔正在打盹，她察觉到从脑袋传来的温度，抬眸冷冷对上叶青棠。
等等，叶青棠？！
胡荔眸光一转，连忙弹射起来，讨好似的蹭起叶青棠。
她想，与其最后被一个不知根也不知底的人买走，还不如就跟了叶青棠。
叶青棠没想到胡荔会对她作出反应，她眉头微挑，蹲下身直视胡荔的眼，问：“你是想跟我走吗？”
胡荔疯狂点头，说着叶青棠听不懂的狐言道：“是的，赶紧带我走，火速带我走，立马带我走！”
一旁，店家也注意到了叶青棠和胡荔，他挂上招牌微笑，走到叶青棠边上，推销：“仙子，我瞧你与这小家伙有缘的紧，不如就十个灵石，把她带走如何？”
叶青棠摸胡荔的手一顿，看向店家：“十个灵石？”
店家眯眼浅笑：“嗯，十个灵石。”
叶青棠收回了放在胡荔脑袋上的手。
胡荔见此，心一凉，暗道：“完了。”
凭她对叶青棠的了解，对方定舍不得出十个灵石，把她买回家。
甚至说，五个灵石，叶青棠都舍不得。
不过，想归想，胡荔对叶青棠还是抱了一点希望。
叶青棠：“店家，能不能便宜些？”
她问店家一句，心里估算底价。
“这个嘛——”，店家面露难色，“仙子，我瞧你也是真心喜欢这狐狸，不如就九个灵石如何？”
九个灵石？！只想花一个灵石的叶青棠火速转身，瞬间没了买一只灵宠解闷的心思。
胡荔：……
她看着叶青棠远去的背影，就知道对方靠不住。
叶青棠离开后，胡荔再次在笼子里躺下。
她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继续想自己如何才能逃出这笼子。
结果，她刚躺平不久，笼子就整个腾空，被人提了起来。
胡荔迅速起身，看向提笼子的人，发现是先前被叶青棠挡在身后的闵压星。
闵压星把笼子提高，看胡荔一眼，若有所思：“棠棠喜欢这小东西，我若买了送她，她定高兴。”
思及此，她豪气地丢给店家一小袋灵石，紧接着，她就提着笼子，迅速去追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叶青棠。
而胡荔看着闵压星丢出的那袋灵石，忍不住腹诽：“这一袋起码有三十个灵石，做反派果然挣钱啊。”
脱离灵宠铺子，胡荔被闵压星带去了明医堂。
明医堂里，药童川柏熟练地接过闵压星手里的一个个草药包，转身往后院走去。
不过，他刚走几步，就又折返回来，看向闵压星手里的胡荔，新奇道：“魔尊大人，这是你给青棠姐姐买的礼物吗？”
胡荔长得软萌可爱的，川柏很想伸手去摸她一把，但碍着闵压星在，他只能乖巧地看上几眼。
闵压星垂眸，看他一眼，笑笑道：“是啊。”
川柏：“青棠姐姐一定喜欢。”
闵压星挑眉：“是吗？”
川柏颔首：“青棠姐姐可喜欢猫猫狗狗了，明医堂外边所有的小家伙都是青棠姐姐照顾大的。”
闵压星思索了下，低声喃喃：“早知如此，就该把那铺子给棠棠买下。”
她发展军工业以及互联网产业这些年，也小赚了不少，所以，买家铺子对她而言，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叶青棠不喜欢铺张浪费，因此，她站在闵压星后边，一听见对方说要给她买铺子，当即就出声打断：“你买铺子给我，只是给我平添麻烦。”
说罢，她伸手从闵压星手里接过笼子，把胡荔从里面放出来。
“养它们可费心得很，我可不想受那累。”叶青棠把笼子毁去，把胡荔抱进怀里，将她带去了后院。
后院里，晾晒草药的架子又多了许多，川柏跟着叶青棠进来后，就把手里的草药包通通打开，开始忙活起来。
而闵压星则是在后院的凉亭坐下，看叶青棠给胡荔吃草药。
“她会吃这东西吗？”闵压星看着脑袋拼命偏开叶青棠的胡荔，嘴角抽了抽，不由问。
叶青棠抬眸看她一眼，道：“自然会吃。”
她说着，又将手里的草药伸到胡荔面前。
结果，胡荔又一次躲开了。
叶青棠：……
她盯着胡荔，沉默半晌，然后幽幽道：“为什么不吃？”
胡荔闻言，瞥她一眼，无语道：“你见谁家正经狐狸会对猫薄荷感兴趣。”
叶青棠没听懂，看向闵压星。
闵压星自然也听不懂，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气氛沉寂下来，许久，闵压星肚子突然咕噜叫了声，这尴尬的气氛才以另一种尴尬的方式被打破。
“棠棠，你想吃什么？”闵压星缩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叶青棠没去看闵压星，只是收回猫薄荷，将胡荔放到腿上，低头回答：“就上次吃的那个吧。”
闵压星会意，打开手铁，叫了份外卖。
保宁镇的外卖产业在闵压星的一手促成下，已经发展得十分完善。
约莫半刻，闵压星叫的烤串就送来了明医堂。
胡荔躺在叶青棠腿上，一闻到这味，一个弹射就跳到了桌上。
叶青棠看胡荔一眼，怔了下，不知怎么，就懂了胡荔的意思。
她把烤串分成三份，然后将其中一份用术法去了半成油后，推到胡荔面前。
胡荔见此，眼里闪过一道光，接着她就爪子一抬，毫不客气吃了起来。
不远处，系统站在树上，看着这一幕，深吸一口气，口水直流，忍不住了。
它飞到叶青棠边上，嘎嘎叫了几声，讨好似的蹭着对方，也想吃个两三根烤串。
结果，叶青棠一看见系统，就一把扼制住它命运的咽喉，随后，又将它丢进闵压星怀里，冷声道：“你不是说不让魔鸦送信了吗？”
上个月，闵压星为了追叶青棠，用十二只魔鸦，一个时辰给叶青棠送一份她的手写信。
怎料，魔鸦送着送着，就在叶青棠的后院里筑满了窝，其中，筑窝的材料还用的是叶青棠晾晒的草药。
因此，叶青棠十分厌恶这些魔鸦。
这一点，闵压星也一清二楚。
于是，她扫了眼怀里还在犯晕乎的系统，忙打了个响指，把系统传送到千里之外，然后，朝叶青棠赔笑道：“疏漏了一只，是我的错，我的错……”
与此同时，旁观系统被流放的胡荔：哦吼~
她为系统默默祈祷三秒钟，随后，继续埋头吃烤串。
吃完烤串后，已经是下午了，闵压星被魔族护法传信召回，叶青棠则是带着川柏在前堂坐诊。
胡荔单独待在后院，忽地发现总是在身边打转的书评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她心下生疑，于是，通过心灵感应，问此时正在跟随大雁迁徙的系统：“统子，书评怎么这么久都没出现过？”
系统闻言，慢下它带领群雁，飞错方向的双翅，回应胡荔：“主系统说，书评是因为原著世界崩塌产生的bug，现在没出现，应该是bug被修复了。”
bug被修复？胡荔出神坐在躺椅上，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她不能和顾笙在一起。
在天道眼里，她和顾笙的结合，想必就是一个需要修复的bug。
如果这个bug修复不了，天道就会选择清除她们这串错误的程序，以此继续维持它所认定的和谐秩序。
思及此，胡荔嗤笑天道一声，在躺椅上阖眼，逼自己不再去想顾笙。
或许，顾笙当她死了，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