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
那晚没有发生什么，柯克在去超人家之前就吃饱了，那两天哥谭也是难得的平和，让柯克接下来一天都很安稳许多。
超人大约是接受他的存在了——虽然他一看到柯克，表情就很不好看——柯克跟了他几天，确认了这点，才回了一趟他的实验室。超人白天几乎不在哥谭，他现在是隔壁大都会的英雄，但晚上柯克去找他的时候，总是会找到他。
超人给他腾了一个卧室，让他来这里之前把脸洗干净，柯克不太情愿，但也遵从了，再次选择捕猎的时候戴头套。他这个住处底下还有一个空着的大房间，超人把那里改成了训练室，有时会要求柯克和他对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找机会揍他——不大可能，超人如果真想揍他，随时可以，好像柯克反抗得了似的。总之，柯克答应了，每周两天抽出一个小时来和超人呆训练室。
和超人相比，吸血鬼并不能算强，但总比一碰就死的人类要强许多，只是柯克没怎么打过架，攻击全靠体质加成，超人不得不每次开始之前给他放半小时教学视频，再指导他学习，柯克在这上面十分努力，几次之后，也能和他对上几分钟了。
超人没有刻意放轻力道的时候，就不太好控制分寸，他似乎开始有意识的控制自己能力的释放程度，从第一次，他把柯克丢出去的时候总是不小心让柯克摔在墙上，到后面，已经能让柯克平稳着地。
柯克恢复力很强，才能受得了这样对练。纵然如此，他背上有时也都是淤青，被超人看到，还给他送了瓶药。柯克渐渐觉得超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严厉了，比如说，他就没有计较柯克给他套手环这事，给了他一个房间，还教他格斗。
按理说，和超人动手的最后都是一个死，他似乎没有控制力道的必要，但随便吧，超人总有他的想法。
柯克发作的有点突然，埃尔南住处隔着一条街的地方发生了一起车祸，大量出血。柯克当时就发起抖来，他本来在清扫埃尔南的客厅——埃尔南自己不太注意这些，而且他老是满世界跑——忽然就跑过来了，他的手环，“啪”的一声，和埃尔南手上那只贴合在一起，严丝合缝。
埃尔南午饭吃了一半，不得不停下让出一只手给他，柯克弓着背，几乎是蹲在埃尔南脚边，埃尔南另一只手放在柯克肩膀上，就像安抚一个急症病人。
“你的血袋放在哪。”
柯克的眼睛红得不太正常，瞳孔紧缩，他的心脏相比平时有了非常明显的搏动，显然不太符合吸血鬼的健康标准，而柯克用力把自己蜷缩着。
“不，我不饿，我不需要血。”
“你在开玩笑吗？”埃尔南狐疑道，他透视了柯克，确实如柯克所说。只是埃尔南看他这样，又不太放心，想着柯克应该把血袋放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拖起柯克，但柯克突然挣扎起来，他的尖牙伸了出来，往埃尔南手臂咬去，埃尔南眼疾手快的卡住他的嘴。
“为你吃饭的家伙着想，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埃尔南自说自话，扛起柯克来到柯克的房间，那房间和柯克没搬进来之前没有两样，只是干净了点，多了几本书，埃尔南用上透视也没在其中找到半袋血之后，他骂了出来。
柯克已经把他背后的衣服抓烂了，埃尔南把柯克房间门踢上，走到柯克床前把他丢下，将他的双臂折到背后，大约是因为疼痛，柯克的挣动停了一下，但马上又低声咆哮起来，埃尔南光听就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滚开！”柯克吼道。
埃尔南的回应是把他脸朝下按在床上。
就这样，吸血鬼手脚并用试图挣脱埃尔南——他这时候居然还知道是这手环限制了他，就像埃尔南之前一样，用力去扯那手环，可惜那东西超人都搞不开，又何况他——却始终失败，他的声音渐渐小了，大概终于挣累了。
吸血鬼在床单里喘了会气，他发着抖，尖锐的指甲划得手环周围和背上都是血痕，埃尔南看了那里一会，松开手。
“……我醒了。”
柯克说，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肌肉还因为过度用力而抽动，但他确实恢复了理智。
埃尔南看了看时间，这一通就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柯克还趴在床上，埃尔南坐在床边，他这会空闲下来，就开始观察柯克的房间，那几本由柯克带来的书都是学术期刊，以及一本超厚的大部头，柯克应该曾经有个受过高等教育、相当不错的身份。
“……你饭还没吃完。”
埃尔南没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他再次看向柯克。
“对不起，超人。”柯克说，“我去给你再叫一份。”
“不用了。”
埃尔南听柯克这样叫他，才猛然想到柯克说了他的名字，但埃尔南一直没有说过自己的。
“叫我埃尔南。”
柯克一愣，他这会已经试着从床上爬起，大约是肢体用力过度，动作不太自然，他明显迟疑了一下，最后选择调整一下姿势，坐在原地。
“你好，埃尔南。”
埃尔南问他：“真的不需要血？”
柯克摇摇头。
“我饿的时候会自己解决，请你以后也不要给我血。”
他这样子就像那些瘾君子，埃尔南没再说什么，他理解了柯克这种情况的棘手。
埃尔南看着他的大腿：“你受伤了。”
柯克一愣，他的心跳快了几拍。
“昨晚被偷袭了，不过我喝了足够多的血，很快就会好。”
埃尔南皱起眉，却也没有继续问，他看向手环，柯克清醒过来，就该把这东西打开了。
“那个……”柯克的表情变得小心翼翼，埃尔南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没有人为的分开方法，启动一次，只能等三个小时后自动分开。”
埃尔南感到额上青筋突突直跳。
“不过可以延长距离，最长一米。”柯克抓住埃尔南的手环，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埃尔南就感到手上一松，他和柯克的手分开了。
“你……”埃尔南看柯克做完这事，低着头坐在那一动不动，就像在等埃尔南骂他或者揍他。这就是埃尔南最没办法的地方，柯克当然是做了很讨人厌的事——但那情有可原，经过刚才，埃尔南差不多打算原谅他了——只是他这个样子，乖乖认错，接受惩罚，毫不反抗，埃尔南不是傻子，他能看出柯克真的不会反抗，因为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当然他也反抗不了，哪怕是对骂，就柯克这样，埃尔南保证让他十秒内败下阵来，接下去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那顿时让埃尔南做什么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他揍柯克都得花钱装修，找点借口。
埃尔南磨了磨牙，扭头就走，柯克连忙下床，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埃尔南去了他在哥谭常去的酒吧，把钞票砸在桌上。
酒保看了看他，又看看他身后跟着的柯克：“老样子？”
“嗯。”
柯克收拾干净之后，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白人宅男，就是那双眼睛有点引人注目。他也不点酒，就坐在和埃尔南隔了一个座位的地方。
酒保又看了他一眼，把酒推给埃尔南：“你的口味变化得有点厉害。”
“什么？”埃尔南问，但他马上反应过来，骂了一句，“不，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柯克这会已经趴在吧台上了，看上去不太适应这里的气氛，他好像很介意别人看到他的眼睛，路上一直低着头。
有个美女坐到埃尔南身边，埃尔南和她调了会情，看看时间，还剩半小时，就把目光转到柯克身上。
他给柯克点了杯烈酒。
柯克稍微抬起头，往埃尔南那边看了一眼，埃尔南也看着他。
柯克只好把那杯酒喝了。
他那就跟喝水一样，也不曾被那辛辣的味道呛住，埃尔南有点兴趣了，又点了几杯。
柯克觉得埃尔南大概率是在整他，但他也没办法拒绝，前后不间断喝了大概八九杯了，柯克才有点晕。
“他这酒量厉害啊。”
那酒保跟埃尔南说，柯克又趴回桌上，埃尔南也没再点，时间已经到了，他打算跟人去个地方，柯克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正在往外走，厨房内一个年轻人切柠檬的时候不小心割到手，发出“嘶”的一声。
柯克闻见了血腥味。
他差不多能闻见整个哥谭的血腥味，这座城市，于他而言就是由或浅或浓、或新或旧的腥味组成的。这次这个，离他那么近，又那么新鲜，他那蓬勃的、炙热的生命力跳动着流出他的伤口。
那真的太有吸引力了，柯克几乎瞬间就感到一切噪音都远去，他只能听见血滴在案板上的声音，还有埃尔南说了一句“抱歉”，大概吧？那年轻人往洗手台走去了。
柯克的牙齿伸了出来。
然后突然间，有只手一把抓住了柯克，埃尔南说着“抱歉，我必须先带他回去。”
那只手用了劲，把柯克的头按在埃尔南胸口动弹不得，柯克跌跌撞撞跟着他，一边不自觉在推埃尔南，但显而易见，蚍蜉撼树，最终柯克像个醉鬼一样被拖着出了酒吧。
柯克二十来分钟后冷静下来。
“对不起。”柯克说，“毁了你的夜晚。”
埃尔南“啧”了一声，却没对柯克说什么抱怨的话，他们安静了一会。
“那你平时就不出门？都在干什么？”
柯克想了想：“做实验。”
埃尔南等了一会，才知道没有下文了，他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
“你想过吗，或许你不需要这样压着它，也许稍微满足一下，它就会暂时消失。”
柯克明白埃尔南的意思，他小心地选择措辞向埃尔南解释。
“我以前不是这样。”柯克回忆，“刚……转变的时候，虽然每天都很饿，但我是清醒的。我选择向罪犯下手，只要吃饱了，那种饥饿就会消失，和人吃饭也差不多。即使我不是每天照三餐杀人，但也能勉强维持平静。”
“但有一段时间……我饿了很久，为了消除那种饥饿感，我开始不停杀人，寻找各种血源，慢慢的，它越来越难以填满，开始影响我的神智，即便我一点也不饿，但只要有新鲜、好闻的人血，它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我不想这样。”柯克说，“像只动物。”
这就是柯克能够倾诉出来的全部了，他不知道埃尔南能不能理解，但是埃尔南没有在他攻击无关路人的时候杀他，或者把他送到牢里，而且超人也救人，虽然他表现得非常不想管闲事，但应该也不会任由柯克随意杀人。
埃尔南没再说什么，送柯克回他的实验室，柯克猜想他们应该暂时达成了共识。
送走埃尔南之后，柯克脱下衣服，清理了一下，开始查看自己腿上的伤口。
那个伤本来快好了，但或许是因为他最近活动频繁，又克制了进血量，而且发疯的时候一通挣扎，那伤口又裂了开，好在出血不多。
柯克用新的止血带把大腿包好，又化验了自己的伤口标本，没有发现什么变化。
大概就是太用力了。柯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