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龙，旺角，地下拳馆。
人声鼎沸中，二十出头的青年获得胜利，被裁判举起手示意获胜后，他向四周的观众席鞠躬致谢，又朝倒在地上对手抱拳示意。
那人原先也是小有名气的拳手，刚刚却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被人搀扶着，才勉强站起，走下场去。
青年的身材并不十分健壮，即使丢在普通人堆里已经算得上是高大匀称，但比起刚刚那位，也只算得上白斩鸡一只。
可他还是打赢了比他强壮一倍有余的对手。
姚清渊虽然学过格斗，即使亲自教导的老师是个中翘楚，但他在这方面没什么造诣，不过他向来眼神不错，那青年不是胡乱拼蛮劲搏命的野路子，有自己的一套路数，而且体力好，出拳狠，反应快，敏捷灵活，不浮躁，一对眼睛尤其亮，洞察力很强。
“这是谁？生面孔，阿fay是不是第一次那么惨？”
姚清渊所在的地方是贵宾席，观众席上吵杂的声音都被隔绝大半，能听到哨声和呼声，但并不吵闹，也能很好地感受氛围。
“哈哈哈，我也好少见他这个衰样。”
接话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叫牛旋风，不仅是黑虎曾经有名的拳王，更是这家地下拳馆如今的话事人。
牛旋风笑得爽朗，显然也觉得那拳手被打得这么惨很新奇。
姚清渊来清点这季度的账目，不急着回，就顺便过来看了会儿比赛，谁知道碰上了这难得一遇的好戏。
牛旋风看着兀自沉吟，视线还放在比赛场的姚清渊，也收了笑，正经起来，一五一十说了他所知道的信息。
杜少鸿，二十四，大陆过来的，今天是第三次来，每一次来女朋友都跟着，之前也去过其他几家地下拳馆，但因为这边给的钱最多，所以双方目前正在商谈常驻事宜。
“还带家属啊？”姚清渊被逗笑了，“这么搏命，还是个后生仔嘛，他很缺钱啊？”
姚清渊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杜少鸿。
杜少鸿和观众致谢打完招呼，刚走下台，他也并非毫发无损，肩膀肿起来了一大块，他一下去，就有一个身形纤细高挑的女孩拿着冰袋和毛巾迎上来，想来就是他的女朋友了。
看到这，姚清渊收回了视线。
“是啊，听说是为了还家里的赌债，还要娶老婆的嘛。”牛旋风站起来，抢先一步给要离开的姚清渊开门。
“噢。”姚清渊点点头，冲他笑了一下，走出去。
这样的事情其实也不算太稀奇。
姚清渊又问：“他不同那些野路子，只靠蛮力获胜，摸清底了？”
“check过没问题才决定的。他说确实学过，还是家传的。”
牛旋风亦步亦趋地跟着姚清渊，打算亲自送这尊佛出去，毕竟是老板身边的人，可不能在他这地界出了什么差池。
这里鱼龙混杂的，拳馆在地下层，顶上是家规模很大的嗨吧，人流量大，醉鬼自然也多，指不定还混进来一些磕嗨了的。
姚清渊看着单薄纤弱，还标致得很，偏偏留着长发半扎在后脑，喝得懵懂的时候，谁都会觉得这是个长得漂亮的年轻女孩。
其实姚清渊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斯文温雅，他之前就在这里，把骂他是个卖货的杂碎打得躺了半个多月才下得来床的，风声吹出去后，再没人敢乱说话。
牛旋风最清楚不过这些，但是还是那句话，毕竟是老板的人。上次的事已经够他吃一锅了，可不能再在他这出岔子。
-
两人一起站在路口，风吹得姚清渊没忍住低咳了一声，他想了想，然后去摸口袋里的烟。
“姚秘书，来——”
姚清渊刚刚从烟盒里磕了根烟出来，牛旋风就立刻递了火。
“唔该。”
姚清渊真的长得很正很靓，杏核样的眼睛弯起的时候，连带着斜飞入鬓的两道眉都柔和起来，没扎起的几根头发在春寒料峭的夜里被风吹起，上下飘忽着，时不时缠到线条分明的下巴颏上，嘴唇咬着香烟滤嘴都能弯起很好看的弧度。
也无怪乎，有人说他就是靠脸和花言巧语上位的，不服他的人也不少，但他没所谓，影响不到他，反正也否认不了，只不过说是也不全是罢了。
他自己就是运气好嘛，长得好看也被他归类于运气好的一种，天生会说话碰巧能哄得想哄的人开心也算运气好的一种，他本身也就这些本事了，除此之外的识人御下啊，格斗射击啊，甚至高尔夫斯诺克，都是袁承海亲自所授。
其他人呢，无非是运气不够好，没办法在才五岁快要饿死的时候，遇到袁承海，袁承海又刚好发了善心，请他吃好吃的豉汁排骨盖饭。然后他意犹未尽地擦擦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袁承海，其实抓上价值不菲的衣料后，他大概又有点怕起来，但还是很小心地问以后还可不可以吃。
当然运气好只是前提，他觉得自己也有抓住机会啊，既然他由小到大都陪在袁承海身边，样样也都是跟着最厉害的人学，能比很多人站得高，就是应该的。
至于怎么样就到了现在这境地的，姚清渊也不说不清，只推诿给某次庆功会上被灌入的酒精，并发誓以后再不要喝酒了。
所以即使他经常来这里看比赛，甚至在今天，这条路上好几间酒吧的账目他都一一清点过了，可是那些被无数人奉为解忧取乐的灵丹妙药的酒，他没喝过一口。
牛旋风一直把姚清渊送到路口，陪他一起等车过来，并且开始不太熟练地套近乎。
“那个，姚秘书，这个季度，我这片的收益还是不错的吧，你看可不可以……”
刚刚那些地方闷热，空气都很浮躁，姚清渊被沁凉的爆珠和晚风安抚了，连喉咙的痒意都被暂时压下去了，眉眼间的舒展也不是强扮出来的，心情尚且不错，很多东西呢，也都觉得有意思了起来。
他觉得牛旋风人高马大的一个，纠结起来的样子却很好笑，有心想逗逗他，反正等车开过来也要一阵子，他没有好心肠地在对方的暗示点到即止的时候表示会意，反而笑吟吟地，示意他说下去，眼神里甚至充满鼓励。
牛旋风也一时有点着急，他向来不善于察言观色，所以自然看不出来对方眼里的戏耍，还以为是自己的意思没表达到位，索性破罐子破摔算了，反正那朱老四不也经常在老板跟前花言巧语地邀功，他嘴笨不会说，但是这还有个现成会说的聪明人。
也不知道姚清渊都做了什么，导致在牛旋风心里，姚清渊形象一直很高大，牛旋风也根本没想过，这素日里八面玲珑的人现在并非是听不出来他几乎是明示的暗示，而是在故意逗他玩。
姚清渊隔三差五就会来黑虎看比赛，两个人的关系还算不错，不过因为牛旋风这人心思直白单纯，也没想过做那种拍马屁的事情，但是他听身边的马仔说，在此之前姚清渊已经去过西贡观塘了，那边都没让人家空手走。
想到这里，牛旋风终于耐不住了。
“我是说，你帮我在老板跟前讲两句好话，省得那朱老四成天挤兑人，明明我也不差！”
“哦，那好说。”姚清渊这才一副恍然的样子，“旺角这片能有这么好的生意，你的功劳确实高，你放心好啦，老板心中有数。”
“我牛老三在十八岁那年主动拿了安家费，死里逃生几回走到今天，我们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我不是最聪明的，但一定是老板身边最忠心的。”
牛旋风说着说着还打起了感情牌，姚清渊受不了这个，累了一天了，他想赶紧回家，而且他还没吃饭呢，又开始有点烦躁了，这车怎么还不来。
“三哥，我知道，论忠心，讲情义，你肯定是第一，老板也清楚，你放心好了，我回去就和他说。”
抽了半截的烟被姚清渊按进了垃圾筒顶上的灭烟石里，他看着刚刚停车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搜寻熟悉的车身。
只是没等来他的车，突然有一辆银色迈巴赫缓缓停在了他跟前，牛旋风还利落地给他开了车门，请他上车。
搞什么？
想到前天在湾仔时，有人给他送了套别墅，上个周在观塘甚至被直截了当地塞了一张卡，除此外还有不计其数的奢侈品古董一类的。
得吧。
“姚秘书，你开来那部车有点脏，我自作主张让人开去洗了，明天再送回去，这部新车你先开去玩玩。”
既然都送到跟前了，那也不好不收，于是姚清渊跟牛旋风道谢加告别，飞快跳上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