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酒厂boss在追漫画>第65章 Case7.回忆交错的灯箱(4)

  二楼的小学生挥了挥手:“唐沢哥,我回去了!”

  唐沢裕单手插兜,目送他消失在打开的门后边,轻轻地吐了口气。

  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就此宣告落幕。

  它从早上的爆炸案开始,经历了园游会暗杀、伪证惊变和漫画背刺,被铃声叫醒,发现自己探查过的公寓被炸是第一重惊吓;骤然到来的日本公安风见裕也是第二重,嗯……临时解锁的记忆是第三重。

  这种程度的跌宕起伏,饶是唐沢裕都感到有些吃不消,他手扶着后颈一仰头,骨头缝间传来嘎啦嘎啦的声响。

  人生的际遇当真是跌宕起伏,好在这些问题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手段应付过去,平安度过。到了一个人独处的夜晚,唯一的困难只剩一个。

  他该住在哪?

  时间这么晚,电车都早已停了。昨晚住的地方在爆炸案现场附近,与毛利侦探事务所相隔足足有一个街区,现在肯定不方便回去。

  唐沢裕在路边的电话亭给酒店前台挂了个电话,请他们帮忙保存行李,同时就近定了附近的一家旅馆。

  上午他就在爆炸案的现场搞的一身狼狈,唯一的一个战斗澡,还是在公安的拘留室里冲的,不然还不知道要挂着一身灰跑多久。

  ……还不如找个理由天天蹭住在公安那里算了。

  街上人声阒寂,路灯空荡荡地亮在路边,空旷的马路只间或驶过一辆车。

  他还不急着回去,而是按顺序重走了一遍放花的位置,那里现在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

  唐沢裕在工藤宅的一番说辞,即使没提供任何证据,也成功将苏格兰的身份,暂时扣在了降谷零头上。

  只要他一日不登场,这口锅就一日卸不掉。

  但由于回忆杀带来的信息差,追更的弹幕眼里,唐沢裕自己的嫌疑并没有完全摘掉,甚至于漫画想把苏格兰的身份扣死在唐沢裕头上,也不是一件不能做到的事。

  这是整起事件里,唯一致命的一处漏洞。

  ——土门康辉追杀他,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

  真正的原因,是唐沢裕手里掌握着土门康介利用村上浩一操纵市场房价敛财的证据。

  解锁的记忆中,他就是用这个说服羽场二三一假造证据链,将杀害村上浩一的嫌疑推到土门康介头上的。

  经济案对政治人物来说是一个致命指控,一旦这件事被披露给媒体,土门康介的口碑会当场崩盘,跌入谷底,土门康辉也一定会受到父亲的影响,无法参与这次众议院的竞选。

  这才让土门康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灭口。

  而时隔多年,苏格兰用匿名邮件发给日下部诚的,告诉他羽场二三一究竟是被谁害死时,用的也是相同的证据。

  这是锤死唐沢裕等于匿名邮件的落款苏格兰的铁证,假如漫画肯放出这条信息,诸如“日本公安构陷唐沢裕”这类疑点都可以忽略不计。

  事实上漫画做了什么?它什么也没做。

  即使是背刺的回忆杀内容,羽场二三一的道谢也含糊其辞,既没有指明对象,也没有交代原因。“谢谢=唐沢裕接下委托”,这样的逻辑还是弹幕自己推导出来的。

  *

  如果有人想探查土门康辉追杀他的原因,顺着一路下去,就很可能发现唐沢裕在村上浩一案里的所作所为,这也是他目前唯一的一个污点。

  唐沢裕在几年前伪造证据链,策划了土门康介的倒台。

  至于监狱里的土门父子会不会说出真相,这点唐沢裕倒并不担心。

  就算他不动这两人,也多的是人要处理掉他们。

  上层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像土门家族这种老牌的政治势力,涉及的黑产已经编成了一张巨网,不知道掌握了多少秘辛。

  所以,在土门父子入狱,与外界隔绝消息时,一条猜疑链就已经根深蒂固地形成了:

  如果多吐露一点别人的违法证据,就能获释减刑——他们会不会这么做?

  就算土门父子自己出于利益的考量无法张口,逍遥在监狱外的人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一个隐患存在。

  唐沢裕不心虚,因为比他心虚的人多了去了,且每个都比他更有能量、有手腕,让土门康辉与土门康介永远地闭上嘴。

  ——降谷零压低帽檐,从组织的一处隐秘的医院里出来。站在路口处,他微微侧过身,看向了一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口,那里是朗姆修养的地方。

  他知道不能操之过急,这次释放善意,只是波本潜入朗姆阵营计划的第一步。

  降谷零伸手打了辆车,随口报出了一个地点。

  下车之后,他身形一矮,背影顿时消失在人群中。与此同时,降谷零敏捷地穿梭于各条小道,时而从栏杆挪移跳跃,时而在小巷诡秘穿梭,即便是柯南,恐怕都跟不上他的身影。

  这是他在甩掉身后可能的跟踪者。

  足足半小时过去,黑皮金发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自己居住的公寓门口,里面亮着灯,风见裕也不知道在这里等候多久了。

  降谷零在门口换了鞋,径直去了厨房给自己倒水。他以波本的身份在组织勾心斗角一天,早已精疲力竭,台面的大理石倒映出他英俊的脸,那张脸几乎是面无表情的。

  风见裕也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降谷零头也不回地说:“说。”

  “……”

  降谷零撇过脸:“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说话吗?”

  “——土门康辉和土门康介死了!”

  跪坐在桌前的风见裕也一闭眼,终于大声地出口道:“就在逮捕归案的半小时内!监控被全部删除,找不到是谁下的毒。”

  风见裕也几乎是抱着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来和上司汇报的这件事,可黑暗中并没有其他声响,风见裕也又悄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灯火通明的厨房,降谷零依旧站在台前,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听到消息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静止了,表情难得的一片空白,只有手里的玻璃杯,心情起伏下手指的痉挛,水面不断地晃动着。

  风见裕也刚想出声提醒,已经砰地一声,玻璃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一地水迹与狼藉。

  *

  至此,村上浩一案所有的知情人全部封口。

  在橘境子眼中,唐沢裕是替自杀的男友脱罪、惩治贪官的正义警部,为了羽场二三一的清白,她永远也不会说出这件事;

  被害者村上浩一和加害者羽场二三一,这两人早已长眠地底,自然不可能诈尸说出真相。

  土门康辉和土门康介,作为最后的隐患,被政治倾轧下毒,死于日本公安的监狱中。

  唐沢裕制造伪证、嫁祸土门康介的身影,彻彻底底地从中隐身了,不会再有人指认他做了什么。

  日下部诚在复仇,工藤新一在查案,降谷零在潜入组织,只有唐沢裕,是在被构陷、被追杀。他完全以受害者的身份参与的这场博弈,作为日本公安,降谷零贡献了“构陷”的主要戏码;可潜伏在组织的波本看到的,只是“土门康辉追杀唐沢裕”这一现象,并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可以利用的点,降谷零并不知道其中的真实原因。

  等他得知土门父子被人在公安的监狱灭口的消息传出来,再想追查时,唯一的线索,就只剩下了公安手里扣留的、唐沢裕的翻盖机。

  那里存着唐沢裕以Pulque的身份让楠田陆道搜集的资料。

  所以降谷零最终得到的解释,是唐沢裕查到了土门康辉和泥惨会勾结的证据,因此被后者不断追杀。

  这就是唐沢裕的第二手准备,而这两手准备,本质上其实是层层递进的关系。

  第一是对公安摆出的怀疑态度,加上后续的引导,他成功将苏格兰的嫌疑引到了降谷零头上;

  第二是手机里存的资料,这其实是唐沢裕在为自己脱罪。如果这是土门康辉追杀唐沢裕的动机,那么漫画用回忆杀给出的剧本就不成立了,直接洗清了唐沢裕是苏格兰的嫌疑。

  ***

  总而言之,土门康辉追杀唐沢裕的动机,漫画可以为读者提供的解释有两种。

  如果是唐沢裕掌握了土门康介犯下经济罪的证据,就可以推导出唐沢裕等于苏格兰。

  如果是唐沢裕掌握了土门康辉与泥惨会勾结的证据,也即唐沢裕不是苏格兰,苏格兰的身份,就会落实到降谷零头上。

  唐沢裕将解释的主动权交给漫画,这既是整起事件的唯一漏洞,也是他的第三次试探。

  漫画给出了答复:实际出现在画面里的内容,是这两种解释一个也没有出现;土门康辉一案,作为工藤新一查案中的背景板,就这么被轻轻掠过了。

  简直像默认了这样的结果一样。

  暧昧不清,红黑不明,唐沢裕与降谷零都是苏格兰的嫌疑人之一,却谁也无法下定论。

  唐沢裕的试探一共有三次,第一次是红黑篇里以pulque的身份发给自己的邮件,第二次是摆满街角巷尾的玫瑰,土门康辉的追杀动机是第三次;而这三次内容,全都没有被画面收录进去,连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都没有。

  唐沢裕若有所思地想,他似乎已经摸清楚漫画容忍度的底线了。

  ——只要能够让剧情精彩起来,悬念层出不穷,读者叫好不断;漫画并不会“完全”遵从客观发生的事。

  和他最初的猜测不谋而合。

  既然这样,只要继续有精彩的案子不断发生,三选一悬念迭起……

  是不是意味着,偷偷见面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初春的夜晚风很凉,唐沢裕却因为这个猜测而轻度地兴奋起来,心脏将血液泵到四肢百骸,指尖微微地发着热。

  早上他在警视厅的附近筛选出六个位置,在那里放上花。现在他重走一遍,步伐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起初的速度是散步,到最后几乎是用跑的。

  唐沢裕跑过前五处,那里都已经空了,到了第六个地方,他的脚步才猛地一停。

  他放在那里的花已经被摘走了,可比早上的墙缝稍低一点,一束玫瑰静静地放在那里。

  一共七支的数量,花瓣还娇艳欲滴,它们被放上去的时候是傍晚,避开了高温与光照,现在还热热闹闹地绽放着。

  唐沢裕停在巷口处,微微地喘着气。

  然后他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大,逐渐演变成大笑;他笑得几乎要直不起腰了,只好弯下身去,手掌撑住膝盖。

  毫无道理的,他想起解锁的记忆中,回放的最后一段。

  *

  画面如电影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法槌敲响的动作是那样流畅,卷发的法官一锤定音。

  “无罪释放!”

  再出来的时候,一切便已经迥然不同。唐沢裕站在法院最高一级的台阶上,底下黑压压人头蹿动,上百台镜头对准了他,而他是那样笃定着自己要说的话。

  因为它将被无数人引为圭臬,在无数张口中反复传颂。以至于几年后唐沢裕站在复印机边,还能用手机毫不费力地搜索到——

  “审判的事归法律。”

  唐沢裕举起话筒,璀璨的阳光下,这个年轻刑警的神情是那样坚定而无畏,他说:

  “刑侦的本质,是还原事实。我们发掘真相,而不是判断真相。

  一语言毕,唐沢裕后退半步,深深地鞠了一躬。

  台阶下似乎有人自发地鼓起掌,于是浪潮的掌声经久不息;而唐沢裕就站在最高的法院前,无数的话筒对准了他,他知道那后面连接着千家万户,这一段采访会被推送到无数的新闻前,无数的电视上,无数个人眼里。

  可他的视线却抬得那样高;唐沢裕仰起头,视线绕过人墙,绕过法院的铁栅栏和行道树,落到马路的另一侧。在那个并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静静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由于防窥的车窗膜,他看不见里面的人,可他却知道此刻琴酒一定正在看他,他们正隔着人墙人海对望。

  那一刻唐沢裕脸上的温和笑容,几乎在后来的时间里凝固成一个标志,并将伴随他出现在无数诸如此类的报道里。谁也不知道,那时唐沢裕脑中转过的念头却是:

  像偷情吗?

  确实像。

  他们在煌煌的日光里交换眼神,没有人知道这隐秘的联系。行走在白天,自然有无数人赞美他、拥簇他、崇拜他,可等到热度散尽,黑夜降临时,他依然会回到这辆保时捷上。

  而琴酒说了等他,就会一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