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一种选择吗？”
提纳里与其说是无奈, 不如说是惧怕。
如果是只牵扯到自己，那他怎样都无所谓，可偏偏……
牵扯到的人是赛诺。
“博士”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雪上加霜地补充。
“很简单吧, 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千里迢迢地跑到沙漠, 伪装了这么久的身份，同他产生的所有交集, 都是为了集齐赤王遗留知识, 不是吗？”
提纳里：“……”
提纳里没有回答他。
他在心中问自己, 是吗？
——是的吧。
如果没有绑定系统，没有担负起拯救世界树的责任，他现在一定还在化城郭，巡林、清除死域、教柯莱读书写字，偶尔见一下执行任务结束后匆匆赶来的赛诺, 亲近又生疏地聊几句天。
总之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牵手、拥抱、亲吻、甚至一起睡觉。
提纳里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为了任务。
一切都是他用伪装堆砌出的假象。
告诉赛诺, 他只是为了任务才故意接近，只是因为愧疚才答应在一起，只是……
明明是实话, 他却为什么说不出口呢？
为什么连在脑海中想象这个场景, 都会没来由地心痛呢？
“博士”见他沉默, 直接取出了最后一个碎片, 托在掌心中, 放到提纳里的眼前。
巴掌大的内芯散发着炽眼的金色光芒, 位于提纳里口袋中的另外两个碎片也起了反应, 光芒透过衣料与眼前的那个交相辉映。
可提纳里只觉得扎眼。
“博士”收起碎片，留下一句“你好好考虑”后，便回到了众人处。
另一边，赛诺见提纳里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语气不善地质问刚回来的“博士”。
“你威胁他了？”
面具下，“博士”挑了下眉，他是实打实地被冤枉。
“我可没有，不是你们自愿和我做交易的吗？我只是提出了我的条件。”
看着提纳里的身影，赛诺沉思片刻，将赤沙交给了卡维，见此情形，一直被扼住咽喉的散兵长长地“嘁”了一声，
“可笑。”
赛诺没理会他，径直走到提纳里身边，关切地询问。
“怎么了？”
提纳里：“……”
提纳里正在脑海中模拟说出那句话的可行性，猝不及防见到赛诺的脸后，他霎时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地搪塞。
赛诺知道他不想说，从侧边问起让他为难的事情。
“对方的要求很难吗？”
提纳里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似乎是被自己的动作笑到了，他出言解释。
“客观来说不难，但主观来说……我做不到。”
赛诺把手覆在他头上揉了揉，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风纪官在出任务时有一条原则，当任务之间出现冲突，那就抛弃掉主观的观念，不论如何，一定要执行优先级最高的那一个。”
提纳里微愣。
“这样吗……”
赛诺原来是这样想的吗？
两人并肩走回去的路上，赛诺问出了那个一直困惑着自己的问题。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执着于赤王遗留知识吗？”
提纳里：“……”
提纳里心头一紧，之前多莉那里社死的场面涌入脑海，他必须仔细斟酌措辞。
“我不能细说，但请相信，我不是为了私欲才想要得到它的。”
四目相对，提纳里的目光闪烁，而赛诺则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是风纪官，找到禁忌知识并带走它是我的职责。”
言外之意，他也要参与抢夺。
提纳里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正因为赛诺的身份，他才会伪装成郁林，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依旧产生了这么多交集，最终仍会让双方陷入为难。
赛诺并没有就此讨论下去，明明他们也是竞争的关系，却沉静地提醒提纳里。
“先把最后一个碎片拿到吧。”
“……好。”
提纳里多看了他两眼，嘴上回答的有多干脆，心中就有多慌乱。
不过比他更慌乱的，是接下来的局势。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斯齐和“博士”对峙起来了。
斯齐寒声质问。
“你当时可没说要和他们做交易。”
“博士”面对他的质疑无动于衷。
“东西可是只有你一个人能打开，你在慌什么？”
斯齐慌的不是自己拿不到东西，还是对方针对赛诺他们的计划。
“你根本没打算集齐碎片，最开始流传的那则传言——有学者带着遗留知识进入遗迹，也是你编造出来的吧。”
斯齐指向昏倒的安德烈和黑泽，“你对我说之前的目标是他们，应该也是假的，从始至终，你心仪的人选一直是赛诺，你下了这么大一盘棋，都是为了他？”
最后，矛头指向全场最散漫的人——“散兵”。
“散兵”无辜地眨了眨眼，只是嘴角的笑表明了他并不是不知情。
“博士”耸了耸肩，没有否认斯齐的话。
“那又如何？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就连你，不是也把自己的师弟算计进去了吗？”
“不是哦。”斯齐沉默片刻，又恢复了那副笑意洋洋的样子。
“对我来说，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一样重要。”
“所以，不好意思，你的算盘要落空了~”
斯齐一改方才虚弱的模样，释放出身体内沉寂的力量，从权杖的支点为中心，生出数不清的光线，连接着透明墙壁外的愚人众士兵。
很快，所有士兵都陷入昏迷。
“博士”终于正色起来，声音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诧异。
“你怎么可能同时控制这么多人？”
在愚人众和斯齐合作的这么多天里，他们早就知道斯齐拥有控制他人精神的能力，但对方以往展现的极限是同时控制五个人，而这些士兵至少有上百人……
“博士”想到了什么。
“你在刚跟我合作时就开始谋划？”
斯齐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虽然他已经在每天晚上对这些士兵进行了潜意识的改变，让再次被控制的难度减轻了不少，但超乎寻常的数量还是让他的身体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
斯齐清楚地知道，无论最后交易成不成功，等待他们的都是愚人众的围剿。
“博士”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
他必须为赛诺一行人搏得一条生路。
斯齐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提纳里赶忙飞奔，在即将摔倒前接住了他。
同一时刻，赛诺直接向“博士”攻去，凶猛的雷电之力一个接一个在“博士”眼前炸开，但都在快要接近他的时候突然消失在空气中。
赛诺的攻击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别白费力气了，如果攻击对他的有用的话，我早就杀他上百次了。”
“散兵”出言提醒赛诺，幽怨的语气中充满了真心实意。
“博士”依旧寸步不移地站立着，没有理会二人的身体攻击和言语攻击，向战场外提纳里发问。
“你想好了吗？”
斯齐眸光加深，握住提纳里的手腕，拒绝了对方想帮他查看身体情况的好意，颤着声音在提纳里耳边低语。
“……”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提纳里心中一紧，果断拒绝。“不行，如果赛诺知道……”
斯齐摇摇头，打断他的话。
“如果不这么做，他未来受到伤害会更严重。”
斯齐的嘴角又溢出一股鲜|血，他却浑然不觉，继续执着地向提纳里补充。
“而且，这也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为了这个，就算是死亡也值了。”
提纳里知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但他还是愣了一瞬。
相识这么久，这还是提纳里头一次见到斯齐露出如此认真的神情，明明即将做出牺牲的是他，却没有一丝畏惧，反而字里行间全是期待。
真奇怪啊。
但奇怪的又何止是他一个人。
赛诺坚持不懈地击打“博士”周围的那圈无形光幕，元素力、武器、以及提纳里塞给他的植物陷阱，轮番上阵，终于让他找到了破绽。
先是一条缝隙，再是一大道裂痕，终于，他成功破开了那道光幕。
“博士”手中握着最后一块碎片，不慌不忙地看着赛诺逐渐接近的身影，一点闪躲的意图都没有。
这一刻，斯齐倒下的场景在赛诺眼中回放，赤色的瞳孔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赛诺将全身所有的力量凝聚在掌心，挥舞着赤沙打出最强一击。
砰——
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博士”依然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脸上挂着莫名的笑。
赛诺僵住了。
在他的面前，熟悉的身影像断线的纸鸢般跌倒在地，殷红的鲜血从唇角滴在地上，少年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不顾疼痛，正撑着地面想要站起身。
是提纳里。
由于情况紧急，提纳里没有来得及寻找武器，只能唤出系统，用身体硬生生抗住赛诺的攻势。
他再一次庆幸系统的存在。
如果不是使用能量值增强了自己的体质，按照赛诺的力量，他现在恐怕已经是半具尸|体了。
即便如此，他仍然受了严重的伤。
身前，赛诺嘴唇张合，好像不会说话了，颤着双手想来扶他。
提纳里的身体微动，躲开对方的手。
赛诺神情一滞，面上是掩盖不住的慌张，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为什么……”
提纳里按住心脏的绞痛感，声音嘶哑，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
“你要跟我抢遗留知识吗？”
赛诺连忙否认， “我不是……”
“别傻了。”提纳里生疏地做出讥讽的表情。
“什么？”
赛诺想去牵他的手，却再次被提纳里躲开。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对你有感情吧？”提纳里笑得很僵硬。
“这一切、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我伪装的，我故意接近你，利用你，都是为了拿到遗留知识。”
提纳里深吸一口气，忍住喉间的哭腔。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很低，不仅是对赛诺说的，也是对自己所说的。
“别傻了大风纪官，一个连真面容都不敢露的人，怎么可能对你付出真心。”
作者有话说：
那个……（欲言又止）（抱住头）小，小虐一下。感谢在2023-06-02 23:59:19~2023-06-03 19:1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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