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之所以会出现在登山团之中,其实是因为他位于美国本土的FBI同事截获了一条消息——有一种成分不明的成瘾性药物正从海外流入美国。
他们正在调查这种药物的流通渠道、交易双方，并追踪其来源。
结果这一追踪，便追踪到了日本境内。
巧合的是,现有的线索所指向的结论，似乎都与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此时,某位曾和FBI有过合作的情报贩子也给他们提供了部分信息——关于与组织有关联的橘井集团在这次登山团活动中的交易意图。
刚在组织中接到一个仓库药品交易任务的赤井秀一嗅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于是他便在易容之后，也加入了登山团的行列。
至于栽赃一把克希瓦瑟，那完全是顺手而为的事。
反正对方又不知道“柴田力”这层表皮下究竟是谁,这个身份也是用完就丢，为什么不给自己的“好同事”添一把火呢？
如果能借这个机会，让日本警方将对方逮捕起来就更好了。
而他这一趟,也确实收获不少。
无论是橘井集团内部的动向,还是从安斋滕一口中问出的线索和情报,又或是旁观日本公安与组织的斗争。
单在公安追捕组织成员这件事上，关键时刻，他并不介意把事态往前推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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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克希瓦瑟和六道凪借着烟雾弹和幻术的掩护,离开了公安的包围圈。
不过他们倒也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山林中隐蔽的某一处重新显出了身形。
“要不是刚才没有察觉到幻术的气息，我还以为你用了幻术呢。”化名为六道凪的库洛姆笑着说道。
也许远一些的诸伏景光是视线被挡住了,所以没有发觉,但一直站在克希瓦瑟身边的库洛姆却是再清楚不过。
对方根本没有从衣袖或是某处掏出手/榴/弹的动作，几乎是凭空变了出来。
“不是幻术,是魔术。”
克希瓦瑟自然不可能说出“这是从系统包裹内拿出来的”这一类的话。
库洛姆察觉到对方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哑,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魔术吗？那也挺有趣的。”库洛姆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一边接上他的话说道,“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看看的。”
“反正最近我空闲时间挺多，去欣赏一下魔术表演也不错。”
她倒不像其他许多幻术师一样，对于魔术师有一种天然的蔑视，对于那过家家一般的虚假魔术更是嗤之以鼻。
而是以一种欣赏演出的平和口吻说道。
“咳咳。”克希瓦瑟咳嗽了一下，低声问道，“你约我出来，是想说些什么？”
“实际上只是想问问你，你现在在日本的生活……”
库洛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连串压抑不住的咳嗽声给打断了。
眼前的红发青年稍稍弯下了腰，身体随着咳嗽微微震动。
他侧过了头去，似乎是不想被眼前的人看到什么。
但敏锐的术士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从对方捂住嘴的手指缝间所渗出的血色。
“你刚才除了脚踝还伤到了哪儿吗？”库洛姆的声音中多了几分焦急和担忧。
但她心里也清楚，以自己的眼力，如果对方刚才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她绝不会毫无察觉。
那么排除这种情况……
“是旧伤吗？还是说……”说到这里时，她顿了顿，“是当时的……”
她没能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因为此时的克希瓦瑟已经站直了身子，还慢条斯理地用纸将血迹擦干了，随即冲她歪着脑袋笑了笑，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没什么大不了，问题不严重。”他朝库洛姆走近了些，边走还边掏出了一把手/枪——和先前的不是同一把，“不必担心。”
虽然眼前这人拿着枪逼近了自己，但库洛姆却泛不起一点紧张的心思。
因为她还是信任着对方的。
就像术士信任自己的直觉一样。
比起担忧对方会对自己做什么，她更担忧对方的身体状况。
而克希瓦瑟也在距她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平举起手/枪停顿片刻，随后将枪口向上抬了90度，扣动扳机。
一朵鲜红欲滴的玫瑰自枪口之中绽放。
“都说了别太担心了。”克希瓦瑟望着库洛姆脸上未褪下去过的忧色，行了一个绅士礼，笑着把花递至对方面前，“看魔术表演的时候，应该开心才对。”
库洛姆：……
她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居然是在安慰她。
但克希瓦瑟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并没能维持多久。
先前从三楼窗户一跃而下、后续紧张的追逐战、以及不断扣动扳机所产生的后坐力……种种行为对他身体的影响并不小。
在与前搭档苏格兰对峙时，克希瓦瑟其实就已经感觉到不适了。不过敌方在前，他还是强行忍了下来。
新的一阵灼热和疼痛袭来之际，他还不小心牵动了脚踝上的枪伤，所以一时竟没能站稳。
库洛姆下意识地去扶他。
不过，克希瓦瑟并没有倒在香香软软的小姐姐怀中。
因为就在库洛姆扶住他的那一瞬间，有紫色的雾气自她的周边逸散出来。
原本娇小的身形一下拔高，而克希瓦瑟也径直撞上了某个硬邦邦的男人下巴。
“Kufufufu……你在对我的库洛姆做什么呢？”一道男声慢悠悠地响起。
如果忽略掉最开始被克希瓦瑟撞到下巴那一刻的僵硬，这人的出场还是很有逼格的。
而此刻的场面多少有些滑稽。
毕竟两个大男人贴在一起，克希瓦瑟手上还握着那朵枪口玫瑰。
红发青年在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之后，抬头望望面前的男人，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花。
面色逐渐变得冷漠。
他挂着一副半月眼，毫不温柔地伸手把红玫瑰从枪口里给拔了出来，扔在了地面上，甚至还冷酷无情地用脚碾了好几下。
随后克希瓦瑟撑着对方的肩膀起身，后退了几步，当着对方的面，往枪里换上了货真价实的子弹。
微妙地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嫌弃了的六道骸：……
“之前在城堡里让我可爱的库洛姆说出那种容易让人误解的话，现在又拿出花来讨她的欢心……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种花里胡哨的手段了？”
虽然眼前的红发青年没有主动开口和他打招呼，但他找话题一向可以的。
克希瓦瑟：……就说了吧！果然这家伙是个窥屏狂魔！
先前说的话也不知有多少被这人听去了。
“我总比某些随时随地上线、抢占人家小姑娘身体的老男人要好吧。”
克希瓦瑟毫不客气地阴阳怪气了回去。
“老男人”脸上的虚假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
在对方即将提起他的三叉戟之前，克希瓦瑟迅速转移了话题：“你出现的正好，有问题要问你。”
“之前在阿尔忒弥斯号上的，是你吧。”
他的目光在在对方头顶那颗蓝色的星星上一闪而过。
“你和库洛姆到这里来的理由是什么？”
“哦？那时候你注意到了？你这是想从我这里打听情报吗？”
“是啊。”克希瓦瑟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我还是能从你这里得到一些消息的。”
“你说对吧，‘鸮’？”
“Kufufu……”在听到这个称呼后，六道骸沉默了一阵，随后笑了起来，只不过显得不是那么愉快，“你是为了什么而问的？你身后那个如乌鸦一样的组织吗？”
“当然不是。”克希瓦瑟果断回答道，“只是我个人有些想要解决的疑问罢了。”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六道骸才面色稍霁。
“我猜你们是追着某条与药物有关的线索而来的。”见对方没有开口说话，克希瓦瑟索性说起了自己的推论，“前段时间‘鸮’出现后，东京的地下世界就陷入了不小的动荡中。”
“很多势力都猜测‘药物交易’是幌子，‘鸮’实际上是想考察各组织实力，寻找合作伙伴建立药品走私链，所以也引发了不少明里暗里的斗争。”
当初的重松荣信议员就是受到了这一猜测的波及，而遭到了各方势力恐吓。不过也变相实现了组织的目的——阻止药品管制条例的出台。
“但是，我认为，这一猜测，也是你们刻意引导造成的结果。”
“目的是为了让那些对非法药物感兴趣的势力浮上水面，那么按照这个思路来看……”克希瓦瑟分析道，“你们是想在这群人中……找些什么？某种药物？或者某个人吗？”
红发青年抬头望向六道骸，似乎是想寻求一个肯定的答复。
“……真不愧是你啊，这就是身为情报人员的直觉吗？”
六道骸这话一开口，克希瓦瑟就知道了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而且对方接下来也准备告诉自己真相。
但他还是强调道：“我已经不是情报人员了。”
“前些时候，意大利那边的索托家族被发现制作成瘾性药物……在追捕之下，有一名专攻药物研发的主要负责人逃到了日本。”束着长发的男子悠悠说道，“最开始，即便是用这种往池塘里投饵的方法，我们也没有发现这人的踪迹……但后来，他还是露了马脚。”
“这还要多谢你们组织自身内部的‘厮杀’。”
虽然六道骸用了“厮杀”这个词，但这也是一场无声的、也没有硝烟的“厮杀”。
能从这么小的一处细节背后，看出组织内部的问题，不可谓不敏锐。
克希瓦瑟顺着对方的话简单回想了一番，很快从记忆中翻找出了最符合条件的人选：“你们要追捕的人是莱克希文，鸟矢志信医学研究院的前研究员。”
“现在他十有八/九在朗姆的手里。”
对于出卖自己所在组织二把手这件事，克希瓦瑟完全没有负罪感。
相反，他现在脑海中只有把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后的恍然大悟。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从眼下来回顾先前的情形，就能发现，当初BOSS的决策才是正确的。
主动削弱存在感、顶着其他组织名头活动、放在眼前能够争取的利益却避之不及……这一切都是在躲避捕猎者的视线。
这也就是说，BOSS早就知道了这位研究员的真实身份，对于朗姆瞒着他私下庇护了对方这件事也一清二楚？
一旦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悚然起来。
朗姆试图派人杀死尾崎浩研，制造鸟矢志信医学研究院的混乱，以此来试探BOSS态度这件事似乎也变成了一场滑稽小丑的单方面演出。
如果再阴谋论一些，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莱克希文是怎样一下就找准由朗姆控制的这所研究院的？两人恰巧都在彼此身上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从而一拍即合，这整个过程是不是太过顺利了？
就像是有一只手，始终在幕后摆弄这一切一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莱克希文是被BOSS操纵着刻意塞进研究院的棋子？为的，就是让朗姆握住这颗棋子，主动走出“将军”的那一步。
“彭格列之前与组织有过接触吗？无论是哪一方面。”
红发青年面色严肃地低头思考了一阵，再度开口时，却是问了一个看上去和先前话题毫不相关的问题。
“据我所知，从来没有过。”六道骸挑了挑眉，“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只是对我现任BOSS的决策有些疑惑罢了。”克希瓦瑟的目光依旧是四处游移着，没有落到实处，似乎还在考虑着什么，“他好像很了解你们。”
甚至从间接意义上来说，他可能还将计就计、顺手利用了你们一把。
克希瓦瑟没有再详细说下去。
而六道骸见对方脸上并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相反还有一种隐隐松了口气的感觉，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把对方的话记在了心里。
“你这么在意‘那位BOSS’的想法，难道说，你其实是想干掉对方自己上位吗？”
在交流完正事之后，六道骸饶有兴趣地望向眼前的红发青年。
“那些乌鸦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介意帮你把那些肮脏的黑手党们都消灭殆尽。”说到摧毁黑手党这件事，他是真心实意地来了劲儿，“然后我们可以把那些组织都收入手中，再进一步……”
“Stop——”
克希瓦瑟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表示“停止”的手势。
你要是把组织给灭了，我还怎么刷黑方阵营任务？
打断六道骸的话后，克希瓦瑟盯着他看了良久，随即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伸手搭上了对方的肩膀，还拍了拍。
“年纪一大把了，就别再中二了，你不觉得你的叛逆期有点长吗？”
“再这样下去，就算你长得不错，也没有女孩子会要你的。”
“还好你有份稳定工作，这一点可以加点分。”
下一秒，克希瓦瑟便弯下了腰，完美躲过了一记三叉戟的攻击，避免了自己被戳上好几个洞的命运。
他身后那棵粗壮的大树倒是替他承受了这一击。
随即他三两步跳开，依旧是保持着一副老父亲般的口吻，还刻意摇了摇头：“不要伤害花花草草，也不要这么容易就恼羞成怒啊……”
“就算你真想这样干，你的上一个目标完成了吗？纲吉君的身体到手了吗？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
“哼。”
而某人只是冷笑了一声，紧接着便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叉子。
“你对那个组织又没什么兴趣，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
听到这个问题后，克希瓦瑟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先前库洛姆想要单独约他出来聊的话题。
因而他也停下了四处蹦跶的举动，在原地站定。
三叉戟的尖刺在他面前停顿了片刻，随后带起一阵厉风自他额前划过，让他仿佛有一种自己天灵盖将要被掀起的错觉。
但是对方只是虚晃一招，又将三叉戟给收了回来。
克希瓦瑟这才缓缓开口：“西西里的阳光和海岸都令人怀念，但也只适合怀念。”
虽然话很简短，但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我想也是。”
看六道骸脸上淡然的神色，便能知道，他对于这个回答并没有感到意外。
“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定要待在这个地方，说到底，你和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肮脏的黑手党。”
“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来取你的性命，在那之前，你就给我好好等着吧。”
“看好你脖子上的那颗脑袋，那可是我的战利品……”
六道骸的身形逐渐淡去，到最后他的话有些隐约不清，但又似乎说的很慎重。
“……最近的西西里，一直是好天气，无论什么时候去都不错。”
克希瓦瑟望着他准备离开的身影，突然开口说道：“对了，我之前在林地里留下了一些血迹之类的痕迹线索，估计公安很快就会回来采集信息。”
“既然你闲得发慌，就去帮我把这些遗留的线索给清理了吧。”
刚准备走人的六道骸身形一顿：……
“啊，我们谈话的这里也是，你也顺便一起打扫了吧。”克希瓦瑟理直气壮地说道，“反正干一份活也是干，干两份活也是干，差别不大。”
“Kufufufu……”他的身形又重新凝实，伴随着有些咬牙切齿的狞笑，再次举着三叉戟往克希瓦瑟这边叉了过来，“你把我当什么了？”
红发青年再度跳着躲过了攻击，嘴上却没有停下来：“哦对了，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拜托你……”
他话没说完，三叉戟的尖端便擦过他耳侧的头发，“叮——”的一下牢牢钉入了身后的树干中，没入好几寸。
“呼，好险好险~”
克希瓦瑟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语气还是一副完全不嫌事大的样子。
很快，原本寂静的林地之中，又重新鸡飞狗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