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月见山遥从昏黄的灯光下抬起头看向门口, 虽然他想不出来这个时间点谁会敲门,但依然礼貌回道:“请进。”
一个小护士探头进来,看到月见山遥后笑了笑, 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月见山先生, 听说你要出院了?”
月见山遥微微挑眉, 没有回话。
小护士走向他:“我原本以为你还会在医院多呆上几天……”
卫生间的门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响,小护士一顿,微微侧头瞥了一眼。
「别出来。」
声音又消失了。
小护士收回目光,脸上重新带上笑容, 她一只手撑着床头,微微弯下腰, 另一只手想要摸上月见山遥的侧脸:“毕竟嵯峨正光那家伙看起来挺宝贝你的。”
月见山遥偏了偏头躲过她的手,有些无奈:“莎朗。”
被叫出了名字的贝尔摩德很是愉快地笑了。
她收回了手,转身坐在了床边:“哎呀,真没意思。听说你白天被劫持了,我还想吓唬你一下呢。”
“白天?那就是个意外……”他完全是个被卷入的无辜路人罢了,怎么这群人都觉得有什么阴谋。月见山遥想要叹气:“而且没有哪个护士会三更半夜敲我的门。”
贝尔摩德看着他, 忽然伸出手在他的左耳边打了一个响指。
月见山遥不躲不闪,只是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
贝尔摩德轻轻啧了一声, 嘟嘟囔囔:“琴酒那家伙是一点好事也不做……”
月见山遥没有听清:“什么?”
贝尔摩德却岔开了话题, 笑眯眯道:“我要回美国了。”
月见山遥一愣,歪了歪头:“警察会让你走?话说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医院里逛,该不会是逃……”
贝尔摩德突然凑近了他, 月见山遥立马闭了嘴, 身子往后靠了靠。小护士的手轻轻点在了月见山遥的嘴唇上, 语气温柔:“亲爱的,如果我不愿意, 是没有人能抓住我的。”
她靠的有些太近了,出于礼貌,月见山遥不得不闭上了眼睛,贝尔摩德看着他这个样子,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一些:“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月见山遥:“?”
月见山遥拿开了她的手:“不回来了?可是朝雾……”
贝尔摩德叹气:“所以说我才不喜欢嵯峨正光,那家伙在阿葵旁边买了一块空墓地,说是给他自己用的,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把阿葵带走了。”
贝尔摩德捏了捏月见山遥的耳垂:“带不走阿葵,我只好来翘墙角了。”
月见山遥歪头躲过她的手:“……别闹,我不会跟你走的。”
他的左耳忽然一痛,贝尔摩德把耳钉扎进他的耳垂后便拉开了和他的距离:“不逗你了,再逗下去你家那位公安就要冲出来对着我开枪了。”
月见山遥睁开眼,匪夷所思地看着贝尔摩德走到窗户边:“你要干什……等等!”
贝尔摩德打开窗户,隔空对着月见山遥飞了个吻,随后纵身一跃,竟然直接跳了下去!
月见山遥大惊失色:“这里十七楼!”
他赶紧扒着窗户往下看了看,没有看到血溅当场的惨状,也没看见贝尔摩德的人影,他往外探了探身,看到了楼下的窗户是开着的。
月见山遥松了口气。
他一转身,正好对上从卫生间里出来的裕晴。裕晴看着他的左耳,突然伸手把这个耳钉给摘了下来。
月见山遥看着躺在手心的耳钉,有点惊讶:“这个耳钉不是被我……”
被他放在了琴酒的兜里。
月见山遥反应了过来,他坐回了床上,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真的还活着啊,琴酒……
裕晴眯了眯眼,把耳钉放回了自己的兜里:“这个坏了,我回头再给你做一个。”
……哪坏了?
月见山遥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他决定换一个问题:“系统不在了,还能再做一个吗?”
“可以。”
系统离开后,它原本留下的技能并没有消失,一如他们依然可以心音交流。
有时候月见山遥常常会有一种系统并没有离开的错觉,裕晴对此感触可能更深一点,毕竟这几年系统一直是在他那边的,耳边突然少了系统的吐槽,裕晴只觉得空旷。
贝尔摩德出逃也算是个大事。
裕晴大半夜的把公安的相关负责人全给叫了起来,等到他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月见山遥已经准备睡了。
裕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另一张床上的枕头往月见山遥的床上一放,掀开被子就要往上挤。
月见山遥睁开眼,被迫往边上靠了靠。他忍无可忍:“你去那边睡不行吗!”
裕晴在黑暗中摇了摇头,也不管月见山遥看没看见,非常自然地侧身躺上了床。
月见山遥挣扎:“你以为你还是小时候那么小一只吗——”
床本来就小,躺上两个大男人只会更加局促,月见山遥无奈之下只能侧了个身,唉声叹气:“这么睡你不热吗?”
裕晴侧身躺好,盖好被子,对月见山遥的抱怨不闻不问,倒头就睡。
月见山遥认命了,抱着被子准备睡觉。
直到月见山遥的呼吸绵长起来,裕晴睁开眼,他半撑起身子,伸手去探月见山遥的脉搏。
睡着的月见山遥非常乖巧,对他的动作一无所知。
数了一百声心跳后,裕晴才收回手。他面对着月见山遥躺下,像小时候一样,把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处,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我差一点就放弃了。”
裕晴以为这点动静不会吵醒月见山遥,毕竟他的耳朵受伤后晚上会睡得格外的沉。
月见山遥的呼吸频率没有变,却背对着裕晴,在黑暗中静静地睁开了眼。
裕晴的声音很低,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月见山遥轻轻一眨眼,任由裕晴靠在自己身上,再次闭上了眼,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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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挤在一起睡的下场就是,月见山遥一大早被热醒,随后腰酸背痛地出了院。
来帮他搬东西的降谷零表情奇怪:“……所以为什么非要挤在一张床上睡?”
月见山遥摆了摆手:“小孩子粘人。”
降谷零表情更奇怪了,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因为昨晚贝尔摩德出逃的事,裕晴一早就被嵯峨正光给叫走了,到最后兜兜转转,居然是降谷零抽出了时间,来医院帮他把东西搬回了家。
月见山遥离家许久,久到家里的猫咪都快不认识他了。
阿无把他堵在门口,抖着鼻子闻了好久,才确认这是它那快一年没回家的主人,十分矜持地抬起下巴,克制地蹭了蹭月见山遥的裤脚。
月见山遥把它抱起来,举到了降谷零面前:“历史性的会面!”
降谷零嘴角一抽:“……”
他看着这双偏紫的猫猫眼,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把猫接了过来:“你和hiro有时候真的……”
恶趣味。
阿无睁大了眼睛,喵喵喵地叫了起来,挣扎着想从降谷零怀里跑出去。
月见山遥赶紧掏出手机拍下了阿无猫猫拳呼在降谷零脸上的照片,一猫一人鸡飞狗跳,月见山遥在旁边美美地把照片发给了诸伏景光。
他看着久久未读的消息,随口多问了一句:“景光最近很忙吗?”
降谷零按住猫猫,闻言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可能吧。”
最后降谷零用一个罐头成功贿赂了阿无。
于是诸伏景光回到家看到的就是两人一猫十分和谐地窝在一起看恐怖片的场景,他悄无声息地站在两个人背后许久,突然露出了个微笑。
“我真的要生气了。”
沙发上的三只都被他吓了一跳,最心虚的那个跳起来就想跑,被诸伏景光揪着后衣领按在了沙发上。
诸伏景光阴恻恻道:“zero,你知道我帮你做了多少工作吗?”
按理来说降谷零应该比他更忙,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来帮月见山遥搬行李,但是——降谷零把一部分工作分给了诸伏景光,这才有了空余时间请假。
但是幼驯染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降谷零看着诸伏景光冒着黑气的微笑,讪笑着往后退:“冷静,冷静,hiro。”
到最后退无可退,降谷零识趣地双手合十,飞快道歉:“我错了!下周我替你加班!”
诸伏景光笑的更温柔了。
月见山遥趁机悄悄捞起阿无缩进了角落里,看着诸伏景光身后的黑气,轻轻嘶了一声:“这就是苏格兰吗……”
看着被制裁的降谷零,月见山遥缩了缩脖子,把阿无挡在了自己面前。
太残忍了,不忍看。
等闹腾完之后,降谷零像一条咸鱼一样挂在了沙发扶手上,诸伏景光这才有时间看月见山遥发来的照片,他看着照片里两双颜色相似的紫色眼睛,满意地把照片设成了屏保。
月见山遥凑过来,把阿无放在了降谷零的头上,咔嚓咔嚓又是一顿照。
降谷零有气无力地抬起手:“……适可而止!”
月见山遥拍完最后一张,转身就把照片发到了他们几个人的群里。
诸伏景光莞尔。
他看着月见山遥和降谷零,想了想,道:“有机会出去团建吧。”
月见山遥和降谷零一起转头看他。
诸伏景光笑道:“把那张照片补上。”
有没有鱼鳞云也无所谓,反正人都在。
降谷零:“那就等班长……度完蜜月之后?”
诸伏景光目光温柔地看着月见山遥:“这次一起拍个合照吧。”
月见山遥眨了眨眼,扬起一个笑容。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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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从女方的意愿,伊达航的婚礼最终选定为西式婚礼。
人声合唱伴着钢琴声一起响起,窗外无数白鸽飞起的同时,伊达航掀起新娘的白纱,吻住了自己的妻子。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感性如萩原研二眼里亮晶晶的,悄悄地拿松田阵平的衣服擦眼泪。松田阵平想着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忍了。
“班长总比我们快一步啊。”降谷零感慨。
诸伏景光笑了笑:“是好几步吧。”
仪式流程结束后,伊达航带着娜塔莉过来,穿着婚纱的娜塔莉看到月见山遥,居然对他弯了弯腰。
“我都听阿航说过,”新娘笑意盈盈:“谢谢你,教授。”
月见山遥愣了愣,直到松田阵平偷偷戳了戳他的腰才反应过来,带着笑容摇了摇头表示不用谢,然后道:“恭喜。”
他又看向伊达航:“恭喜啊班长。”
伊达航脸颊一直通红没有消下去,他摸了摸头,和娜塔莉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婚礼结束后,月见山遥坐在酒店外面的长椅上等着裕晴把车开过来,已经是深秋的天气,裕晴往他的脖子上围了一圈围巾,但是只穿着正装的月见山遥依然觉得有点冷。
他想站起来活动一下,余光里忽然有一抹银白闪过,他一时愣住,有什么东西就趁机跳到了他的腿上。
月见山遥低头看去,一只白色的长毛猫猫在他的腿上踩了踩,转了两圈后,舒舒服服地趴下了。
月见山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不请自来,把他当做人形取暖器的猫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了戳他。
猫猫身上干干净净,看起来不像是流浪猫,它睁开眼睛看了看月见山遥,打了个哈欠后又悠悠闭上了眼。
月见山遥:“……”
月见山遥突然把猫拎了起来,和他的视线持平。白色长毛的猫猫也不挣扎也不叫,就这样睁着一双绿色的眼睛和他对视。
月见山遥试探:“……黑泽阵?”
猫猫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月见山遥:……这也太像了。
他把猫抱在了怀里,转头看向刚刚银白一闪而过的角落,有一个人的影子在那里停留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动,最终那个影子晃了一下,转身离去。
月见山遥收回目光,抱着猫撸了两把,不知出于什么心情,他捏了捏猫猫的耳朵,语气复杂:“你和你主人真是一模一样。”
猫猫毛茸茸的尾巴照着月见山遥的脸直接来了一下,似乎在提醒他才是它现在的主人。
裕晴恰好把车开了过来。
他摇下车窗,盯着月见山遥怀里的猫:“哪来的猫?”
月见山遥眨了眨眼:“自己跑过来的野猫。”
裕晴抬头看向他,满脸都写着:你看我信吗?
这只猫这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精心照顾过。
月见山遥拉开车门,抱着猫一起上了车:“天冷了,把它带回家养吧?”
裕晴:“……小心它回去和阿无打架。”
“不会的,猫猫这么乖,怎么会打架呢。”月见山遥拍了拍白色猫猫的头:“对吧,杜松子?”
裕晴一顿:“gin?”
月见山遥笑:“是杜松子的意思哦。”
裕晴通过后视镜又盯了猫猫一会儿,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月见山遥哼着歌,他又想起婚礼上伊达航和娜塔莉幸福的神情,心情不由得更好了一点。
“过两天团建,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月见山遥兴致勃勃道:“我觉得这个天气去泡温泉刚刚好,啊,当然这次得找一个靠谱的温泉旅馆……”
月见山遥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拉长了语调:“想吃温泉蛋了。”
裕晴看着他被光影模糊的侧脸,垂眸笑了一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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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一:猫是主动找上琴酒的,走到哪跟到哪根本甩不掉,琴酒耐着性子养了两天,烦了,干脆就扔给了月见山遥。
小剧场二:
火焰燎烧了他的衣角。
琴酒的发梢都有一些烧焦的痕迹,他捂着腹部的伤口,慢慢地从爆炸现场走了出来。
鲜红的痕迹随着他的步伐一路蔓延,他跨过地上的尸体,脚步忽然顿住。
一颗亮晶晶的东西躺在了他的脚边。
那是被他亲手丢弃的,原本属于月见山遥的耳钉。
琴酒垂眸盯着这颗黑曜石耳钉许久,一如他在丢弃它时的犹豫。
他想起他在坠落时,那声撕心裂肺的“黑泽阵”。
琴酒闭上眼睛,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一声笑。
他弯腰捡起了这枚耳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