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潢华丽, 墙边挂着极具特色的暗纹绒布，房中间是一张巨大的床。
这地方，雾矢格桑熟。
他四处环绕了一圈, 确定这里就是他在无限列车的幻境中进入的那个。
那床上似乎还有个低眉顺眼的费佳跪坐着, 喊他‘殿下’。
雾矢格桑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那只是幻境，幻境。
现在他该想的不是这个。
雾矢格桑视线落在墙中央, 那里挂着一个竹篮，里面有三根羽毛。
他记得上次起床时, 墙上挂着的是六根。
日历, 还是时钟？
计日期, 或者记时，是哪个呢？
和五雾矢格桑一同被传送到宫殿内费奥多尔也打量着这里的布局，他很快反应过来。
“这里是您说过的圣殿？”
雾矢格桑生活过的地方……
这里有他的家人，悲欢离合，所有的过往和秘密。
雾矢格桑‘嗯’了声, 他盯着竹篮, 突然开口。
“费佳，你觉得, 一位国家最中心的圣子，身边佩一个一小时一报时的侍官奢侈吗？”
虽然不知道雾矢格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费奥多尔还是回答了。
“并不, 每个朝代皇帝和官员家中, 不都有报时的职业吗？怎么了。”
“没事, 只是确认一下, 这东西确实是计时用的。”
雾矢格桑指着竹篮, 眼神清澈。
费奥多尔无奈笑笑：“看挂位, 和下面的羽毛数量就能看出来吧。”
那竹篮正下方就是个装了二三十根羽毛的筒子。
“确认一下。”
雾矢格桑回完, 走到宫殿的窗前，轻轻用力，厚重的窗帘被扯开，露出外面的夜空。
他看着隐藏在朦胧夜色中的园林树影和房屋轮廓，目光幽深。
“凌晨三点，还有三个小时朝拜，在此之前，要参观一下我的家吗，还是等朝拜？”
青年还是懒洋洋的语气，咬字清楚，他无意加重了‘家’这个词。
费奥多尔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他深邃的眼瞳倒映出雾矢格桑的背影。
白发青年看着平静，但从紧绷的肌肉，还有与平时不平的行径来看，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脆弱期吗？
不知怎的，费奥多尔突然想起攻略和好感度的事情。
唔……
雾矢格桑看着那些陌生的建筑，思绪万千。
他看了好一会，也懒得管身后的费奥多尔在怎么想。
就算早猜到了主系统会帮他恢复记忆，但真实的站在这个名为过去的幻境中，心境也是完全不同的。
理智说：你曾生活在这里。
记忆说：我从没见过这里。
有种被自己排斥的……
雾矢格桑一愣，他怔怔的看向费奥多尔。
黑发青年抬起他一只手，用双手拢住，举至半空。
雾矢格桑的手，鬼化过后，比身为人类的手更纤细苍白，指尖是尖锐利爪的手，冰冷的像一块没生命的玉。
费奥多尔看着白发青年呆愣着，没有抽手反抗的样子，突然轻笑出声。
“您也有这种琢磨不定的时候吗？”
无论是站在这方土地上，还是现在。
雾矢格桑反应过来，对上费奥多尔那双带着浅淡笑意的眼睛，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他张了张嘴，几秒后恹恹的移开视线。
“这不是正常的吗。”
就算是失忆者，也没法轻易走出过去吧。
突然，一个带着淡淡香气的怀抱拥上来，热量通过接触传递。雾矢格桑这次是彻底僵硬了。他偏头，看着将自己揽在怀里的费奥多尔，漂亮的琥珀色瞳里晃动着不可思议。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亲密接触。
在第一个副本，过血泊的时候，费奥多尔背过他，猎人世界里，变小的费奥多尔也被他抱在怀里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但这次……完全不同。
黑发青年比他要高些，他一手略带强硬的将雾矢格桑按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环上他的腰身。
这是一个在不经意间侵略性极强，带着不容人反抗的霸道，又本意出自温柔的安慰的拥抱。
时间不知这样静止了多久。
“不想抱抱我吗？”
费奥多尔说话时，声音通过胸腔的震动传递给被他抱着的人，带来一股奇艺的轻痒。
他说话总是这样，大提琴似的悦耳有力，优雅自若。
雾矢格桑一直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
两三秒后，他抬起胳膊，环住费奥多尔的身体。
这次的拥抱很快结束，是雾矢格桑推开的。
他大脑终于连上线，意识到自己目前在被冒犯，挣脱后，退后几步，后背抵在窗台上。
“……”
雾矢格桑强迫自己无视在后面笑的花枝乱颤的费奥多尔，却还是难免从玻璃倒影中看到他。
黑发青年似乎从没这么愉悦过，他抹去不存在的眼泪，打量着从脚趾难堪到头发丝的雾矢格桑。他睁圆琥珀色的眼瞳，贴在墙上，就像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小兽。
这幅慌乱中带着一丝可爱的神情，哪有平时淡漠温柔，从容不迫的样子。
“您真是意外纯情。”
费奥多尔知道，雾矢格桑的失态是因为幻境，拥抱只占了很小一头。
尽管如此，也很不错了。
他无意识的舔舔上膛，眼底的危险像正在打量一块鲜肉的狐狸，一步步引诱猎物跳入陷阱。
“您在怕什么？和这差不多凶险的游戏不也都走过来了吗？如此优柔寡断可不是您。”
雾矢格桑反驳：“那只是你的猜测，我什么时候……”
“您有。”费奥多尔打断他：“您在不安。”
雾矢格桑愣住了，像是被戳中了深埋在心中的不堪。
费奥多尔继续说：“您在担心什么？您在犹豫什么？”
雾矢格桑身体微微发颤，潭水般的眼瞳倒映出费奥多尔的模样。
他嘴唇蠕动几下，最后自暴自弃似的，说出了费奥多尔想逼出的答案。
反正两人都心知肚明……
“我在担心，我会答应主系统的交易。”
主系统想要的是雾矢格桑记忆中，属于创造者遗产的，祂的弱点。
“你……费佳，你想拯救这个世界吧，我也答应了你要破局，但……”
主系统布这个局用了这么长时间，肯定已经将雾矢格桑摸的很透彻了。
祂如果拿出他无法抗拒的诱惑，他该怎么办。
费奥多尔叹了口气，表情温柔，像在迁就安慰雾矢格桑，说出的话却不留情面。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杀了您，以此博得世界的一线生机，您也肯定知道答案吧。”
“……”
“您怕和我决裂吗。”费奥多尔轻笑一声：“我竟然在您心中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真是惊喜。”
雾矢格桑握了握拳。
就是这个……
他真正害怕，犹豫，或者说羡慕的，其实并不是翻脸，而是费奥多尔对于‘拯救世界’一事的决心。
嘴里说着要当救世主，要费奥多尔相信他，但其实听这番话的两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雾矢格桑自己都未过真心的话语。
雾矢格桑的世界早已毁灭。他并没有立场和动力去对抗主神，挽救诸多世界。他孤身一人，无所谓任何阵营正义。失去记忆的他也恨不起来主系统，主系统也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换句来说，雾矢格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不相信自己的决心和意志。
“主系统的计划，你应该也能大概猜到吧，费佳。”
白发青年嗓音清淡，他看着华丽的宫殿。
“这里保留着我的所有记忆，美好的，不美好的，但主系统只会给我展示我灵魂所眷恋，渴望回忆的部分。”
“倘若我深陷过去的蜜糖陷阱，你要怎么将我带回现实？”
费奥多尔笑了。
“总有办法吧，我的恋人。”
016系统，015恋爱系统，将他们两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可能就是为了这一天。
雾矢格桑突然想到什么，瞳孔猛的收缩。
他记得最后一次看到016的
费奥多尔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坦坦荡荡。
爱情是可以人工控制的，毕竟人类的感情基础源于‘羁绊’与‘认同’。这点在普通人身上也能显现出来，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相亲，两人素不相识的人，因为各方因素逐渐走到一起。
比起从零开始的相亲，费奥多尔认为他们的关系能更亲密一些。
毕竟已经有了对普通人而言，一生也无法经历的波澜壮阔，生死之旅。
“现在您对我的感情是「60」，和您对中岛君，泉君是一样的。”
窗户拉开，漆黑的夜空上挂着一伦月，黑发青年如同降临人间的恶魔，彬彬有礼，瞳中又是不可预测的深渊。
“但很快就会发生质变了。”
“我会追求您，在主系统的阴谋降临之前。”
雾矢格桑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
……这个他真的没见过。
白发青年定定迎接着费奥多尔的注视，他面上浮现出一点无奈。
“这是告白？”
“不算。”费奥多尔笑笑：“我们不已经是交往很久的恋人了吗？”
雾矢格桑扯了扯嘴角。
“随便……我们先去逛逛宫殿吧，不出意外，在我没有继承全部记忆之前，主系统是不会出现的。”
就在这时，这件寝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雾矢格桑警惕的看过去，然后一愣。
推门的是个年轻男人，穿着侍官的繁杂衣物，然而这并不算稀奇，引人注意的是他身后不远处的孩子。
面容精致，没什么表情，有种少年老成的可靠，一头顺滑的白色短发，灰色发尾微卷，印着暗纹的绒布围在脖子下，一身精致的白袍，被众人簇拥在正中。
反正寝宫就这么大，躲也躲不开，费奥多尔干脆便不动了，回头看雾矢格桑。
“您小时候很可爱。”
雾矢格桑看着那个七八岁的孩子，摇摇头，语气笃定。
“那不是我。”
作者有话说：
费佳：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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