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呢,早见。”御幸叫了我一声。
好吧,礼尚往来。
我舒了口气。
“我跟你说,我爷爷好像是个……将军司令。”我严肃的看着他,“好像是。”
“哎!真的吗?!”御幸吃惊的盯着我。
“那个,你这么惊讶我也不奇怪,因为日本根据停战协议的要求,其实是没有军队的,只有自卫队吧……”我抓了抓下巴,“感觉再说的话就牵扯到历史遗留问题了,其实我们那里的人对这个相当敏感……然后我妈妈家,似乎是,算是比较有地位的那种吧。不过我亲生父母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所以我自己还是比较自由的。”
“哎,原来早见你不是父母离婚的单亲……”
“不全是,我感觉自己……算是个多余的存在。偶尔会这样觉得。”我挥动着球棒,“他们结过婚,然后分开,又各自组建自己的家庭。我跟着女方,后来又被送到男方这边。”
“嗯……真复杂呢。”御幸眯着眼睛,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不过我不觉得你是多余的存在,早见。”
“……谢谢了。”
“我不是随便说的。因为有你存在了说不定我们今年能去甲子园,这……真的很好……吧?”他伸手拍拍我的肩膀。
“说不定……不,是一定。要去甲子园,我想去。”我握紧了拳头,“你难道不认为一定能去吗?。”
“啊哈哈……嗯,也是。”御幸干笑了两声。
然后两个人沉默。
眼看着又要尴尬了,我连忙抱了一筐球。
“御幸,前段时间我有练伸卡球和曲球,你要帮我看看吗?”
“……嗯,也可以,不过你私底下练了很多吗?”御幸表情很认真。
“不,没有超出规定量……你不要把我当成三岁小孩……我会注意的。”他那样子仿佛我稍微用力一点就会碎掉似的,我又不是玻璃做的= =
“哈哈,你要知道,人是管不住自己的。”
“够了,你看不看。”
“看看看……哎呀呀真凶啊。”
可恶,最近好像被他惹毛的次数有点太多了。我明明觉得自己脾气还不错……每一次他都在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就这样,在全队人半强迫的压力下,我和御幸几乎形影不离的活动了三天。期间被惹发飙次数数不清,和这个家伙待在一起我发现特别容易火大,于是三天后我上火了。
嘴角起了一个痘,还有点痛。
吃饭的时候又一不小心咬到舌头,结果口腔溃疡,舌头和口腔内壁一直疼。
“下场比赛的先发是早见。”恰逢片冈监督又把我安排到先发,“下场比赛我可不准备打满全场,打线的得分是个重点。”
“有效比赛?”我小声问道。
“嘛啊,所以你别失分。”御幸撑着下巴,“不过你最近上火了?”
“嗯……嘴巴里也不舒服。不小心咬到,一直没好。”我揉着腮帮子,“但是对方也是打到三回战的学校,能打有效比赛么?”
“差不多吧……应该说哲前辈们很可靠,要拿分提前结束比赛应该不难。只要你不失分。”御幸笑眯眯的说道,“应该说以甲子园为目标的我们,必须要做到,不然没资格说自己能进军甲子园。”
第三战的对手是一所东东京的公立学校,以升学为著称,硬式棒球部去年刚刚成立,部员人数仅仅11人。就是这样一所学校,刚成立的第一年就打入了东东京的十六强。
“他们在前两战的成绩都是以微弱的分差获胜,地区分组预赛的成绩也没有提前结束比赛,得分多失分也不少,守备和进攻双方都有漏洞。地区大会前两战的对手都是实力不强的公立校,所以推测提前结束比赛的可能是有的。”
“那也就是说……我不失分的话就是最有效率的吗?”我一边问一边舔着自己嘴里的伤口,“这样的话压力还真的是……”
“啊咧,到了这种时候没自信?你不是想上场都想疯了吗?”御幸托着下巴。
“怎么说也是打到第三战的学校……”我板着脸,“不能大意。”
“哈哈哈,开始摆王牌架子了。”
“可恶,我才没有!话说我就是王牌好吗?”
“是是是~”
很快便到了比赛当日。
“就是这样,今年我们也不参加休学旅行了,因为没空。”伊佐敷纯扛着棒子扯着嘴,“给老子好好投,听到没?老子不想参加修学旅行——”
“那也就是说……至少是四强了吧……”我看着分组表,心不在焉的舔着嘴里的伤口。
御幸说让我吃药或者含块糖进嘴里,但无论怎么做都不会好的那么快,所以我这两天吃饭比平时都慢。
上火+口腔溃疡真是没救了……
“你那要进甲子园的气势呢?!给老子拿出来!”伊佐敷纯突然凶巴巴的大吼。
我吓了一跳,差点把伤口再咬坏。
“嘴巴里面还疼的厉害吗?”御幸敲了敲我的肩膀,“应该不会对投球有什么影响吧。”
“会是不会,但是无法让我不在意——”我深吸了一口气,“好想快点……”
“快点什么?”御幸一愣。
“快点投完早点完事。”
主将结城和教练去选手通道口外面猜拳决定先攻后攻,很顺利的拿到了先攻。
目标是提前结束比赛,五局十分差七局七分差就行了。只要打线不断掉,我不失分就有可能。
“出来了啊,那家伙……”
“高中界稀有的潜水艇,听说他出手点压的很低,球看起来像是从地底下窜出来似的。”
“哎,反物理了吧?投球能这么投吗?”
“嘛嘛,这样的人职业里也不是没有,而且出色的也很多,感觉很棘手啊。”
对方的学校选手在暗自打量我,然后低头交头接耳。他们的目光里没有惊奇,看样子应该是做了一些准备。
不过上一场比赛只投了两局的我会被分析到什么地步——说实话,我自己都想知道。
“目标是两分以上,嘛,仓持你要上垒,别白白浪费出局数。”御幸拍了拍仓持的肩膀。
“啰嗦!你看着吧!”仓持生气的甩开御幸的手。
嗯,毕竟他上一场表现一般……
我打量着球场,确认三垒手和一垒手都在固定的守备位置后,撑在栏杆上。
有戏,如果他来一支绝妙触击的话……
然后我发现我果然不能期待仓持的打击,无论是触击还是挥击……这家伙居然打出了投手正前方的触击,被人捡起来很快封杀了。
“说实话,我果然还是在领先的时候投球感觉会轻松一点。”我对御幸开口,“毕竟我的球总是被人擦到碰到,球速不快拿三振也没有优势吧。”
“哈哈哈……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多拿三振。”御幸指着自己竖起拇指,“所以你可别和上回那样再闹别扭了哦。总是别扭的话我也是很无奈啊……”
“我没别扭,是真的不顺。”我咬着牙。
“啧啧,你这种type我可是最了解的,不用辩解也没关系。”御幸搂住我的脖子凑到旁边说道,“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你够了,我开个玩笑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读心会超能力了。”我一头黑线的看着他。
性格恶劣,嘴巴毒,强势,能力优秀……
即使我明显感到自己是在和他争夺投球的主导权,但是显然这一方上我是被压制的死死的。
他到底是对自己的配球自信到什么地步啊自大的混蛋!
该死,又想摇头,但是心里却又明白不能太任性……还真是被抓住弱点了。
“你不会想着等会也一定要反着和我来吧?比如摇头什么的……”御幸眼镜片反了个光。
“怎么可能!”我心虚的反驳。
“哈哈哈,那就好。”御幸笑眯眯的勒住我的脖子,“这一次,我会让你满足的,王牌君。让你想换我下去都舍不得的。明白吗?”
混账……
这家伙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寡廉鲜耻的……?真是臭不要脸。
两个大男人之间还腻腻歪歪恶不恶心。
果然是因为上场比赛的事情而记恨我吧!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然后站了起来。
“去牛棚了。”我对御幸说道。
“是~是~~”御幸挂着悠闲的表情,跟在我后面。
他让我愤怒。
看到他摆出的手套,蹲下的姿势,还有脸上护面也遮不住的自信的笑容,我的心里总是燃起怒火。
我其实脾气不好,虽然在十六年的人生里因为家庭的缘故而克制了自己的性格,但是御幸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揭掉我的面具。
我的性格随母亲,强势,好斗,争强好胜,自尊心极强。
为了在日本生活下去,得到想要的,我其实一直在压抑自己……这一点是御幸让我明白的。
他不厌其烦的招惹每一个人,也包括我。一切都是那么让人火大。
“御幸,该你了。”仓持叫了一声,“去准备区。”
“啊——知道了。”御幸站起来,朝我招了招手,“早见,该我们两个上场击球了~”
我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径自的回到休息区拿帽子穿护具。
“你们两个还没好啊……”仓持叹了口气。
“不不不,现在这样子是好得很呢。”御幸得意洋洋的开口。
我黑着脸抓着平时用的球棒在休息区外面的草坪上练习挥棒。
“第七棒,投手,早见君。背番号,1号。”
我抚了抚帽子,走到打击区前鞠躬行礼。
记分板上已经挂了三分的得分,二棒的小凑亮介、三棒的伊佐敷纯和四棒主将结城哲也纷纷安打上垒,势如破竹的取得一分。
五棒的増子透击出高飞牺牲打再添一分,两出局二垒有人的情况下,御幸击出了右外野边线长打,再得一分。
两出局二垒有人,我原地挥了挥棒,弯下腰盯紧了投手。
市立久保田高校的王牌,大田刚史,球速不到一百三十公里,控球还不错,投球的变化好像有一些奇怪。
他喘了口气,额头挂着汗水,手套动了动,然后抬脚跨步将球投了过来。
正中间?!
我下意识的挥棒,结果球到了手边向着内角向下微微偏移了一点,没能击中球心。
这就是二缝线直球啊……
球朝着三垒方向跳了过去,三垒手快速的跑过来处理滚地球传给一垒手。
“出局!”裁判喊道,“三出局,攻守交换!”
“挥棒太早了,多看几球也没损失啊。”御幸摘下帽子笑嘻嘻的看着我,“对方控球还不错,怎么可能直接投正中间的直球嘛~”
“你很烦呐,我都知道。”我摆了摆手。
“真是不客气啊……”御幸叹了口气,“你的坏脾气全暴露出来也没有关系吗?”
“……”我被噎了一下,看着他嘴角抽搐。
“嘴巴还疼吗?”他凑过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可别再咬坏了,等会儿一投球就气急败坏了。”
我连忙后退两步。
“你这家伙是欲求不满吗……”
“你说什么呢,要说不满足的话那不是你吗?”他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指着我,“想要投更多,想要拿三振,想要我都听你的——想要控制一切。”
我吸了口气,掩住嘴,将眼神移开。
“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样。”御幸眯起眼睛,“在我面前不需要掩饰你的欲望,这是身为一个优秀投手的证明……我还挺喜欢的。”
“好了你闭嘴吧。”
我握紧了拳头。
……这个家伙,说话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