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BGM一首唱完开始了下一首，上一秒从可爱甜甜的《爱立刻有》骤然变成《爱情转移》。
怎么回事，於希不明白，你们的歌单是按照字母排序吗？
于是在“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这句歌词里，於希拿起一个包子，举向萧镜，喉结颤了颤，问，“吃、吃吗……”
包子压力很大，它感觉自己肩负着於希的歉意。
於希不太懂人情世故，这些年虽说是一个“打拼”的状态，但他这种打拼是技术上的打拼，社交往来的能力不退化就是好事儿了，真不能指望他情商有多高。
不过成年人最基本的判断能力於希还是有的，他非常明确地知道自己说的话有点不礼貌。
“好。”萧镜两只手接过来，并且眼神里闪过一些於希看不懂的情绪。
於希以为他是难过了，谁被这么搞一下都会难过吧……
结果萧镜两只手捏着包子一口一口地咬，於希记得他年纪不大，大约没满20岁。吃相很讨喜，乖巧又大口，於希的视角里，他咬肌一绷一松，随着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着。
於希拧开他的无糖可乐，包子是让服务员随便拿的，什么馅儿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萧镜真的吃得很香，而且咀嚼地相当认真，仔细地品，生生把便利店包子吃出蟹黄拌饭的感觉。
於希灌了两口可乐后，就着纸袋吃另一个包子。肉馅儿的，就，普通的包子。
两个人沉默着吃掉包子后，於希望出落地窗，程志已经从对面的商场走过来了，一溜车停在斑马线后礼让行人。於希拎着可乐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萧镜跟着站起来，从自己的袋子里翻出一个火腿煎蛋三明治，递给他，“这个给你。”
成年男人晚上单吃一个包子，可能一个小时后就饿了。於希倒也没跟他客气，接过来，笑笑，“好，谢了。”
时间是傍晚六点过半，铜色的夕阳从落地窗外的楼宇之间挤到便利店里，於希琥珀色的瞳仁在晚霞中仿佛半透明的稀有宝石。
以至于萧镜一时忘记松手……於希也搞不懂了，这是什么情况，临时反悔了？小孩儿舍不得了？神圣的三明治连接着我们？*
还好，下一刻萧镜理智回笼，松开了手。
於希抿嘴笑笑，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可能其他同行在外面偶遇，会互相加个微信什么的。再不济也该寒暄两句下次聚聚，可於希他不是社交恐惧，他是单纯的社交无能。
就走了。
留下萧镜一个人单单站在夕阳里。
他们明明双排了一晚上，坐了同一班飞机。萧镜不敢，在收银台那儿一起结账已经是萧镜最大的勇气了。
落地窗外，於希和程志汇合，然后离开他的视野。那是前辈，萧镜绝对的前辈，别人19岁已经在跟世界强队争冠亚了，他19岁还在六强浮沉。
所以他不敢，他想触碰又缩回手，最后吃了人家一个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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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ombie战队今年爬到四强，他们老板差点跑去工业园区厂房放炮，因为那儿警察巡逻得少，不会被抓。
这支队伍成立三年，三年来成绩平平，表现也乏善可陈，被水友们赐名“低保队”——什么比赛都能混个差旅费，你可能血赚，但我永远不亏。
所以今年Zombie世界赛爬到四强，不仅看客们没想到，他们自己更是难以置信。
不过这就像“太子没打胜仗，你宰相的儿子怎好大肆庆祝”，Zombie只在基地里充斥着快乐的气氛，电梯门刚打开，闯入於希双眼的是他们的四位队员——
“欢！迎！希！皇！！”
整齐又震撼，於希在电梯里按下了关门键。
“哎哎哎！”程志赶紧又把门按开，尬笑两声，“哈哈，你们四个……”
四个人表情统一，如同儿童零食包装上的小动物。
程志：“滚。”
四个人溜了，程志死死攥着於希的行李箱，走出电梯，“哈哈，你别在意，他们可能就是……就是犯病了。”
於希在短暂的时间里回忆了一下那个行李箱究竟有没有留在自己身边的必要……算了，拯救CN遗迹的人不应当这么脆弱，小场面。
Zombie的基地和Warrior比起来更人性化一些，有鹅黄色的落地灯和沙发躺椅，而Warrior基地常年遮光窗帘和白炽灯，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程志带着於希参观了一下训练房，世界赛刚刚结束，其实这段时间是休赛期，也是兵荒马乱的转会期。青黄不接，有的队伍队员合同到期，有的队伍干脆大换血。
所以往往世界赛后的第一个联赛，大家的表现都不怎么样。
那么“顶位八百块”的於希简直是雪中送炭。
“行，今晚开始训练？”於希问。
程志本想今晚搞个欢迎宴，明天带他们出去玩玩，互相熟悉一下。
“好。”程志说，“就今晚。”
然后掏出手机把他们此时大概已经到高铁站的教练喊回来。
所以人家Warrior六年稳坐中国强队，是有原因的，人家真不放假啊。
於希呢，明明身价千万，坐拥无数奖杯，《守卫遗迹》中国赛区近六年来最有价值的明星选手。此时，把自己的外设插在空闲的电脑上，然后拆开三明治，边吃边等人到齐。
和他青训的时候一模一样，他是个战争机器。他不是来赚钱或是博取功名，他就是来赢的。
程志看着他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摸出一片止痛贴，咬咬牙，转过身打开手机，在群里@所有人：都给我滚来训练房！三分钟！
然后又单独@了一下教练，说，教练给你半小时吧。
於希咬着三明治，屏幕里在看直播，是在他烈火TV随便点的一个高分局单排主播。这就是他的娱乐活动，看别人打游戏。有时候能从高分局玩家那儿学来一些灵感，战争机器不是浪得虚名。
五分钟后，四个队员先后回到训练房，脸上的表情无一不疑惑，仿佛误入顶尖学习小组的差生。
程志笑吟吟地给他们互相介绍，“我们家一号位，廖俊。”
“於希。”於希站起来挨个握手。
“三号位，成宇卓。”
“四号位，宁江桐。”
“五号位，苏鑫。”
《守卫遗迹》按照地图资源占比和优先级，将位置列为一到五号位。一号位在优势路发育，二号位在中路SOLO，三号位劣势路抗压，四号位和五号位则分别保护边路。
没有打野位，因为这个游戏经过多次改版平衡，最终将重心挪到线上，加强了防御塔后，“高塔保护”的Buff让所有人都有占线能力并提高了线上的安全性。
这样就促成了四、五号位双辅助游走的局面，这无形之中给中路上了很大强度。因为双辅助游走，游谁呢，当然是游那个单打独斗的中路了。
“啊。”於希握着苏鑫的手，想起来了，“你是Zombie的指挥，对吧？”
通常来讲辅助位是指挥位，因为纵观全局。
“对。”苏鑫点头，眼睛里满是错愕，显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於希会知道这种小细节。
於希：“半决赛的指挥思路不错，但是你家中单跟不上，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交流的，但你既然是指挥，就要强硬起来，态度上、决策上，各个方面。”
说完，於希松手，“上号吧，先五排。”
苏鑫怔在原地，还是程志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
於希戴上耳机，这耳机还是Warrior的，队标和大家格格不入。甚至他的键盘鼠标也都是Warrior为他定制的，这波是猝不及防，大写加粗的猝不及防。
五个人登上游戏，开始五排。
游戏机制是五排必遇五排，所以他们五个人这分段的五排很容易排到职业战队，或者是几个职业队员组的五黑班子。
“哇靠。”宁江桐指着对面的ID，“鑫哥！你前男友！”
於希差点被一口无糖可乐当场呛死。
然而宁江桐喊完才意识到这儿有个外人……这位崽种维持着手指屏幕的姿势，僵硬地扭过头，两眼空空地看看於希，又越过於希看看於希那边的苏鑫。
苏鑫果然是一副非常想死的表情。
於希拧上可乐盖儿，又一次确认了一下对面的选手阵容。没错，是Phantom战队的五黑班子，但并不全都是主队队员，主队的一、二、五号位，带了他们的教练和经理，可能是晚上娱乐打打的那种。
少顷，於希看了看垃圾桶里的三明治包装袋，转头问苏鑫，“呃，不是萧镜吧？”
“是他们中单，沈存旭……”苏鑫认命地说。
於希松了口气，“私人恩怨是吧。”
“算是。”苏鑫说，“他把我绿了。”
於希点点头，戴好耳机。
影魔已经被Ban了，连带着圣堂刺客、暗夜魔王都被Ban了，这明摆着是不给於希拿英雄。
“指挥呢。”於希问，“教练不在，指挥BP，大家用的同一套规矩吧？”
“是。”苏鑫坐直起来。
是这样的，一支战队里的话语权，教练、指挥、队长。很多时候不会标一个队长，只有教练和指挥。
於希有点烦，一烦就想抽烟，冷着眸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
对面一号位萧镜点出了恶魔猎手，中单沈存旭点了火女。
苏鑫试探着问，“要不……我们中单出一个龙骑士？”
嘭。
龙骑士点了出来。
进入游戏，照例大家互相打招呼。对面似乎完全不知道这局有私人恩怨，对面的教练在所有人频道打字说：希皇轻点打。
於希公屏发了个表情。
而那位中单，沈存旭，自以为幽默实则是个低情商，在公屏发：「我滴希皇！」
顿时训练室里其他四人脸色一凛，谁不知道现在这半句话是个梗，我滴希皇，哭爹喊娘。
於希呢，保持沉默，出兵、卡兵，走到中路塔下。
然后。
这龙骑出门没买任何补给品，完美的卡兵把兵线控在河道己方高坡，并且，他一级学的“神龙摆尾”是个控制技。
於希买满了属性装，仗着龙骑士的高护甲直接越线肉搏。
普攻、眩晕继续普攻，退回来，补兵，继续普攻。
火女，一个600码距离高攻远程直接被压回塔下。
於希率先到2级，点一级被动，把火女压出经验区。
3级，越塔强杀，单杀。
於希打字：「你的希皇，血债血偿」
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
上路那几个对着发语音□□的，停手了，下路那几个不停嘲讽动作的，也停了。
终于安静了，於希想。
能好好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神圣的三明治连接着我们”：出自《星际争霸2》，原梗为“神圣的卡拉连接着我们”，是星灵大主教阿塔尼斯在预告片中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