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阴婚的尸体他活了>第二十章

  夜里,连巡逸仍住在那天与俞河歇下的那间客房,他找掌柜的拿到了俞河层层包好寄放在客栈处的包裹——里面自然是那本禁书。

  不问自取实属冒犯,但此时他也顾不得太多,匆忙翻找到其中的溺毙相关,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却也只看出,能根据蛆虫的长势知道尸首腐坏的时间。尸首尚在衙门,但连巡逸知道再去查探已无甚意义,毕竟已经葬过一次,若果真要以虫为证,也只能凭当初的验尸录所记……

  连巡逸揉了揉眼睛,验尸录是他自己写的,蛆虫也是自己亲眼看见俞河从尸首身上夹下来的,凭什么不能为证?

  不过是欺负俞河身份低微又不善言辞罢了。

  随即思及自己过往的遭遇,不免心灰意冷。

  还以为若是运气好,遇见个秉公执法的县令便可令真相大白,殊不知,即便清白,也需自证。

  在他流落街头来西庐县之前,也算是见识了不少世间险恶,也正因如此,凭着他命悬一线在义庄被俞河所救,再兼之这些日子与俞河的相处,他终究不信俞河是那种道德沦丧之人。

  狄县令让他去探俞河的底,还说如真是俞河所为,若能劝得主动招供,会从轻发落。

  他应下了。

  可当他在狱中见了俞河,却没能如狄县令吩咐的说辞来套话。

  俞河的确隐瞒了什么。

  连巡逸叹了口气,俞河不愿说,他当然不可能勉强,只是这样,他又该如何查证。

  如今是既怕自己救不了人,又怕自己信错了人。

  至于那狱卒的一番话,虽然好奇,但应该与此案无关,若想知晓,只能等俞河出狱后再说了。

  直到在客栈床榻上躺下,连巡逸还在懊恼当初未能在堂上替俞河辩解一二,如今已然错失了时机,只能等明日再寻狄大人讨个说法。

  不曾想第二日衙门却是另有要事——先前友安居失火案子有了眉目,只因有人在友安居邻近的民宅处看见了已被认定烧死在友安居客栈的老板!

  因为过于惊骇,引得许多人前去一探究竟,那客栈老板终究是被街坊们困在了民宅,等衙门指派了衙差前去,竟也没费多少功夫就将人带回了。

  这一审之下,先前的盖棺定论竟也被推翻了,原来是这客栈老板与客栈的前主因地契一事起了争执,两人推搡间,那客栈前主被老板推倒在地磕破了头昏死过去,老板以为自己杀了人,恰在此时被循声而来的厨子发现,老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起灶台刀子将那厨子灭了口,后为掩饰行迹,便将后厨的油桶砸碎,纵火烧了柴房,自己则躲起来,准备等火烧得差不多的时候,故作起夜再喊人救火。谁曾想火势蔓延得飞快,不等他喊人,就已经被更夫瞧见了,那更夫铜锣一敲,他哪里还敢露脸,只得继续寻了个街角藏身……

  睡在楼上的老板娘还有侧院的两个伙计,都因出路被堵,生生困死在火海之中。而这一切,都是那客栈老板始料未及的,眼见酿成大祸,随后他自己也被认定“身亡”在友安居客栈失火案中,他越加不敢露脸,只寻了个先前租赁却还闲置的宅院躲了起来。待到近日,许是听不见衙门关于此案的消息,他便想出来打探一二……

  连巡逸一早上衙门急着见狄县令,却不料意外听到了这个消息,忽而福至心灵——只要找到了当初邵大谷进义庄那日后又出没在其他地方的证据,不就能证明俞河并未加害邵大谷了么?

  连巡逸先是托大嘴巴衙差弄张邵大谷的画像,后又去打听了镇上大大小小的几家赌坊。

  只可惜事隔已久,有些赌坊的伙计被问话也不甚耐心作答,连巡逸奔波了一天,几乎是一无所获,午间还得赶去男牢给俞河送饭。

  俞河倒是未料到自己入狱后,竟得连巡逸如此用心照料。

  初时几日只当他是有几分情义之人,料想定不会坚持太久。谁知一日复一日,因县衙里尚有其他事务,这件案子毫无头绪暂且搁置,只能继续被困在其中,而连巡逸竟也坚持着每日前来送饭,虽有狱卒在旁两人不能多言语,但隔着栅栏俞河都能察觉连巡逸疲于奔波的神态,一时心绪万分,既想劝阻连巡逸不必再白费力气,却又禁不住心生一丝期盼,若真能找到证据呢?

  有日,连巡逸过了晌午仍未来,狱卒往隔壁栅栏前的木盆扣白饭的时候故意戏谑,“今天你那个'好兄弟'怎么没给你送饭了?”

  俞河早已看这找茬的狱卒不顺眼,顿时按捺不住便与狱卒互骂起来,却被狱卒伙同关在一处的几个囚犯借机打了一顿,恰好被赶来的连巡逸撞见,赶忙上前阻止。

  连巡逸这个曾经的师爷也不算白当,扬言要向狄世廉上报此事。那狱卒有些忌惮连巡逸,再者俞河确实尚未被宣判,这次倒是他鲁莽了,若是被狄大人知道,怕是不能善了。

  最终便是俞河单独关押在一间囚室,且狱卒不能再随意殴打。

  连巡逸见狱卒面色不善,怕是等他离开还有后招,私下里便又给牢头贿赂了些碎银,让他多盯着,又另外嘱咐了另一个狱卒让他给俞河送饭。

  如此这般,俞河的日子倒是稍微好过了些,可连巡逸却是来得越发少了。

  俞河苦等宣判,时而猜测连巡逸终究是弃之而去,时而又猜自己翻身无望。

  虽说此前心中已有所预料,可若果真如此,却又叫人难以接受。

  就这样又接连过去数日,连巡逸把镇上所有赌坊的伙计都问遍了,仍是一无所获,只能转向街角的乞丐打听消息。

  这天傍晚,连巡逸刚从几个乞丐栖身处问完话,正要回客栈住处。有些摊贩已经占了地准备摆夜市,恰在此时一晃眼,看见街那头有个人影很是眼熟。

  走近了些才发现,似乎是大嘴巴衙差,正蹲在街角揪着一个人说话。定睛仔细观瞧,确实是大嘴巴衙差,而跟他说话的人,正是夜市那晚卖书给俞河的那个灰衣书童——看来是因为禁书被查抄了。想到俞河跟这灰衣书童似是熟识,又念及书童年岁尚小,连巡逸犹豫了一阵子,还是决心上前看看。

  这一看才知,大嘴巴衙差竟是听了狄县令的指示,找到了条有利的线索——这灰衣书童清明节前后曾在某赌坊附近做夜市的买卖,有天晚上曾看见一个围着白头巾的醉汉和另一个人一起从赌坊出来,两人似是因赌债起了些口角,那个白头巾醉汉险些与另外那人厮打起来,随即两人一前一后往西桥那边走了。

  衙门张贴的认尸榜文上未曾写明尸首上束白头巾,这是从义庄认尸后的王六自己说的。而当初从城郊外的河道捞起来的死尸附近,确实还捞上来一条白色布巾,只是当时不知是否与那死尸有关,所以并未写进榜文。

  连巡逸忽而有了个猜测,又赶紧拿出画像让书童辨认戴着白头巾的醉汉是不是画中之人。

  书童道,当时天色已晚,他也没注意那两人面容,只知道他们走近的时候,戴头巾的那个醉汉的鞋子边好像纳了圈白边,黑暗中看得还挺分明。

  大嘴巴衙差激动道,“王六!是王六!他脚上的鞋子就纳了圈白边,那天他出衙门的时候我就瞧见了,是双新鞋!”

  连巡逸则是又跟书童再确认了一次,那双鞋是戴头巾的那个醉汉所穿。

  至此,这桩案子总算是有了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