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为组织能活下来斩断的臂膀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仍心疼。
典鸿集团现在利益很可观,但商六还是很难不去想,如果没有温以勋横插一手,现在的他进出宣平也不用那么小心。
那时他想过要拉温以勋入伙,可惜那是个打心里到骨子里都太过正气的人,根本不为他能给出的价值所动。
得知温以勋死在何檀手里,他很惋惜,此时再看温斯珺,爱屋及乌般生出几分惜才来。
“我叫你过来是不想你一条路走到黑,最后受伤的是你。”
商六说着自以为是的好言相劝。
温斯珺:“说错了,应该你们执意要犯罪,最后没好果子吃的是你们,为什么不趁证据确凿前投案自首?”
即便再不想承认,商六也看清了,这是个和懂得谦逊的温以勋不同的人。
再如何相似,也还是难以去除的保留部分何檀的反骨在。
商六更加惋惜了:“年轻人,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
言下之意,用不着你教我做事。
温斯珺说:“说得也是,你我观念不同,我想也不用再沟通下去。”
谈话崩盘,列举出来的交易也不见得能成功。
商六有心要把他困在这里,关到他想明白。
“冠清,折腾大半夜都累了,带他下去休息休息。有事明天再商量。”
身在被人地盘上,失去主动权。
这是温斯珺在跟过来的时候就想到的事,没做任何反抗被商冠清带走。
庄园客房很大,同样只有榻榻米和两张桌子。
他进客房后,门口的商冠清没急着走。
客房里的的灯同样昏暗,难以看清人的模样。
温斯珺挑了个能落座的软垫,腿盘而坐,微微偏头:“要聊聊吗?”
商冠清没动:“看看你还缺什么,列个清单给我。”
“我要在这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了。”温斯珺的神态很淡然,“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拷问被人的方式还停留在软.禁上。”
“你说错了。”商冠清说,“何檀没本事管你,那就由我们来。”
“她再不济也好歹是我母亲,你们算什么东西?”
轻描淡写的一句质问让商冠清皱了下眉。
温斯珺露出个冷笑:“喜欢耗,那就看我们谁能耗过谁,我想,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吧?”
他眼里的势在必得让商冠清的心跳突地加速,危险感便这么油然而生。
门口已经空了。
距离商冠清走后近五分钟,也没人来关门,似乎一点不担心他会擅作主张的离开。
等温斯珺到门口,往外面空旷的地方瞟一眼,便关上了门。
第二天,商六没按照说法来找温斯珺,温斯珺则是除开接三餐开过门外也再无动静,像欣然接受被关起来的事实。
第三天,亦然。
第三天晚间,商六把商冠清叫到跟前,父子两在夕阳落败之际与玻璃花房里共进晚餐。
或许是困住了温斯珺的缘故,那晚见着精神状态很差的商六这会儿看起来脸色好看不少。
“那小子什么都没提?”
商冠清放下筷子:“没提,我让人给他送去日常换洗衣服,他只说过谢谢,没提别的要求。”
大半碗五谷粥下肚,商六已觉六分饱,放缓动勺子的速度:“他很沉得住气。”
“他被何檀关起来养伤的时候也很安静。”商冠清跟着放缓进食速度,“性格使然,没特别的地方。”
商六摇摇头:“能在对手的地盘这么安静本就是一种本事。”
商冠清听出了欣赏,静默没接话。
“他给我的感觉很奇妙。”商六又道,“同时又很危险,这么关着他,恐怕会出事。”
“出事?”商冠清不明白,近来组织内部祥和,任务进展也很顺利。
前段时间典鸿集团被宣平市局盯上了,经过这段时间的公益事件和主动缴税等等表现,宣平市局的疑虑又被打消。
再说,一个在警局被默认死亡的人当真翻不起太大浪花。
商冠清实在不理解商六为什么会说出出事两个字。
商六眺望远方赤红的夕阳,确实没再多解释。
与此同时,一架由茂江飞来的飞机终于在宣平落地,有人踩着血红夕阳进了机场。
戴着墨镜东张西望两回,在人群末尾看见熟悉的人,他推着行李箱快步过去。
两人一碰面,以更快速度走出机场,抵达停车场。
他墨镜一摘,急吼吼的:“你不是和我说他执行秘密任务吗?这才过去多久,什么叫人失联?”
被质问的人扒扒头:“就是字面,失联,失去联系。”
“……”杨初尧给气笑了,“舅舅,我当初和你搭上关系可没想过真把你当亲人,单纯想让你记得咱两有层薄缘,好照顾照顾我那傻兄弟。”
结果倒好,把人给照顾失联了。
卓海川心里尴尬,摆摆手:“先上车。”
上了车,车上还有个人。
杨初尧对祝鹭晚有印象,应付似的点头打招呼,扭头又招呼卓海川。
“你是最后找不到他,才给我说实话的吧?”
又被猜中了,卓海川更尴尬。
但这能说么?
肯定不能啊。
卓海川撑着脸:“不是,把你叫过来,是让你帮忙。”
杨初尧皮笑肉不笑的:“宣平市局多厉害的配置啊,能轮得着我这个茂江小刑警帮忙?”
卓海川没被他刺到,神色满是认真:“这还真是只有请你来试试看。”
杨初尧将信将疑,便见卓海川递过来一张纸。
几分钟后,杨初尧手里多了根笔,在纸上内容旁边写写画画。
祝鹭晚怕打扰他,忍着没好意思开口。
卓海川直接多了:“看出什么吗?”
“他不是在帮你们查8-18和雨林案吗?怎么给你们留的线索是被借调前和我查的案子。”
卓海川心想,我要是能知道,还会包你机票住宿让你跑这一趟?
话不能说这么冲,免得这小子炸毛要骂人。
卓海川委婉道:“是,这和他留下的线索应该没冲突。”
说不定还有关联。
杨初尧抬眼看卓海川:“他去了哪里?”
这严格来说是机密。
卓海川看他这便宜大外甥虎视眈眈的威胁眼神,半真半假道:“去能见何檀的地方。”
茂江市局凡是对温斯珺有过了解的人都不陌生这个名字。
杨初尧眉头皱得死死的,一脸费解:“这是他能去的?”
一提就让卓海川闹心,车窗半降,抽出根烟:“整个计划是他主动,我们属于被动配合。”
论了解,杨初尧得承认这话放到温斯珺身上半点不违和,解开纸上所有的内容,杨初尧把纸还回去。
“他被借调来宣平前和我调查案子的案发现场属于典鸿集团。”
卓海川倏然扭过头。
“说来也巧,那地方上周刚发生了命案,案子还在调查。”
卓海川没想到会有这种巧合,这段时间忙着跟在温斯珺和周添寅屁股后面跑,很少关注到别的地方新闻。
驾驶座的祝鹭晚忍不住出声:“是那个男明星被杀案吗?”
“对,闹上热搜又被撤下来的案子。”杨初尧想起现在还在局里焦头烂额的队长,不知怎么有几分想笑,“谋杀。”
这会儿看完新闻的卓海川有了印象,似乎当时周添寅也说过游轮上来个最近在娱乐圈势头很火的男明星。
再结合杨初尧刚说的谋杀,难道……
卓海川低头看内容,越看脑中思绪越清晰:“放心吧,温斯珺没事。”
杨初尧:“?”
第四天傍晚,温斯珺正用餐巾纸叠千纸鹤,房门被突然打开,一行人冲进来,后面是商冠清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商六。
今天的商六气色有大不如昨,仿佛一夜过去被抽干了,唇色发白,更加有气无力,仿佛下秒就要死。
温斯珺头也没抬:“就算我在你的地盘做客,也请你们有起码的礼数吧?”
商六让商冠清往前推推,要近距离和这似自投罗网的臭小子好好谈。
被人打扰了,还不能发脾气,温斯珺冷着脸丢下叠到大半的千纸鹤,侧脸去看目光沉沉的商六。
餐巾纸不如卡纸容易定型,手一松,半成的千纸鹤直接垮在桌面,成糊不上墙的烂泥。
“你早知道我想找你。”
苍老而肯定的声音让温斯珺明白留在外面的后手开始发力。
谁也不是被算计到死才幡然醒悟的傻子,温斯珺没否认。
商六轻咳,憋着股劲儿颤声问:“你从什么时候知道1999号秘密箱的?”
“我知道这个是偶然。”温斯珺转过身子,曲起长腿,“它在我爸的日记本里出现过,很不巧,他怀疑何檀起就在记录,日记本是在他死后第二周作为遗物到了我手里。”
很难想象那么有价值的东西最终到他一个没成年的小孩手里。
得知温以勋被何檀杀了,商六派人第一时间去他家搜过,一无所获。
那时何檀打来电话,陈诉自己的计划,说要妥善处理完和温以勋相关的东西后再离开。
是他认为何檀牺牲到这地步已是不易,也怕警方警觉,查出何檀是杀害温以勋的凶手,下令撤退。
怎么没想到一念之差,输了个彻底。
商六第一次觉得呼吸那么困难:“……所以箱子到我手里?”
温斯珺露出个很浅淡很松弛的笑容:“我故意送你的。”
商六心底冒出阵阵凉意,那个时候的温斯珺才多大,能想到这么长远?
“我念警校的时候听老师说,宣平往东的墨河有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犯罪组织,他们擅长暗杀,伪造自杀现场,为利益不择手段,铲除他们是无数维护正义人民的心愿。”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和开头接上了。
无奖猜题,到底谁算计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