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拒绝到这份上,再不走也太不识趣。
孟川穹很流氓地痞地吹了声口哨,对还没冒头的温斯珺调笑了句:“别太信男人,假的很呢。”
说完,再看眼已有警告之色的陈泊序,孟川穹轻嗤,终于走了。
附近有人注意到他们,也只是多看几眼,并未过来。
等四周的正常交谈恢复,陈泊序才转身看一直没动静的温斯珺。
“你在想什么。”
“他想对我说什么。”
这还有个真听进去的。
陈泊序也是最担心这个:“他的风评不好,油嘴滑舌,惯会骗好看的人。”
一般这种人最会观察入微,懂得用什么话术引起他的注意。
温斯珺顿时也明白刚那几句话估计是孟川穹撩拨人的伎俩,是他想多了。
这时宴厅里的灯暗下来,舞台上唱歌的男女不知何时下去了,站上一男一女。
两人气质超凡,穿着华贵的礼服,一看就是典鸿集团聘请的主持人,而不是能被随意染指的少男少女。
这是温斯珺第一次参加弄得像春晚的典礼,有趣程度远不如那,无趣到感到浪费时间。
熬过这一个小时,在音乐尾声里迎来舞会。
由典鸿集团的高层带领他的女伴开舞,灯光打得很有氛围感,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身影。
温斯珺后退半步,如同鬼魅般躲进陈泊序的影子里。
灯光扫过,只看见在一束极大鲜花旁高大英俊的陈泊序。
音乐从轻柔缓慢突然变得轻快跳跃起来,灯光里的两人也跳得赏心悦目,渐渐有一对对跳舞的加入,场内沦为舞池。
陈泊序手往后伸,想去摸到温斯珺,带人离开这圈子。
别人跳舞都是一男一女,到他们这太不合群了。
“去哪?”温斯珺的手掌贴在他肩胛骨,避开了他的手。
“先撤。”
“你不留下跳个舞?”
还调侃上了,陈泊序轻侧,侧脸让远处的灯光剪出了一道如同利刃般的剪影:“你真想跳,我不介意来个女步。”
牺牲够大。
温斯珺都躲在他影子里了,哪会做这种出风头的事。
“回房?”
“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和我打一架吗?”陈泊序反问。
确实如此,温斯珺想打,跟上他离开的脚步:“这次别再让着我了。”
陈泊序想笑:“我什么时候让你了?”
好几次藏拙,他不承认,温斯珺也不想揪着不放,显得很小气。
舞台灯光扫过来,边缘快要到温斯珺身上,陈泊序伸手把他拉到里侧,再次用自己的身形挡住了能暴露的光。
因此,两人的步伐几乎一致。
陈泊序今晚感触颇深,乃至于此时此刻不由自主地说:“我这一晚都在为不暴露你身份忙碌奔波,感受挺新鲜。”
“我会向卓队申请给你送一枚最佳市民的胸章。”说过好几次,温斯珺为表是真,还强调了下,“是真的,宣平市市局特有的奖励表彰。”
以他的所作所为真拿到那枚胸章,怕是会愧疚,实在担不起这份沉重的殊荣。
走到宴厅的大门口,双扇门早在典礼开始前关上了。
陈泊序单手拉开,让他先走:“我这身份不合适。”
一脚先迈出去的温斯珺分神着想,哪里不合适?
没做违法乱纪的事,协助他侦破8·18案,是想找回属于自己父母的荣耀,也没想利用他去为父母报仇,都在合法范围内的事。
这其中的辛酸艰苦,只有他们经历过的才懂,一枚胸章是该得的认证。
“那个孟川穹,你回头碰见他绕着走。”
就算不提醒,温斯珺也不会和那种人有接触,不是同根绳上的蚂蚱,没必要去想知道对方是蟑螂还是螳螂。
“你就这么和我走了,真没关系?”
“哇你这人,走都走了才问会不会显得你很刻意?”
“随口一问,记得典礼开始前有不少人想过来找你攀谈。”
“我都没发现。”陈泊序对远观着旁人的眼神不太在意,走过太多场,遇见的多是直接的主,想聊就到面前打招呼。
也就是温斯珺观察细微,能眼观八路发现那么多人。
都过去的事,他说没发现,温斯珺也不会去描述强制他想起来。
长廊外是海面,风吹来浓浓的海水味,又咸又涩。
走得靠外,还能听见海浪拍打船身发出的沉闷声,足以吞噬掉一切。
远处的灯塔早就化生成星星,散发出一点微弱的光芒。
温斯珺顺着灯塔看见灯下黑的游轮被海水淹没的地方:“这已经不在宣平地界了。”
“进入公海。”陈泊序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冷然,“你听过个说法吗?”
“在公海杀人很容易脱身?”温斯珺就是吃这碗饭的,哪能不知道这句骗人的假话。
“很多人都这么认为,想在公海查案并不容易。”
“没用,按照法律正常流程走,逃不掉的。”
这片海域是叫公海,但有海洋法公约在,也不是杀人就可以逍遥法外。
海浪声似乎更大了。
陈泊序依旧走在前方,灰蒙蒙的光里,他的身影逐渐朦胧起来,因背对着温斯珺,所以很难看清刚才那番发言他的表情。
沉默着走了很长一段路,温斯珺的脑海里不断浮现他说话的语气,警惕自然而然漫上心间。
“温斯珺,我一直很想问你件事。”
这个时候的陈泊序还是背对着他,从紧绷着的肩膀能看出对方很紧张,很渴望即将问出来的问题能有个答案。
温斯珺的手无声摸进外套,贴在后腰处,那儿有被体温焐热的一把如柳叶的指环刀。
是卓海川腆着老脸从武警部队那边借过来的,用以防身。
温斯珺没想过对陈泊序用这东西,命悬一线时,谁也说不准。
这时,温斯珺已进入备战状态:“什么?”
陈泊序的身形动了,转过来在顶灯明亮里看着他,眉眼在这刻全被黑暗短暂遮掩,也遮掉了陈泊序的神情。
“你恨过我吗?恨我一声招呼不打,用陌生身份和你见面,还各种针对你,弄得你工作难开展,更过分的是明明和你没关系,我仗着早知情的事和你打赌,让你帮我办事。重逢后的这些年,你真的没恨过我吗?”
“没有。”
一丝犹豫没有。
坚定的眼神和肯定的语气像只无形的小鹿闯进了陈泊序的心里,让他的心跳声快要高过海浪声,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前所未有被信任的满足感裹住了陈泊序,轻飘的、冲动的念头冒出来。
逃。
要见医生的机会还能用别的筹码去换,想再有个如温斯珺这般一样的朋友几乎人间难求。
不该也不能伤害这样心怀正义还想着要帮他的温斯珺。
陈泊序后悔了,尤其在这刻。
“我真该在上船前问你。”
温斯珺没听懂他什么意思,正要询问,两人身侧的房门突然从里被打开了。
温斯珺迅速将陈泊序拉开,站到几步远外的栏杆处,他的身体甚至挡在陈泊序前面,做出一副保护姿态。
门大开的房间里有三人,两个黑衣保镖站在门里侧,虎视眈眈看着他们。
另有一人坐在几米外的沙发上,端着杯威士忌,一脸欣赏。
“又见面了两位。”
几分钟前,陈泊序还让他远离的那个人。
“随意出入别人的住所,你感到很自豪?”
“听听,能把问罪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也就只有警察了。”
一语道破他的身份,温斯珺的眼神变冷,贴在后腰的手蠢蠢欲动。
孟川穹对他不算了解,却很擅长踩人痛处:“我说陈博士,你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和陈泊序又有什么关系?
温斯珺微微偏头去看身后人,还不忘留神那两没动过的保镖。
海水的味道从陈泊序身上拂过到他脸上,古龙水的香味冲淡了咸涩,空气似乎变甜了。
“你啊,怎么那么不听劝呢,我说过男人不可信,特别是你身后这类高智商又会演戏的。”
“闭嘴。”陈泊序抬头呵斥道。
“凶我做什么?”孟川穹想看戏的心压过了恐惧,嘴溜到不行,“把他骗上船的是你,要杀他的也是你啊,我充其量是质检员,人坏和我这个质检员有关系?”
温斯珺瞳孔微缩,并没有下意识再去看陈泊序。
人生来一张嘴,有误会就该解释。
都到这份上,陈泊序也没说什么,那就证明孟川穹说得是事实。
还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谁让他杀我?”温斯珺心底隐约有个答案,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是他最想见的医生。”孟川穹是懂得火上浇油的,“你会有此一劫,全都要怪他。是他对你透露太多,搞得医生认为你威胁太大,不得不除掉。”
“真可惜,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今天过后将不会在世界上出现了。”
孟川穹很悲伤地喝了口酒,眨眼变脸,冲陈泊序喊。
“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还不动手等什么?等个黄道吉日吗?”
这声喊让温斯珺也回头看。
陈泊序很难形容他的眼神,复杂到只看得见难过。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说回来打一架其实是找个借口把他骗回来好杀?
明明他那么信任,得到的是什么?
是一个赤.裸裸的背叛。
陈泊序喉结微动,千言万语到嘴边,最后只眼睛发酸,嗓音很低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孟川穹替温斯珺回答,“哦忘了,你面前那位就是,他连给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眼睁睁看你要杀他,毫无反手能力。”
温斯珺眉头皱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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