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同学这么一看还看出了趣味,把这个视频从头看到尾,有时还特意停下来看弹幕。
看看弹幕,再看看身后顾教授真人那张面无表情到发绿的脸,简直看出了天大的趣味。
他看完这一个还嫌不够,在一个弹幕网站上搜了顾临奚的名字,里面竟然有一大堆他的剪辑视频。
顾教授早年参加讲座和公开演讲很多,在警局做实习生期间还惹了一堆重案要案,所以流出来一堆目击者和监控视频。
这丰富的资源库都够那些阿婆主剪出一部电视连续剧了。
“临奚,你也来看看。挺有意思的。”方同学以下犯上强行把自家老师拉了过来。
顾临奚面无表情:“是啊,来看我自己演小白菜——消遣你老师特别有意思是吧?”
他这么说着,但还是过来看了。视频上面正好是一条长弹幕。
“真人真的很帅,而且感觉很温柔。我一个娇滴滴美少女当时还因为他的讲座,差点去学犯罪心理学了,知道他死了还难过了一阵子,太好啦!”
这条弹幕似乎引发了大家的另一种情绪,后面出了照常刷颜值的弹幕外,有多了几条别的长弹幕。
“我爸爸也死于一场车祸。说是对方酒驾。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想捕风捉影地搞什么阴谋论,只想说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拨人,把凶杀伪装成意外,把人的喜怒哀乐当成猪狗宠物玩弄,不管我爸是不是他们搞得,我都要出力让他们血债血偿。”
这条下面是很多+1和附和的言论。
再往后又是一条长弹幕。和之前大部分可爱的头像不同,这条弹幕主人明显是个男生,用的是一张工作照。
“我是学法的。读过陈金茂老法官的著作,也看过他的很多庭审。细的也不多说了,只能说是不可多得的公正廉明好法官。我有段时间在迷茫期,是相信法学界有他这种人,才坚定理想走了下去。他死的时候我很难过,也坚信是有人害他。还好有顾先生这种孙辈能有能力也有血性把事情查到底。希望这次重审能让真相大白,让我们这些顶着枪林弹雨砥砺前行的后辈,相信天道有眼,善恶伦常。”
后面是许多类似的弹幕,写着:“天道有眼,善恶伦常。”
播放到这里时,方恒安点了暂停。
顾临奚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上面的内容,然后他轻轻眨了下眼:“都在夸我帅,可算也有人夸老头子了。”
方恒安回过头,吻掉了他睫毛和眼尾的湿意:“顾老师,你是很多人的希望,也是我的。”
顾临奚笑了一下,忽然起身撑着方恒安的椅子扶手,俯视着他:“嗯?这么嘴甜会说话。让我尝尝。”
他说尝就尝,抵着人家亲了下去,呼吸交缠,意乱情迷间竟然真的品到了一股甜味。
这甜味是滚烫的,从他的咽喉一直蔓延到胸腔,将心塞的满满的,又暖又甜。
唇齿分开时,顾临奚侧头低低喘息着,眼尾还带着淡淡的红痕。
方恒安盯着他,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刚才视频里被剪得七零八落的画面,呼吸蓦然快了起来。
他捏住顾临奚的下巴,对上对方又些迷离的眼眸,鬼使神差地说:“老公,看着我。”
这句话竟然就像一剂立竿见影的强心针,顾临奚眼睛亮了一下。
从不爱和人商量,要面子,喜欢帮别人做主,还一意孤行这些特质来看,顾教授此人其实很有点封建大家长式的大男子主义。
而方恒安这句称呼正好满足了他一些隐秘又不好意思直说的喜好。
方恒安见有效,又沉声在他耳侧唤了几声“老公”。
他嗓音很好听,压低了时就像名贵乐器上最动人的低音,顾教授直听的半侧身体都酥麻了,心神也慢慢心猿意马起来。
后面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顾临奚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好像躺在云端做一个似真似幻的梦。
直到方恒安握住他的膝弯,压了下来——一种熟悉又奇异的被支配感充满了他的每个毛孔。
顾临奚:“……”他清醒了一瞬,陷入了沉默。
——所以说,称呼和实际情况毫无关系是吗?
他没来得及将这话说出来,就化作了一团意乱情迷的喘息。
*
顾临奚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他轻轻挪开方恒安搭在他腰间的手,看了眼手机。
恢复身份后,他也用回假死之前顾教授那张手机卡,里面是厚厚一叠被屏蔽的未知来电。
他跳过这些来电,简单翻了翻信息,看到庭审被定在一个月后。
大部分涉案人的家属都联系到了。其中有一些是诸如王姨之类他这些年陆续资助的。
他耐心地回复完这些信息,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便准备去接杯水回来继续睡。
其实这些日常琐事平时方恒安都会帮他准备好,什么时候允许喝点咖啡和酒,什么时候喝牛奶,矿泉水什么温度一天喝几杯,体贴到近乎琐碎。
不过这会放在保温杯的水已经凉透了,顾教授对自个儿的身体照顾得绝没那么精致,随手倒了杯就一饮而尽了。
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留下落在胃里,竟然冰的他一个激灵,胃部跟着绞痛起来。
起初顾临奚还觉得是身体被锦绣堆里养的刁了,撑着料理台缓了一会,没想到这疼痛半点没好,还有了愈演愈烈的意思。
胃部的疼痛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最后聚集在了心脏,顾临奚脸色苍白地揪住胸口的衣服,手背青筋迸出。
连李厉都说过他是极其能忍痛的那种人,恐怕当胸中一刀都不一定会多哼几声,此刻却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然后,他意识到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这种刺骨的剧痛化作了一种特殊的寒意,流转在他的经脉和血液中,他的知觉一寸一寸地消失……
拉美特利说,第三次发作后再无力回天,只有四个月寿命。
——呵,这么快……时间就到了啊。
顾临奚在最后知觉快消失前,服用了那种药。
他不知道这药会不会进一步缩短拉美特利所说的四个月时间,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还要作为证人参加112路爆炸案重审,看着那些被定性为意外的旧案真相昭雪,让那些期待已久的眼睛看到天道有眼,善恶伦常。
他还想完整的、开心地陪一陪方恒安。
他撑着料理台,缓慢地喘息着,等着最后一波疼痛和僵硬感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第一缕曙光从黑色的夜空中透出。
顾临奚看着那光芒,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