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瞬间充满了整个门厅。
Eli几乎想好了怎么跑过堆满了雪的人行道，怎么飞奔赶上公交车，怎么回到旅馆带着Gilbert逃回基地。Ezekiel的手还在门把上，衬衫袖子挽起来，沾了一点南瓜酱。他在帮Veronica准备烤派，火鸡的香味从门缝里钻出来，还是熟悉的放错了调料的怪异。
他以为提前一天来就能避开Ezekiel，但是Ezekiel感恩节要陪同副部长去参加外交宴会，也必须提前一天回来陪伴母亲。
“谁在门口？”Veronica擦了擦手走出来，看到Eli的瞬间眼睛一亮，直接推开Ezekiel把Eli拽进来，捧起他冻僵的脸蛋搓了搓，“哦我的小宝贝，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快把你的新手机号告诉我……”
Ezekiel的脸色阴沉，摸向裤子里的手机，Veronica发现了立刻拍掉他的手：“嘿！你弟弟可不是通缉犯了！你别想把他抓走！”
为了保证局势的稳定，所有对缺陷者的通缉都只存在于内部，在任何表层网络都无法查询。哪怕在新闻里爆料过，每天都有新鲜咨询品读的群众也不会记得。Veronica不知道Eli还背着通缉令——经过Ezekiel的努力和某些秘密线报，现在叫强制合作令，一经发现必须送到SAFE接受盘问。
果然弟弟回来就不一样，前几天妈妈还捧着Ezekiel的脸说“这不是你的错”。
“今天提前庆祝感恩节，这是我的房子，你们是我生的，所以一切都听我的。你去做鸡蛋沙拉，”Veronica收走了Ezekiel的手机，不顾大儿子反对将它扔到门口的钥匙篮里，然后牵住Eli的手，走向沙发，“你的男朋友怎么没跟来？”
Eli嗯了一声，想办法解释：“他……”
“哦，我忘了，他也应该回家了。我该给Siena打个电话，之前忙忘了。”
倒也不用那么快，Eli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说Gilbert的崎岖成长历程，只能放弃。“Gil去看他弟弟了，”这不假，他们刚刚去麦城见了Jorge，小孩差点没哭出来，“妈妈，我很好。”
“你现在在哪，有工作吗？我要让你哥哥去跟麦城大学解释清楚。”
“在北边一点的小镇，Gilbert的朋友开了家餐馆，我在做甜点……”
Ezekiel在厨房，用能瞬间割开别人喉咙的手和刀切碎鸡蛋，放到盆子里，再挤上沙拉酱。他摸出口袋里震动的微型耳机贴到耳蜗里，轻触即为接听。“Boss，”Robin跟他一起回来的，她家在距离苹果镇不远的约翰逊镇，但是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不像是感恩节的大团圆，“你能让MCPD接手一个案子吗？”
“他们很少会管辖区外的事情，但是，有例外，”Ezekiel将胡椒粉罐放下，“你很少有求于我，一定是遇到了难事，说吧。”
“我哥哥今天回来发了脾气，他最好的朋友刚刚去世，镇上的警察说是意外，但他不信。死者是个孤儿，很努力才成为一家大公司的经理……我哥哥很难受，他快疯了。”Robin也是孤儿，很幸运的是她跟她哥哥被同一户人家收养，但是那位罹难之人并没有这样的好运。
“警察结案了？”
“是的，他们不肯重新调查，Wesley没有家属，根据州法律遗体后天就会被火化，再迟就来不及了。”Robin说话带了些许哭腔，她也是Wesley二十多年的老朋友。
“Wesley？”
“Wesley Morris.”
这个名字不是他第一次听说，Ezekiel走到门口拿起电话，被母亲瞪了一眼。无奈，他只能先安抚Robin：“我会跟他们说的，别着急。让你哥哥准备好做口供。”随即，他挂断电话，一边穿外套一边看向母亲：“我朋友有点急事，出去一下。”
“什么事能让你错过家庭团聚？”
“抱歉，妈妈，我马上回来。”
他说完关上了门，母亲絮絮叨叨开始责怪Ezekiel没有保护弟弟，Eli低声说道：“其实，我们应该对Zeke更好一点……他不是主动选择做哥哥的。”Veronica轻轻摸了下Eli的头发，银色微卷的发丝几乎是他们父亲的翻版。
Ezekiel回来的时候火鸡刚好出炉，Veronica正在用面包刀刮掉表面的黑色碎块。“遇到困难了？”Eli问，他的兄长沉默地摇摇头，“我……需要帮你拿果汁吗？”
血缘的默契让Ezekiel明白他想说什么，末了只是拍了拍弟弟的后背，拉开椅子：“吃饭吧。”
Veronica强行留Eli住下，哪怕只有一天晚上。等她去给Siena打电话，Ezekiel将正在播广告的电视静音，微微侧身看向沙发另一端仿佛在躲着他的Eli：“Bryce还好吗？”Eli更明显地躲避视线，Ezekiel轻笑：“我今晚不会押你回麦城服从强制合作令，只是告诉我，他还好吗？”
说着，他将口袋里的警徽和证件摸出来扔到茶几上，如同在湖心小屋。
“为什么不逮捕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Marco跟NA私下有来往？”这并不是一个问句——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绝对的对错，有的只是利益。而他深信自己和Marco的最终目的都是维护整个社会的稳定。
Eli抱着腿，思索片刻：“不好。他还在想你。”
“我们不可能。”
“可你们是灵魂伴侣！你们的结合率百分之九十多！你有他的棕熊。”
“别天真了，”Ezekiel攥了攥拳，“我给你一份口供，你背下来完成强制合作，然后回到麦城大学当你的课外老师。你必须这么做，捕鲸人现在不在SAFE的雷达上是因为他们安分，如果闹起来，矛头一定对准群众眼里最疯狂的犯罪分子。”
“可他们不是。”
“他们是，你只见过Bryce，最温和的反叛者。你要是想，完成合作后我带你去档案室，给你看近十年来的一百多起谋杀和爆炸案。贩卖军火、和墨西哥毒贩勾结都是家常便饭，你要是执迷不悟我没办法帮你，”Ezekiel越说越激动，却被电话铃声打断，“Hello？”
刺耳的能够穿透电话的警笛声，Robin几乎是在哭泣：“他们抓走了我哥哥——他们说他杀了Wesley！”
“别着急，你慢点说。”
“镇警长带人来我们家，直接拿出逮捕令和搜查令，说Robert是杀害Wesley的真凶。现在他们把他押上警车了，我妈妈晕过去了……天啊……”Robin做文案工作出身的，手里有计算机和工商管理的双学位，她知道法律系统如何运作，但没有办法挡住直直刺过来的刀，“他们会强行让Robert认罪的，不——这是我的手机！别抢——”
电话被挂断，声音太大连Eli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问：“Wesley Morris？”
“你知道他？”
“直系学长，我上有机化学时的助教，”Eli没有撒谎，但是这么快将Wesley和Robin联系起来，是因为他在捕鲸人的档案里见过这个名字，“你需要帮助吗？”
电话的声音吵到了母亲，Veronica走出来问发生了什么，Ezekiel只是说朋友的哥哥被警察误抓。强龙不压地头蛇是有道理的，Ezekiel的人脉能够让他说服当地警察重启这个案子，但是不足以让他们放人。
现在是网络透明的时代，没有证据根本无法操作，更何况Robin和她哥哥需要的是绝对的清白。这是一个小镇，任何风言风语都会毁了如此善良的一家人。
“那就去帮她！”Veronica挥挥手，“带上你弟弟一起去，你们得好好相处，明白吗？”
“是的，妈妈。”Ezekiel瞥了一眼Eli，他们有着几乎完全相同的长相，但是自己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虚假的无辜表情。有点恶心，Ezekiel扯了扯弟弟的衣服，让他去穿外套。Veronica欣慰地拢了拢披肩，催促他们完事早点回来。
犯罪现场拉过一次封条，两天后撤了，又拉了一次，Eli他们赶到的时候警察正准备第二次撤掉它。“SAFE Art Crime Director Ezekiel Chason,”Ezekiel晃了一下他的证件，“这是我的手下，我们需要看现场，麻烦通融一下。”
“啊哈？华盛顿的白领头儿来我们这儿干嘛？死的人也不是缺陷者，”警员看清楚了证件上的等级，这个职位工资是他的四倍都多，“我猜你们跟警长打过招呼了，随便吧，别乱动就行。”
“怎么看？”Ezekiel蹲在一滩血迹之前。
Eli摸了摸鼻尖，问道：“你不应该开始跟各路官员打电话了吗？”
“人情不能滥用，还有，你认为我一路上都在做什么？”
“哦，我嫌吵把你屏蔽掉了，”其实是为了跟Gilbert通话不被Ezekiel听到，他用异能隔绝了驾驶座和副驾驶，“报告上说Wesley洗完澡后走出来，脚下一滑摔向桌子，碰倒了花瓶，花瓶的碎片割伤了他的脖子……很奇怪。老年人洗澡后因为温差和血压不受控还算正常，Wesley才三十二岁。”
“花瓶碎片找齐了，没有别人的指纹，也没有擦拭痕迹。”
“周围没有监控，报警器也没有响过，很像是熟人作案。Wesley工作马马虎虎，单身，没有多少存款，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他？”Eli站起来晃晃腿，看到了墙上的毕业证书和各种的荣誉，“要不你去读读Robert的脑子。”
确实方便，Ezekiel跟警长扯了四十分钟才获得单独审讯Robert的权利，进去看到的长发年轻人一脸颓然，趴在桌子上小声啜泣。Robin没说过她哥哥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Ezekiel走近些许，将手放到他额头上。
“你干什么——”
“你杀了Wesley Morris吗？”时间不多，Ezekiel没有废话，“你不知道？他被杀害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干了什么？”
Robert瞳孔缩小，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但是高级向导的压力迫使他一遍遍在脑海中重复当天的景象，拖一秒种就多一秒钟的被无数针尖扎刺的痛苦。“我，我去找过他，”Robert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我们约好喝酒，但我听到他打电话在勾引一个有夫之妇，然后我们吵了起来。我没那么生气，只是想让他自己冷静一下……”
“然后呢？”
“是我，是我推了他……”
所以花瓶上没有指纹，割伤喉咙真的是意外，但这不能让Robert免于罪责，过失杀人和隐瞒不报至少要判五年。“但他没摔倒！他没有！我根本没用力！不是我杀的人！”这就有点意思了，Ezekiel能捕捉到的画面只是Robert推Wesley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没有Wesley倒地的画面。
Robert带着骑行手套和帽子，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愚蠢的镇警察局就这样算作意外……
“你们去查！我有不在场证明！”
“你说的那个人，和你在咖啡馆约好见面的、你在戒酒会的担保人，他上周就重染旧习，法庭不会认同他的证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