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致Eli摔碎了蛋糕的其实就是Dragon。他当时勉强恢复了理智躲避SAFE的追查，不知用什么方式找到了ARCH求助。Gilbert差点直接开枪崩了他，但是Dragon几乎哭着求他，说解脱其实是他已经准备好的第二选择，但他希望能够将一个秘密公之于众。Gilbert问他什么秘密，他却摇头，说必须要见到一个人——捕鲸人的黑风。
“为什么是他？你们认识？”
“不，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找到了你，也让我想去找他……”
总之Gilbert给Dragon戴了三个Jorge闲得没事研发的项圈保证他不会忽然跳起来喷火，然后叫上了Eli开车前往密尔沃基。开到一半Eli才发现他是谁，惊呼着让Gilbert停车。
“听我的，Love，我有一个计划可以引出黑风。”
“在我想要掐死你之前赶紧说！”
“你干嘛这么暴力，”Gilbert像是忘了谁拽着Jorge领子往嘴里塞土豆，“我查过他的行动轨迹，和Fiona几乎重合，他一定在关注这个案子，甚至可能会出现在现场。我们只需要给他一些误导，引他进入圈套。”
“倒是……也许可以。”
“编个地点出来。”
“湖边小岛怎么样？”Eli摸了摸安全带，露出了接到Fiona死讯之后的第一抹微笑，他太难拒绝Gilbert的提议了，“我爸爸经常带我去，我还会把Zeke推到水里，他游泳的姿势可糟糕了。”
然后就是现在，Gilbert将黑风结结实实绑在椅子上，摘了Dragon的一条项圈给他戴上。椅子是把古董，笨重但是牢固，跟黏在地上无异。他还找到了黑风的手机，因为开机密码，只能看到屏幕上的一张老照片。Dragon在次卧补眠，如同他每次过度消耗之后都要陷入几个小时的昏睡。而Eli一直在找办法摘掉黑风的面具，这诡异的高科技产品不仅只有一根橡皮绳，金属的连接处确保它能死死固定在头上。
“谁管这个……”Gilbert拿起一边的扳手，另一只手按住黑风的脑袋用力砸向那条铁链。链条断裂，缺口在黑风白皙的皮肤上划出一道红痕，皮都没破。“Oh, fuck, ”Gilbert看清了黑风的脸，“是他，是那个死在后巷的男人——你哥哥的男朋友！”
Eli站在昏迷中的Bryce对面，瞬时哑然。
Gilbert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放慢了呼吸，给他和自己一点反应的时间。
那个让Ezekiel寝食难安的遗憾，依旧活在这世上，甚至就在他们身边。而他从未想过摘下面具。
“我应该，额，打个电话，”Eli颤巍巍摸向自己的手机，找到Ezekiel的电话号码，拨通之后三秒对方就接了起来，“嘿，哥哥，你最好来一下……夏日湖心岛，还记得吗？不要带任何人。”
两个小时之后，Ezekiel敲开了木屋的门，冲进来直奔仍在昏迷中的Bryce，却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驻足，因为惯性身体微微前倾。他不敢相信一个死了一年的人安然无恙坐在他面前，除却脸颊上的两道伤疤之外，与离别时没有一丝区别。
他还活着，是的，他没有死。
Ezekiel忽然迷茫，他到底为谁哀悼了整整一年，为谁后悔了整整一年？十八岁的心动，还是一个头号通缉犯？
呼吸错乱，心跳加速，胃里开始泛起恶心。Ezekiel经历了他获得缺陷以来的第一次崩溃，用意念强撑着。
“Zeke.”Eli小声唤了一句，Ezekiel没有回应，他只能转身朝刚刚关门回来的Gilbert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Gilbert还没出声，Ezekiel忽然抬腿一脚踹在Bryce胸口。本是牢固钉在地上的椅子向后平移，发出难听刺耳的声响。
Bryce因为这一击苏醒了过来，喉咙里冒出两声沉闷嘶哑的低吟。
“你们两个，出去，”Ezekiel没有看身后的人，只是挥了挥手，在Eli开口之前用低沉隐忍的声音重复一遍，“出去。”
“走吧，”Gilbert抓着Eli让他转身，硬是扯到了门外，“不关我们的事儿。”Eli挣扎了下还是没抵得过他，但好在木屋的隔音差得出奇——Gilbert一路将他拽到了窗户下面。
Bryce花了三秒钟认清目前的状态，他的面具在客厅一角可怜兮兮地躺着，而他本人被绑在椅子上，直面曾经最亲密的搭档。Ezekiel冷着脸一言不发，似乎在等他开口，只是Bryce从学院基地开始就不是善谈的那个。
沉默许久，Bryce低头躲避任何眼神交流。他无法直视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和眼睛里能够含有的一切情绪。
“为什么。”打破平静的是Ezekiel，一个单词就能听出他声音支离破碎。
“必要措施。”
“变成一具尸体，还是他妈的跟捕鲸人混在一起？”Ezekiel上前一步抓住他的头发，凶猛粗暴指尖用力划过他头皮，“你怎么敢……”怎么敢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怎么敢重新出现的时候，这样气定神闲。
“影响了你的仕途，我很抱歉——”他还没说完，便被Ezekiel一拳打在了脸上，仍被揪着头发因而避无可避。他似乎看到了浮在空中的白色星点，片刻后疼痛才翻涌着袭来。
Ezekiel松开了他，转过身去按住蹭破了皮的拳峰，疼痛让他清醒，让他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半晌，他转过身，将自己的警徽从腰带上扯下扔到一旁，证件也从口袋中翻出来，扔到警徽旁边。“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他们还是搭档的时候偶尔会这么做。Ezekiel愿意听Bryce讲战场的故事，但那涉及到一些敏感话题，所以他们会把这些打着政府烙印的东西关在屋里，露台上只留两把椅子和一打啤酒，权当是给彼此一个晚上的豁免权。电视剧里这么演的，Ezekiel一开始还觉得Bryce幼稚，但久而久之，他更喜欢先拿出警徽。
Bryce盯着桌上的警徽看了片刻，转过头：“我不是加入捕鲸人，我生来就是。”
“胡扯，缺陷者出现不过二十年。”
“我养父是创始人之一，”Bryce深深呼吸，他好像被Ezekiel打断了鼻梁，每一次吐气都伴随着撕扯的疼痛和血腥味，“我进入基地，是为成为内线。”
Ezekiel咬紧了嘴唇消化这个信息，他有些站立不稳：“然而那十二年你一次都不想跟我提？他妈的十二年！”
“捕鲸人！”Bryce同样提高了音调，似乎觉得不妥，小声道了句歉，继续说道，“我在保护你，远离这些。基地的结合率测试是我作弊了，你不可以跟我一起去战场。”他还是低着头，鼻血流到嘴角，然后是下颌，但谁都没管它。Ezekiel默不作声，等着他。“我的确死了，死了一天半。捕鲸人有S级治愈者，”Bryce没有提及脸上和衣服覆盖的地方存在的二十多道伤疤，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我接过父亲的衣钵，成为黑风。”
黑风的记载早于捕鲸人，似乎他是极端反宗教平权组织的成员，也有人说他是反社会主义者，似乎所有找不到负责人的案子都会怪罪于他。
“捕鲸人到底是什么。”
“谋求缺陷者与常人平等，去除项圈，去除强制兵役。”
“扯淡。”
“我承认，有时候我们做法过激，但温和善良者永远无法夺权。为了更多人的利益，为了弥补我们的错误，有些事情必须要做，”Bryce抬头看向Ezekiel，第一次他希望看到对方的眼神，希望获得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认可，希望他能够叫他Zeke而不被厌恶，但不能，“必须由我来做。死亡是脱身的机会。你可以读我的心。”
向导的异能对灵魂伴侣无效。Ezekiel在心里这样说。
更多的看似SAFE探员套取情报的对话不过是遮掩他们之间越发恶劣的氛围——Ezekiel将手放在额头挡住自己的神色，缓慢地说道：“你的人生竟然这样丰富多彩。原来我面对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应该早就猜到的，全都是我的错。”
Ezekiel通过自己的人脉网络拿到了Marco藏起来的资料——他知道内部调查科早就将Bryce设为了观察目标，没有一项确凿的证据，但他们还是起了杀心。Ezekiel来之前还接到了一份新的文件副本，Jimmy丢失的档案其实在他被杀的同一天就送到了Marco手中，那里面是他对暗杀Bryce一事的几个疑点。他认为Bryce是被误判为通敌的——Bryce会蛊惑人心，Ezekiel现在绝对相信这一点——所以Jimmy害怕同样被“栽赃”，想要退出。他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又起了二心，必被灭口，同样的还有Fiona，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这件事正确吗？Ezekiel站在SAFE的立场上，面对未知而强大的敌人，自然认为是正确无比的。Jimmy的杀人罪摆在法庭也会判立即执行的死刑，而Fiona死于武力反击的拘捕，法律条文支持以上所有行动。
可是——Ezekiel熟知Bryce，他也知道Fiona在他弟弟心里到底留有了一抹影子，所以这件事变得复杂了起来。哦，不，他一点都不熟悉Bryce，他认识的Bryce是一个寡言温和的大男孩，而不是捕鲸人的卧底，游走在法律之外的恐怖分子。
“不是你的错，”Bryce的声音微微颤抖，像低血糖的先兆，又或许是流血过多，“我向你道歉，再一次。我不该再次出现在你面前，影响你未来的发展。”
“错了，重新说。”
Bryce愣了一下，试图理解他话中的意思。错了？他不需要为这件事情道歉？Ezekiel最看重的就是仕途，他生长在普通家庭，渴望权利，一向如此。除非，Bryce咽了下口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沙哑：“抱歉我和你接触？也许我不该……利用你。”
“利用？”Ezekiel轻笑一声，但仔细听似乎掺杂着哭腔，“我们是这种关系，对吗？利用。你是这么想的。”
“不。芝加哥是我人生中最好的两年，我很高兴能跟你共事，在你身边我会忘记所有的任务……”Bryce看清了Ezekiel的表情，也看清了他脸上挂着的两道泪痕，以及，他腿边出现的那只棕黑色的小熊。泛着荧光的精神体怯生生扒住Ezekiel的小腿，朝他这边望过来——他怎么能不认识因自己而生的精神体。“Zeke……”
Ezekiel低头，方才意识到自己在最脆弱的时候都做了什么，可他无论如何无法将那只小熊收回去。他过载了，号称整个中北部最优秀的向导也会过载，但他努力收拢自己的精神世界。
“对不起，Zeke，我不知道……”Bryce慌了神，他知道精神体意味着什么，却不知道他们早早就建立起了联结，不知道自己的离去是抽走了灵魂伴侣的一半生命。他绑架Eli时曾经以黑风的身份问过，Ezekiel是否愿意用自己换他最珍视的人活着。
Ezekiel说，他不会，因为那个人不会同意。他用的假定语态，意思是最珍视的人已经死亡。当时的Bryce只觉得Ezekiel冷血，舍弃他兄弟的命不顾。
“如果有任何我能弥补的——”
“你骗了我，结合率的鉴定让我不敢更进一步。但是现在，我庆幸没有，我绝对不会和一个伪君子共度一生。是的，你伤害了我，”Ezekiel深呼吸，攥紧拳头稳住身体才能继续说下去，“那通电话。两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说了什么，结局会不同……又或者，我该跟你一起去……”
接受死亡的五个步骤之一就是自我欺骗。Ezekiel陷进去许久，但他又是一个很好的演员，就连Eli都是将将能猜出来他哥哥仍在承受无比沉重的孤独和哀伤。
Bryce从没想过这些。他经历了一次生死轮回，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然后偷偷去看了Ezekiel。后者还是笑着跟同事说话，还是在演讲台上神采飞扬地描述季度计划——Bryce以为自己的离开只不过是砸入池塘的一颗小石子。
不过是在十二年中相处了三十个月。
“都不重要了，凭什么你会认为我愿意在原地等你？在你做出这种事情之后，”Ezekiel仰起头，轻声笑着，他方才因过载没忍住倾诉的欲望，活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高中生，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我是个傻子，而你是个叛徒。我的唯一任务就是逮捕你，交给SAFE处置。享受你最后的两个小时自由吧，如果你敢跑，我会送给你一颗子弹。”
说罢他走到桌前拿起了警徽和证件，一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一边往外走。打开门的时候，偷听的两个小孩刚刚笨拙地从窗户下面站起来，还要强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看风景。他没管他们两个，红着眼圈走到湖边点了根烟。
重染旧习不是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