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游园会热热闹闹落下帷幕，但是事情还没有解决。Eli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跟踪，转身进入一条小巷，打开一扇铁门。门后面是一栋豪华公寓的地下室，货梯可以直接到顶层，不需要门禁卡，也不会留下任何记录。
敲门，开门，Atticus一脸愁容将他请进来。
“嗨，哦，嗨Caroline，”Eli礼貌地打招呼，“SAFE已经察觉到你们在故意拖延进度了，好在我让Ezekiel相信你们在看更专业的私人医生，婉拒了他们派医生检查身体。只要三天后再做一次测试确定失去异能，Ezekiel就会让你们离开。”
“我说过他们是最棒的，叫什么来着，Aaron？”Atticus躺在沙发上，往嘴里扔葡萄干，补充他所需要的维生素。
“ARCH，”Eli将Gilbert的名片递给他们，“业务集中在中北部，但是我们不拒绝加州的顾客。”Caroline还是有些戒备，不过Atticus拍着胸脯保证Eli同样痛恨Ezekiel以及那些监管制度。Eli将ARCH给他们准备的银行卡摆在桌上，正要耐着性子解释如何利用假身份逃避追踪，电话打了过来，他刚摸出手机就被Caroline抢了过去。“放松，我不会这时候使用异能的。”
“抱歉，抱歉，我太紧张了，Atticus不能出事……”
电话接通，正如来电显示，那头是Ezekiel。“有什么事情吗？”
“GPS显示你在南城，现在去Atticus家里，他的体检报告有问题。”
“哦，不是，等等，”气氛瞬间紧张，Eli立刻用眼神安抚从沙发上弹起来的Atticus，“怎么会有问题，Robin不是说他们的专业私人医生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吗？”Caroline眼中露出了几分焦急，但是现在不是插话的时候，她只能握紧了未婚夫的手。
Ezekiel没有多少戒备，直接说道：“一些医学上的问题，样本或许不是Atticus的。别告诉我你也参与了。”
“当然没有，你需要更加信任我，哥哥。我现在就去找Atticus。”
“控制住他等我们的探员赶到，别让他发现。”
Ezekiel挂断电话，Eli后仰些许，将手按在额头上。Atticus已经有些惊慌了，抱着抱枕，牙齿碰撞发出类似啮齿类动物咀嚼的声响。“也许我们应该逃跑，”Atticus忽然惊叫一声，“我不想进监狱！”
“没有人会进监狱的，”Caroline摸他的后背，“我们会没事的。”
Eli将手放下了：“冷静，SAFE总部过来至少要二十分钟——Atticus，你去找那个吞噬者，让他吸收掉你的异能，骗过医生检查。Caroline，你留在家里应付探员，争取时间。可以吗？”
两人都点头，Atticus穿上鞋戴上墨镜就出了门，Eli赶忙给Gilbert发了条短信，随后收到了回复。“Caroline，抱歉，我朋友遇上了一些棘手的事情，”Eli盯着屏幕站起身，“马上回来。”
手机屏幕上，GPS跟踪器回馈的信号清晰准确，他可以知道Atticus究竟去了哪里。
和Atticus喝酒的那天晚上，Eli就去了一趟SAFE，找到了他的哥哥。“他是故意的？他和吞噬者在合作？”Ezekiel紧紧盯着面前一身酒味的弟弟，“Atticus已经丢了三个广告，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就是你的关注点？广告？”Eli不知道该如何沟通，干脆放弃，“Atticus已经萌生退意，为什么不能放过他呢？”Ezekiel轻笑一声，似乎是在讽刺他弟弟的无知，然后将一个平板电脑推过去。“Robin解码了更多被更改过的GPS路径？这个时间不是我们在四楼小黑屋发现他俩那什么的时候，”Eli放大了地图，“等等，在我们发现他两分钟前他才从外侧楼梯上到四楼？”
Ezekiel点头：“傻弟弟，你被一个好莱坞级别的演技派骗到了，他根本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可怜人。他在偷偷跟捕鲸人接触，输送情报，害怕被我们发现而假装想要退出而已。”
“非得牵扯到捕鲸人，”Eli还是不肯相信，或者第一反应就是跟Ezekiel对着干，“他哭得很真实……可能是他迫切想要退出，所以雇佣了这个吞噬者吸收他的异能呢，你们没有证据说这是捕鲸人做的。”
“如果事事都要讲究证据，SAFE趁早关门好了。涉及到捕鲸人，永远是不能错失任何机会，他们像是抓不着的影子，稍纵即逝。所以，现在你应该回家洗个澡，而我要去向DA申请拘捕令了。”
“我可以帮忙！”Eli提高了音调，“Atticus喝醉后说他很信任我，大概因为我们一起变着花样辱骂你半个多小时——但这不重要，我可以去他身边贴身保护，也是贴身监视，也许能够顺藤摸瓜抓住吞噬者。不用着急现在收网……”
Ezekiel怎么不知道他弟弟耍的什么心眼，之前末日街区估计就是他的杰作。可是吞噬者的确是一条大鱼，而且还能做很多案子面向公众的替罪羊……“成交。”
成交的结果就是Eli跟踪Atticus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然后信号消失了，似乎是这边有老旧的、仍然在工作的屏蔽器。至少Atticus停车之后进了楼再也没出来，Eli只需要电话通知Ezekiel——他应该在出门的瞬间就和哥哥共享信号的，可是他没有，他想看一看Atticus到底是演出来的可怜，还是真的想要逃离。
“手机，拿出来。”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同时一个圆形的坚硬物体顶住了Eli的后脑勺。他应该猜到这一幕的，坏人怎么会不设防等着被抓呢，Eli已经得到了方才那个问题的答案。“嘿，Caroline，我没有任何恶意……”
是Caroline，一个喜欢水彩画和地中海美食的家庭主妇，这是她给Eli留下的刻板印象，让他彻底忽略掉了Caroline也是竞选出来的城市英雄。
“是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Ezekiel的小骗局？”Caroline等着他转过身，将手机抽走，而枪依然顶着Eli的额头，“你习惯称呼他Zeke，所以那通电话不过是一场戏。我以为ARCH不会跟政府合作。”
Eli举高了双手，低声回了一句：“其实我也不是ARCH的正式员工……”枪口抬高几分，Eli赶忙说道：“所以你们真的跟吞噬者合——哦，天。”这就是让他暴露的地方，Atticus或者Caroline没有提到一次究竟是谁在帮他们，而Eli方才主动说了吞噬者的名字。那么，这也是个局，吞噬者根本不在这里。荒郊野外，死了也没人知道，Eli发现自己开始惧怕死亡了，这是件好事，可惜来的不是时候。
“我想帮你们，所以我没有直接跟Ezekiel说你们的具体位置，相信我。”
“怎么相信，你可是姓Chason。”
“我当过警察，如果我想，这把枪应该在我手里了。我甚至都没对你用任何的异能，而且我没有红色的项圈。末日街区，”Eli看到Caroline挑眉，表示她知道这件事，“我瞒着SAFE出了一份力。他们在俄勒冈过得不错。”
枪口放下了，Eli松了口气，还没多问几句关于捕鲸人的事情，电话打了过来。Caroline还握着他的手机，抬手去看屏幕，写的是Gilbert。“我得接一下，他有点神经质，总害怕我自己作死。”
“Eli，”Gilbert的声音有些过于兴奋，“你猜怎么着！我们抓到那个吞噬者了！”
哦，天，尴尬。
枪口再度对准了Eli的额头，他再度高举双手。Gilbert还在兴奋的状态里喋喋不休：“我是说，他是傻子吗，虚假的电话就能骗出来，而且他根本不能瞬间转移，说不定还能钓出同伙来呢！嘿，Eli，你怎么不说话？”
“不是很方便……”Eli努力遣词酌句，“回家跟你聊。”
电话被Caroline挂断了，Eli正要解释，忽然听见一阵风声，然后被人从背后敲了脑袋，直直摔下去。手法娴熟而且没有打到要害，Eli只能够收集到这么点的信息，来不及细想后面会发生什么就无法再思考。
Caroline悻悻地将枪收回腰上的枪套，对着来人抬抬下巴：“现在怎么办，用他去换Wipe？一个换一个，估计SAFE也不愿意闹大，毕竟算是家丑。”
“交给我，你无需出面，现在对公众暴露身份为时过早。”黑风蹲下去摸了摸Eli的鼻息，还算平静。捕鲸人为的是缺陷者自由，现在像是一群思维狭隘的绑架犯——真像，Eli在心里默默念着，太像了。
又或许是SAFE让他们看起来像漫画书里的大反派，烧杀抢掠无恶不作。Caroline在一年前最迷茫的时候接触到了黑风，是他帮助他们度过了心理难关。狗屁不懂的心理医生只会说忘记那个小女孩，黑风却说，你们应该为她而战。
去反抗，去争取和普通人一样的权利，不要被局限在世俗的框架里做提线木偶。
只不过Atticus一直以为黑风只是一个戴面具的心理医生，让他这种智商的个体接受得花些时间。而Caroline，她才是演技派。
Caroline盯着Eli看了一会儿，一歪脑袋：“我不知道，也许可以争取一下他。”
“时机不好。把他的手机给我。”
Ezekiel仍旧没有收到Eli的信息，SAFE的探员报告Atticus家中没有任何人。之前弟弟瞒着他改造了追踪器，为了不让刚缓和的兄弟关系再度紧张，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这时候出了岔子。他有那么一丝怨恨自己，但更多是在希望Eli不要作死。
电话终于响了，他接起来，对面却是一个机械的男声，像是沙哑了嗓子之后又使用了变声器：“Ezekiel Chason，我将提供一场交易。”
“你是谁？”
“你心知肚明。”电话正在通话中，不过短信发来了一张照片，Eli脸上带着血迹和灰尘，手脚被胶带绑缚，蜷缩在一个看不出任何特征的角落里。疑犯十分聪明，避免了直射光线，Ezekiel只能从Eli的穿着上判断这是最新的照片。“Wipe，吞噬者，换他。今天下午三点半。”
“我弟弟安全吗？”
“安全。我不杀人，我也说到做到。”
Ezekiel让Robin追踪电话来源，所以他一定要拖延时间：“等等！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一，他是你弟弟。二，他经历过二次觉醒。三，你不希望毁掉前途。这是你最好的选择，Ezekiel Chason，这就是你，”对面的人好像很了解他，怀着某种不可明说的感情，也许是恨意，变声器让它听起来十分古怪，“如果杀了自己能够换回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你愿意做吗？”
“不，”Ezekiel斩钉截铁回答，“他不会希望我这么做——”对方明显是在说Eli，他血肉至亲的弟弟，但是Ezekiel的脑海里蹦出来的却是Bryce，也这样脱口而出回答了。他更希望自己活着，Bryce每次都会挡在危险面前，哪怕他只比Ezekiel大四个月，出外勤时，他也总是一副大哥护着小弟的姿态。
对面沉默了片刻，然后挂断电话，正巧就在Robin能够追踪到地址的前一秒。随后短信发来了一个交易地点，回拨过去已经关机。
有那么一瞬间，Ezekiel觉得自己十分失败。任务出错，城市英雄抗拒安排，就连弟弟都被人绑架。他难道还不如中饱私囊的Quincy？地址只有两行，时间还剩半小时，根本来不及全面布控——对方根本没要求他不带武器自己去，看来是有备无患。
他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Boss，我们……”Robin试图获得一些命令，但是看Ezekiel的状态似乎不是一个合适的发问时间。
但Ezekiel能够隐藏情绪，这一点他比Eli学得更快，做得更好，他知道如何用一半的大脑来思考，另一半来执行简单的操作。“不要通知Gilbert，按照对方的要求做，Wipe被捕的记录还没进入档案，先暂停录入，上面不需要知道这些。”
“所以我们要对犯罪分子妥协？对捕鲸人？”
“Sadly, yes, ”Ezekiel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水，“而且不是第一次，光是中北部的案例加起来都有两米高。现在去做准备吧。”
他有预感来的人会是黑风，一个传说中来无影去无踪的影子。此人的档案存在已经十年，之前都在暗地里行动，有人说他是男人，有人说是女人，有人说是一个幽灵。直到一年前他才被拍到真实的照片，不过戴了面具无法辨认。他在捕鲸人里没有职位，没有上下级，所有抓捕后投诚的迷途者都不能给出任何信息。
Ezekiel亲自押送吞噬者来到交易地点，只有无人机在空中播放录音，让他退后到树林里，Ezekiel只能照做。他期待着见到黑风，可是没有，一阵诡异的蓝色烟雾升起，旁边的特警队按耐不住直接冲了过去，Ezekiel大喊后退也无济于事。
“混蛋！我弟弟还在他们手里！”
可他们扑了个空，蓝烟消失之后空无一人，无人机都不见踪影，只有叠在一起的特警队员。还好没人开枪，Ezekiel的面色很难看，不过至少他们还有植入了吞噬者体内的一颗追踪器。
Eli发来一条短信，说他已经回到了SAFE。“快，回去！”
“Director Chason，有您的包裹，”刚回到SAFE研究所，门卫便跑了过来，拿着单子让他签字，“五分钟前到的，必须是您亲自接收。没有寄信人的姓名，地址，但检查过了不是炸弹。”
“X光呢？”
“太大了，送不进去。”门卫指了指门口的箱子，的确是连门都进不去。
Ezekiel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将箱子上的胶带扯开，里面是一些防冲撞的塑料颗粒，以及他的弟弟。Eli还在昏迷中，身上没有伤痕，就连脸上的血都不是他自己的。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但好在这小东西没事儿，估计这次之后他也不敢再自己偷跑出去了。
“混蛋……”Ezekiel这句不知道骂的是谁。他让人帮忙把Eli救出来送去医院，然后，他注意到了箱子侧面用塑料袋包裹着的寄件单。
寄出时间是下午三点，也就是绑架犯在打电话之前就已经把Eli送了回来——他根本没想过要伤害Eli。这不对，这不符合SAFE对捕鲸人的心理侧写，他们应该是残暴、谨慎、睚眦必报。他们本可以报复性地伤害Eli，但是没有。也许SAFE应该更新对黑风的侧写了。
还有东西，Ezekiel打开了塑料袋，摸出寄件单之后，里面剩下了 一个带着一条细小电线的电子元件，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这，这是吞噬者体内的追踪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不可能在三点的时候把这东西放进去的，除非刚才来过。暂不论如何快速移动，他们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Ezekiel曾经办过不少悬案、冷案，但从未有一个让他如此挫败。他在面对比他更高等级的对手，一群摸不到的影子，也许整个交换人质不过是他们想出来的一场游戏，他们甚至可以直接冲到SAFE研究所将人带走。
“Boss，救护车来了……”
Eli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他记得自己被人打晕过去，但还能听到一点点对话，似乎捕鲸人的存在真的是为了正义，又或许是他们心中的正义，记不清了。黑风的声音很柔和，斯文，这是他能确定的。恍惚片刻，Eli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手背上是葡萄糖点滴，病床边上坐着Ezekiel，后者正在看一份文件。有那么一瞬间，Eli看到了一只小黑熊趴在他哥哥肩膀上。
“醒了？”Ezekiel将文件合上，“你被注射了镇定剂，除此之外你健康无比。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Eli想要听到一两句关心安慰的话语，但没等到也是意料之中的。他努力将思绪拼凑起来，然后张开嘴试着说话：“咳……我追着Atticus的信号出去，然后……不记得了，被人打了后脑勺。”
“就这些？没有遇上其他人？”
“也许有，我没看见。”Eli避开了Ezekiel的目光，他害怕Ezekiel突然伸手摸他的脑门，所以一定要装作脆弱。
Ezekiel也确实伸手了，但最后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两下：“好好休息吧，我去加班。明早Gilbert会过来，别什么都告诉他。”说完他便起身离开，走的时候轻轻关上了病房的门。Eli的口供对得上时间线，Atticus声称自己去的市区，但是被人更改了GPS记录，而Robin也的确发现了黑客的踪迹。很有可能是捕鲸人利用Atticus将他们引入圈套——但是心底，Ezekiel知道Atticus就是在跟捕鲸人接触。
无奈上头下了死命令，不能制造舆论危机，在公众眼里，城市英雄是明星，而SAFE是不合格的经纪公司。所以，明天一早，Ezekiel就会签署终止合作协议，一场假兮兮的发布会后，Atticus会离开麦城奔赴好莱坞。
然后，他们可以开始新一轮的城市英雄选举，这是一项声势浩大又收入不菲的活动，包括招商、捐助、集资——总之是让州政府满意至极的活动。
“Zeke！”
Eli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病房门口探出来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上半身。Ezekiel不得不停下脚步，望向他。“你就这么把受伤的弟弟扔到医院不管？我一定会跟妈妈说的，”Eli走出来，手里拿的是他床头放着的双肩包，“如果你是去加班，刚才应该在打电话。所以，现在，喝一杯去？”
“我没有心情不好，以及，我真的要去加班。你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所以我可以帮助你搞定一些paperwork，我知道怎么填表。”Eli扶着墙走过来，他不希望Ezekiel在最艰难的时候只有一只并不存在的黑熊陪伴。他的哥哥有很多达官显贵的联系方式，但是比他更加孤独。
Ezekiel接住走近的弟弟，轻叹一声：“好吧。我想我们会去的路上应该会路过沃尔玛。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