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我的男朋友是怪物>第3章 他好美

  柳暗花明不过如此了。

  洛听潺紧绷的心神一松。

  长发披散,裙尾堆叠在地上,看背影是个姑娘。

  洛听潺走近:“小姐姐,打扰一下,请问往复归旅舍怎么……”

  背对着坐在茵茵草地上的人动了动,一缕发丝从耳际滑落,半边脸侧转过来,继而是整张。

  洛听潺口中的“走”噎在喉咙,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美。

  比冬日月光还要清冷,又似海妖绮丽如梦,若山巅积雪高不可攀,又仿佛深渊幽莲诡秘惑人。

  四周林木葱茏,身后水声滔天,洛听潺胸腔鼓噪,分不清是心理作用还是生理作用,或许,两者皆有。

  洛听潺极慢的眨了下眼,尚不及再次开口询问,美人淡色的唇微掀,一道声音响起,洛听潺耳朵轻轻动了动。

  极清澈的嗓音,似溪水似薄雪似一湾流淌的风,却轻而易举让人辨别出,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说:“不是小姐姐。”

  洛听潺一愣。

  男人凝着他,长长眼睫轻轻一眨,像蝴蝶振翅飞离枝头,他说:“不打扰。”

  洛听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压下心头纷涌的情绪,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请问往复归旅店怎么走?”

  看着男人,他顿了顿:“小哥哥?”

  洛听潺这时才注意到,脚下的这片草地其实要高出地面一大截,男人坐在那,腿其实是悬空的。下方是瀑布冲击形成的水潭,零星有水珠迸溅落在身上脸上,他不躲不避,甚至眼睫上还挂着半颗透明的水珠,格外顽固。

  另外半颗在眼睫眨动间破碎滑落,眼睑下甚至能看到一道淌过的水痕,湿漉漉的,蕴着胎瓷薄雪般的脸庞,平白多出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来。

  洛听潺手指微蜷,克制住了拭去水痕的冲动。

  林木掩映间视野并不开阔,衬得昏暗的天色愈发黯淡,男人眼睑低垂下来,若隐若现间模糊了表情:“濯月。”

  洛听潺:“?”

  男人:“我的名字。”

  洛听潺心说,濯月……真是人如其名。

  男人忽然站起来,乌云一般的长发遮住臀部,天空蓝的长裙极宽大,长至脚踝不止,走动间,裙尾漫过茵茵绿草。

  怎么说呢,赏心悦目。

  不过。

  洛听潺抓抓手心,女装大佬啊……

  濯月将人越过一步方停下,他侧头望向兀自站立不动的少年,似是疑惑:“不走吗?”

  洛听潺慢半拍“啊”了一声,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用微笑遮掩了自己的失神:“你要给我带路吗,濯月?”

  濯月应得极其自然:“嗯。”

  洛听潺没有犹豫,提脚跟上去。

  *

  走在一条窄窄的小径时,忽然落了雨。

  洛听潺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他求证般问道:“大概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到?”

  濯月思索了一会儿:“半个时辰。”

  洛听潺换算,也就是还要一个小时。

  洛听潺:“……”

  雨有渐大的趋势。

  趁雨赶夜路是件很危险的事,尤其是还打雷。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他也不执著于回旅店了,和濯月讲了自己的想法:“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就近有能躲雨的地方吗?随便什么都行。”

  濯月:“有一间木屋。”

  从濯月口中得知这木屋原本是一个猎户搭建的,后来不兴打猎这一套了,就被用来给行人歇脚,这么多年陆陆续续翻修过几次,保存得还算完好。

  对于此时的二人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洛听潺当机立断:“就去木屋。”

  濯月:“嗯。”

  于是他们调换方向往木屋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奔走在林间,洛听潺透过淋淋雨幕看到濯月绸缎似的长发已经有些浸润了,失去了之前的飘逸,垂坠地贴在衣物上。

  长长的裙摆没过地上聚起的水洼,晴朗的天空蓝染上了污渍。

  洛听潺想,要不是自己,濯月大概会坐在灯光明亮的房间里捧一杯热茶,兀自绽放美丽,而不是现在凄风苦雨,狼狈奔走。

  抿抿唇,洛听潺忽然脱了穿在在外面的防晒衣,一跨步赶上前面的男人拽住他的袖子。

  濯月停下脚步。

  洛听潺能感觉到濯月在看自己,他掂了掂手里的防晒衣,解释:“喏,这个。材质特殊,不透水,多少遮遮。”

  濯月站着没动:“遮?”

  明明是神明一般淡漠的容颜,却低头拿那双浩瀚如星空长夜的眼眸凝望着少年,潮湿的雨水润湿了纤浓的眼睫。

  他在迷茫。

  懵懂纯稚如初生婴儿。

  洛听潺怔忪了一瞬,双手撑开防晒衣往头顶一举:“像我示范的那样做就行了,你自己来吧。”

  濯月:“嗯。”

  胳膊一探,骨节分明,纤长若竹节似的手不由分说揽住少年的肩背,按进了怀里。

  洛听潺半边脊背都挨着对方,夏日衣衫单薄,皮肉间仅仅隔了一层布料,一股沁凉传过来,驱散几分雨水都冲刷不掉的燥热。

  按在肩上的手指,冰凉凉的。

  垂落晃动的发丝轻触面颊,也是冰凉凉的。

  又痒又凉。

  濯月不知何时已经拿过了防晒衣,单手轻轻一抻,防晒衣如云翼展开。

  他将一头递到少年手边:“抓住。”

  洛听潺一愣,拒绝道:“你自己挡就好了,我不用。”

  濯月:“为什么不用?”

  洛听潺张了张嘴,他有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解释,比如是我连累了你,比如我不怕淋雨。

  可他看着眼前的男人,话出口却是:“你要给我挡雨吗?濯月?”

  濯月:“淋雨会生病。”

  洛听潺拽住手边的衣料,被裹挟着往前,漆黑的雨夜是最好的保护色,遮掩了他眼中的情绪。

  *

  木屋简陋。

  幸运的是,防晒衣多少起了点作用,加上雨下得不大,他们动作也快,衣服只是润了些,没湿透。

  摸索中找到了嵌在墙壁上的灯,是那种老式的油灯,还有很少一点煤油。

  洛听潺松了口气,好歹还有一盏灯。

  他小时候在乡下和姥姥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挑了灯芯,还算轻松地点燃了油灯。

  片刻一豆昏黄灯火颤巍巍站起,顷刻间光亮笼罩了这片方寸之地。

  灯是文明的象征,很多时候都给人以安定和希望。

  洛听潺也不例外。

  心神忽然松懈下来,疲惫也潮涌而至,又冷,又饿。

  可现在的条件能做什么呢?

  他强撑着招呼站在门口的男人:“濯月,别看了,雨下这么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进来歇会儿吧。”

  濯月掩上门进了屋。

  洛听潺看他站着不动,也没精力再说什么,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顾不得干不干净了。

  他仰头倚靠着木制的墙壁,疲惫的闭上眼睛,等天亮吧。

  忽然响起一阵窸窣声,溪水薄雪般的声音响起,离他很近。

  “你在难受?”

  洛听潺仍旧闭着眼,低低“嗯”了一声。

  然后他听到对方说:“难受要说出来。”

  洛听潺:“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男人沉默了。

  长久没有得到回应,洛听潺一惊神,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其实没怎么听进去男人说的什么,他太累了。

  随口而出的这句话可以很寻常,有时候也可以很伤人。

  濯月大概是想安慰他,洛听潺无意对他造成伤害。

  洛听潺:“我的意思是……”

  他说着,沉默的男人却忽然开了口:“我猜不到。”

  洛听潺一愣,前后一联系。

  “难受要说出来。”

  “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我猜不到。”

  猜不到你因为什么难受,所以你要说出来?

  洛听潺忽然就有点想笑,他曲起一条腿,一手支在膝盖上,半边脸斜斜压在掌心,偏头看着灯光下的男人,眼尾微微下垂,显出一点细微的温柔来。

  他说:“我有点难受,濯月。”

  男人兀自站在那里,垂着眼睑,似乎在沉思什么。

  灯火跳跃着,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男人忽然靠近,俯下身,洛听潺整个被笼罩进巨大的阴影里,他往后躲了下,墙壁的存在让他没能成功,冰凉的手贴上额头。

  男人流露出迷茫:“不凉?”

  洛听潺注意到了,忍不住嘀咕了句:“笨蛋。”

  或许是男人亲昵的太过自然,洛听潺不自觉也放肆了些。

  不过说完就后悔了。

  他连忙道:“咳,是你体温太低,感觉不出来。你这个标准不作数。”

  男人好看的眉头折出一条痕,看得洛听潺看得心里一揪,禁不住就想要给他抚平。

  美人果然占优势。

  他暗自叹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昏君的潜质。

  洛听潺:“我倒是很羡慕,有这样的体质哪还用怕夏天。”

  这倒是真的,洛听潺身子骨不差,却很娇气,又怕冷又怕热的,还很不耐晒,否则就会脱皮。

  男人眉眼舒展开,似乎被洛听潺的话说服了。

  洛听潺忽然记起,似乎有种说法,体温低的人多是身体不好。

  不知濯月是哪种情况,他忧心起来,又不好直接问。

  洛听潺敛眉思索间,忽听濯月道:“你需要衣服、食物和火?”

  洛听潺:“?”

  濯月确定了:“你需要衣服、食物和火。”

  洛听潺:“??”

  然后洛听潺就看到男人在木屋里转了一圈,再回来时空空的手上已经被东西塞满了。

  包括但不限于一张复古碎花小薄毯,一件丝质睡衣,一条毛巾,一口锅,半阙姜,一只鸡蛋,半坛醪糟一包糕点和一只腌好的鸡。

  ??!

  洛听潺:“你在屋里找的?”

  其实是废话,可不是他看着人一件一件从不同犄角旮瘩里摸出来的吗?

  问题是,那些地方他之前也看过,明明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濯月瞥了眼角落处的阴影,垂眸:“嗯。”

  洛听潺幽幽说了句:“我运气一直很好,直到遇到你。”

  顿了顿,他玩笑似的道:“遇见你大概耗光了我所有运气。”

  回应他的是塞进手里的一包糕点,濯月说:“不会,你会一直幸运。”

  语气极认真。

  洛听潺轻轻的,轻轻的叹了口气,含糊道:“但愿……”

  手里还捏着冒着热气的油纸包,男人已经堆起了一堆木柴,洛听潺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说点什么:“擅自动用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

  濯月正忙着生活,动作肉眼可见的生疏,头也没抬:“不算擅自,我允许了。”

  洛听潺翻译了下,懂了,濯月的意思是,东西是他的,随便用。

  柴堆点燃了,一点烟冒出来,啪嗒一声,柴堆垮了,微弱的火苗霎时压灭了。

  洛听潺把糕点放在窗沿上,蹲下来去拿男人手里的打火机:“我来试试。”

  濯月没给:“你休息,马上就好了。”

  然后就见他的手很随意的拨了拨,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比起刚才的架势,不是一般的敷衍。

  就在洛听潺已经准备接受失败甚至已经想好了安慰的话时,火堆反而迅速燃烧了起来,火焰迅猛又热烈。

  濯月:“先煮姜汤吧,听说淋了雨都要喝它。”

  他露出了一种虽然我不理解但是我就是知道的表情。

  洛听潺:“……好。”

  不过。

  “别动。”

  濯月疑惑。

  他鼻翼上不知在哪里蹭了一点污痕,因为过于白皙的肤色而显得格外醒目,因为偏头询问的动作被洛听潺看到了。

  洛听潺指指自己的鼻子,示意他:“你这里,有东西。”

  濯月伸手去摸,一点变成了一道,一道又变成了几道,花猫似的。

  就好像,神明走下神坛,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洛听潺扑哧一声笑了。

  濯月意识到了什么,看看自己的手,他偏过头,把那张过于完美的脸凑近了少年,眼睑垂着,长而卷翘的眼睫堆出一圈阴影:“擦掉。”

  洛听潺顷刻间受了美颜暴击,笑声差点呛进嗓子眼里。

  他看着眼前美而不自知的人,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一点一点拭去了污痕。

  “好了。”

  说完轻轻推开了那张过于靠近的脸,回到放糕点靠近窗户的角落,缓缓、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坐在地上,慢慢吃着兔子形状的雪白糕点,垂眼看着男人动作笨拙的生起火堆,架好铁锅,熬姜汤煮醪糟烤鸡肉。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姜汤辛辣中带甜味,鸡蛋醪糟美味可口,烤鸡肉烤制微微焦黄,油光泛亮。

  洛听潺称赞:“你手艺真好。”

  濯月:“你喜欢就好。”

  洛听潺:“……哎。”

  这一场雨一直在下,似乎有永不停歇的架势。

  雨声如瀑,柴堆闪烁着零星的火光,不时发出哔啵一声。

  热汤热饭下肚,困意纠缠上来。

  洛听潺披着小毯子倚靠墙壁而坐,濯月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灯火幽微,洛听潺打了个哈欠,很随意地问:“濯月,你是本地人吗?”

  濯月想了会儿:“算是吧。”

  洛听潺:“我来这是旅游,你呢?家在附近?”

  濯月:“没有家。”

  洛听潺的困意都给惊跑了:“抱歉,我不知道……”

  有些事情,没经历过是永远也体会不到的,洛听潺噤了声。

  濯月:“不用说抱歉。”

  他看着洛听潺,是很认真的神情:“你很好。”

  洛听潺:“……”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

  濯月:“我不会难过。”

  洛听潺叹息,这么笨出去被骗着做了坏事怎么办?

  他摩挲着小毯子,说:“濯月,我困了。”

  濯月:“困了就睡。”

  洛听潺看着他:“我能靠着你吗?”

  他瑟缩了一下身体:“有点冷。”

  濯月的表情告诉洛听潺他不懂,但他说:“过来。”

  洛听潺露出笑容,拿着小摊子挪过去,轻轻靠在了濯月肩上。

  他知道濯月在疑惑为什么明明靠着他会更冷却还要提这个要求,但他什么也不问,他只会说“过来”。

  说出愿望就会实现吗?

  濯月啊,你这样会被欺负得很惨,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