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甬道四通八达,妖兽的惨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毛骨悚然。即便清楚池砚的实力,无栖依然担心他会不敌妖兽而受伤。银发青衣的青年提着金灿灿的灵剑冲出了石室,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甬道深处。

  谭殊急急追上:“等一下!”无栖也太冒失了,山洞中地形复杂,他就这么冲了出去,万一遇到伏击他的妖兽可怎么办?

  邵俊辰啧了一声,留下一句:“看好他们。”也跟着冲了出去。

  楚十八反应也不慢,“宁师侄,这里交给你了!”说完他的身影也消失了。

  宁知傻眼了:“等……”还没说完,石室中就只剩下了宁知一个能行能动的,屋外妖兽惨嚎声不断,小少年头皮发麻背心发凉:“别留我一个人啊啊啊——”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小苍山地下结构会如此复杂和庞大。大大小小的甬道纵横交错,谁都不知道前方会出现什么。

  幸亏无栖记下了池砚行走的路线,只要追着他的灵气总能追上他。不知过了多久,野兽的惨嚎声突然消失不见了。四周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众人反而更加警觉了:“跟紧了,不要走散。”

  突然间突然间最前方的无栖停了下来,他僵着脖子转过身,眼神中有茫然和慌乱:“池砚的气息消失了。”

  他和池砚的羁绊很深,哪怕相隔百里都能感知到对方。上一刻他分明感觉到池砚就在前方,可是现在他竟然感觉不到他了。

  难道池砚出了意外?

  谭殊宽慰道:“放心吧,你家池砚厉害着,真打不过妖兽他会逃。肯定前方有禁制,池砚的气息被禁制屏蔽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谁能玩得过池砚啊!

  不得不说,谭长老是懂安慰人的。三言两语后,无栖便冷静了下来,众人继续向着洞穴深处深入。

  走过一个岔道后,眼前豁然开朗,众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穴。

  一般的地下洞穴应该阴冷潮湿不见一丝光亮,而眼前的洞穴却不一样。洞穴四周镶嵌着无数灵石,即便在黑暗中,灵石也能像星辰一样散发光辉。

  抬头一看,穹顶上灵光闪闪,像极了群星闪耀的星空。星空之下有一片静谧的的湖泊,黑色的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头顶的星光。

  一时间大家竟然分不清哪边是水,哪边是天。

  湖中央有一块方形的石碑露出,石碑四周纂刻着阵法,阵法的线条闪烁着暗淡的灵光。即便站在岸边,中也感受到了石碑年代的久远。

  坚硬的石碑立在黑水上,苍凉厚重寂寞又威严,一时间众人久久盯着石碑失了神。

  过了一阵后,邵俊辰回过神来:“啊,原来到了这里……”

  楚十八惊奇道:“你来过这里?”

  邵俊辰眯着眼看向了石碑,笃定道:“来过,错不了,就是这里。”

  “石碑原本有三丈高,下面还有个大祭坛。祭坛被魔修破坏了,东北角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妖兽就是从窟窿里面出来的。”

  说着邵俊辰指向了湖对岸最大的那个甬道,“之前我和傅兄就在那边的甬道口截杀妖兽。”

  “昨天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水,一夜之间祭坛怎么成了湖?”

  邵俊辰弯腰想要触碰水面时,无栖眼神一凝急声道:“别动!水有问题!”

  谭殊面色凝重,从袖中取出了一片羽毛。松开手后,轻盈的羽毛向着湖中央飞去。有灵气衬托,羽毛应该能一飞冲天。然而羽毛刚刚飞了几尺,就向着湖面坠去。

  众所周知,羽毛是能浮在水面上的。可掉在黑水上的白羽连一点涟漪都没溅起,便沉入了水底。谭殊扭头看向无栖,眼神复杂:“是弱水。”

  传说中鸿毛不浮飞鸟难渡的弱水。如果池砚方才是在这里绞杀妖兽的话,那他……还好吗?

  无栖面色一凝,几乎在瞬间他就做出决定:下水捞蛇。他深吸一口气,便要纵身而下。邵俊辰和楚十八眼疾手快抱住了他:“小师叔你冷静!池砚不一定在这里!你要是跳下去了,想要上来就难了!”

  这可是弱水啊,出窍期的大能都不敢随便过,无栖下去了肯定上不来了。再说弱水深一丈多,水面又这么大,就算池砚在水底,无栖如何才能将他捞起来?!

  无栖咬牙道:“池砚在水底!放开我!”都怪他,明知山洞复杂危机重重,却没能好好看着池砚。若是池砚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想活了!

  此时弱水下突然响起了惨烈的哀嚎声,原本平静的弱水溅起了细小的涟漪。众人凝神看去,只见一头妖兽从靠近石碑的地方冒出了头。

  妖兽周身的魔气被弱水侵蚀,发出了吱吱的声响。妖兽在水面痛苦地挣扎着,就在众人觉得它很快就会溺毙在弱水中时,就见水面下闪过一道炫目的金光。

  下一刻一条巨大的金蛇破水而出,黑色的水金色的蛇,给大家极大的视觉冲击。

  池砚左前爪捏爆了妖兽的脑袋,上半身挂在了石碑上。漆黑色弱水顺着池砚金色的鳞片向下滑去,金蛇身上每一片鳞片都无比光滑,闪烁着璀璨的灵光。

  池砚一出现,整个洞穴都亮了。

  看到池砚的瞬间,无栖感觉自己的力量像是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晃了两下。幸亏邵俊辰稳住了他,他才没狼狈跌倒。

  无栖恍惚地摸了摸胸口,这才感觉到心落到了实处。

  池砚的长尾在弱水中摇摇摆摆,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当他扭头发现岸上的四人时,池砚挥了挥自己的小细爪,开心道:“小栖!吃腿吗?!”

  说着他将爪子中巨大的妖兽递到了无栖的方向:“嫩的,鲜活的,咱吃烤串吧?!”

  无栖扯了扯唇角,眼眶有些酸涩:“好。”

  石室中升起了火堆,火堆上横跨着一条妖兽前腿,旁边支起了三柄灵剑,每一柄的剑刃上都串着大块的妖兽肉。去除了血液和鳞片后的妖兽肉呈现粉白色,看起来有几分像鱼肉。

  池砚围着火堆团团转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滋滋冒油的烤肉:“香啊~”

  石室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许久之后,宁知缠声道:“大家说点什么啊,别不说话啊,我好害怕啊……”众人走了之后,宁知实在太害怕了,他将整个石室贴满了符箓,就连自己的衣摆上都没放过。

  楚十八托着下颚看向邵俊辰:“邵道友怎么看?”

  邵俊辰一脸懵:“我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匪夷所思,每一件都超出了他的认知,风月剑此刻抱着自己的灵剑,眼神有些空洞。

  到底还是谭殊见过世面,沉默片刻之后,谭长老清了清嗓子:“我有点想法,同大家说说。”

  “魔修们破坏了小苍山底部的封印,放出了魔气和妖兽。他们以为只要破开封印,就能重建登仙之路,就能飞升……这点大家应当都清楚了。”

  被倒吊着的魔修蛄蛹了几下,气愤地哼哼着。然而还没等他继续哼哼下去,谭殊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劲风扫过,魔修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谭长老,魔修说我们浮生界的灵气被断绝了,你觉得是真的吗?”宁知举手弱弱问道。

  谭殊眼神复杂:“如果我说,这事是真的。你当如何?”

  宁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啊?!”他没考虑过这么深奥的问题。

  谭殊正色道:“我们浮生界的灵气正在逐年减少,再这样下去,最终浮生界会成为一片死地,修士将无法修行。这事,对阵法稍稍有研究的修士都能看出来。”

  宁知的眉毛都快打结了:“啊……”原来魔修说的是真的?难怪他们会不择手段想要重铸登仙之路。可为什么他修行这么多年,从没听人提过这事?

  谭殊仿佛看出了宁知的困惑,轻笑道:“可是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正道修士从没说过恢复登仙之路这种话吗?”

  宁知不知:“为什么?”

  谭殊淡定道:“因为有些事比飞升更加重要。”

  “我们脚下的土地是一片非常古老的土地,曾经孕育出无数奇葩。浮生界的问题,他们早就看出来了。可是他们宁愿不飞升,也要死守着这片土地,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修为之上,有责任,有大义。我们的先辈同我们一样,知善恶明荣辱。如果浮生界真的有阵法断绝灵气,那这个阵法必定有它存在的理由。”

  “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真有阵法,镇压的是什么呢?”

  先前谭殊本来以为浮生界有阵法的说法不值得推敲,直到他亲眼看到了巨大的石碑,和围绕着石碑用来做防御的弱水。

  宁知这时反应过来了:“妖兽!”魔修们破坏祭坛,妖兽和魔气便涌现了出来。足可证明祭坛下镇压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谭殊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了垂着眼眸的无栖身上:“有人曾经对我说过:危难当前唯有责任。修士是挡在凡人面前的一张盾,能力越强,责任越强。哪怕这片土地只剩下一个正道修士,我们的目标也应该放在匡扶正义一心向道上,而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不顾苍生死活。”

  “魔修说破坏了浮生界的阵法之后他们就能飞升,可是魔修的话怎能当真?他们就算飞升了,对苍生也是祸害。”

  邵俊辰肯定了谭殊的说法:“谭长老说得有道理,正道修士当匡扶正义斩妖除魔。”

  宁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魔修能做什么好事?破开阵法他们就能飞升,可他们飞升之后留下一地烂摊子谁来扛?还不是无法离开的苍生。

  众人身后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原来是这样。”

  不知什么时候,傅敬舟竟然醒了。众人连忙起身,扶着他坐到了火堆旁。递丹药,递水的,众人七嘴八舌问候着傅敬舟:“敬舟,感觉怎么样?”“傅师兄来一粒丹药啊?”“师侄喝点水。”

  其实傅敬舟早就醒了,魔气侵蚀了他的身体,他身体昏沉,神智还算清醒,方才众人的话他都听进去了。

  一群人中,只有他一人的目标是飞升。不想飞升的剑修不是好剑修,从修行那一日开始,傅敬舟就立志要飞升上界。若是登仙之路断了,对曾经的他肯定是巨大的打击。

  可同大家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傅敬舟多了几分松弛,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执拗。谭长老说得没错,修为之上还有责任和大义,不能飞升又怎样?只要这幅身躯能成为苍生之盾,他就不算浪费了修为。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味,池砚馋得四只小爪子乱挥:“熟了吗?”

  看到池砚的新造型,傅敬舟愣了一下:“这……”数日不见,池砚怎么长脚了?

  无栖笑道:“此时说来话长,等大家出去之后,我再同大家细说。”

  眼看烤肉快要熟了,谭殊袖中突然冒出了一股青烟。谭长老眉头一皱:“我的两个师弟来了,我去接他们一下。”

  祭坛中现在充满了弱水,妖兽暂时爬不出来。可是若是妖兽不怕死持续爬出,终有一日弱水也会被它们填平。为了解决这个麻烦,谭殊还是将他的两个师弟召唤来了。

  “虽然是两个不成器的师弟,但是他们在阵法上还算有造诣。我们几个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洞给堵上。”

  谭长老飘然而去,剩下众人隔着火堆大眼瞪小眼。傅敬舟定定看向了邵俊辰,邵俊辰展开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美人儿怎么这么看着我?莫非几日朝夕相处,你终于发现我的好了?”

  傅敬舟挣扎着站了起来,对着邵俊辰行了个大礼:“多谢邵道友救命之恩。”邵俊辰笑眯眯地托住了傅敬舟的双手:“哎~不用谢~”

  环视一圈后,楚十八缓声道:“说起来,我们一路上遇到了很多被开膛剖度的妖兽。这些妖兽,都是你们斩杀的吗?”

  傅敬舟老实道:“我不知,我和妖兽打了几个照面就受了伤。若不是邵道友,我可能已经死了。”

  楚十八上下打量着邵俊辰,揶揄道:“没看出来邵道友修为如此扎实啊~”

  邵俊辰骄傲地扭过了头:“那是当然,我可是玄剑宗亲传弟子,虽然爱美人,可我也没落下修行~”

  池砚可没有心情听邵俊辰吹嘘,自从长了脚之后,他总是觉得肚子饿。看到不悔剑上的烤肉外表已经快焦了,小金蛇口水滴滴答答,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爬上了不悔剑,探出身体伸长脖子去啃上面的肉块。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只见小蛇身上灵光溢出。细长的池砚突然变大,外形也发生了变化。

  “噗通”一声,一个赤身裸体的胖娃娃滚进了火堆中,一屁股坐在了火红的炭火上。炭火炙热,若是普通娃娃,细嫩的皮肤早已被火焰灼伤。而炭火上的娃娃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用手拨开了碍事的木头,伸手去拽灵剑上的肉块。

  娃娃长着一头柔软的金发,一双紫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生得粉雕玉琢玲珑可爱。三头身的娃娃肉嘟嘟胖乎乎,肚皮圆鼓鼓,胳膊和小腿像嫩藕似的。

  无栖愣了片刻之后立刻跳起一把将池砚从炭火中抱了起来:“池砚,你没事吧?”

  这也太突然了,谁能想到上一刻还是蛇形态,下一刻就变成人了?这段时间池砚真是每日都给他不重样的惊喜。

  宁知他们目瞪口呆:“啊啊啊啊啊,池砚变成宝宝了!”“哎呀!池砚化形了?!”

  池砚脸颊一鼓一鼓,唇角沾着黑灰和油脂。即便被无栖抱在了怀里,他也没消停。他抓着从灵剑上拽下来的肉块,霸气地递到了无栖唇边:“小栖,吃!”

  池砚:小栖,我化形啦!我们双修吧!

  无栖:等你长大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