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孤儿区>第11章 教我,好吗。

  收到求救讯号,车队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回到研究所接剩下的人时,阿佘立刻注意到支恰不在。方才坍塌的震动传到这里依旧明显,之后阿佘一直处在焦灼中,当下,她的不安情绪又被印证。

  她将下了车的余昼堵在车边,瞪着人逼问,“支恰呢?!”

  余昼四下环视一圈儿,诧异又无辜,“他没有回来吗?”

  阿佘嗓门拔高,“你们分开了?”

  眨了眨眼,余昼摊手,“我们迷路了,也是迫不得已。”

  闻言,阿佘的目光飘忽一瞬,又立刻坚定道,“我们去找他,靠走的,他不会走得太远……”

  来接他们的人听了这话,当即冷漠否决,“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儿,我们凭什么要陪你去找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要是有谁因此折进去了,你拿什么赔?”

  阿佘吸气忍下,她很明白这些人在按谁的意思说话,于是不看旁人,只直视余昼,“……好,那给我一辆车。”

  不需余昼开口,那人又粗声一哼,“如果你也死了,我们是不是还要赔辆车进去?”

  余昼眼尾藏笑,却满是无奈地叹气,“你也看到了,姐姐,我真的很难做。”

  气氛僵持间,他们身后,却有人默默经过水箱,朝这边走来。

  康博和他的队友满身泥泞,暴露的皮肤上尽是伤口,细小但密集,看着像植物倒刺的刮蹭。而他肩上,还扛着一人,正是昏迷不醒的支恰。

  看清来人,阿佘立刻冲上前,帮着放下支恰。

  康博低头,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解释道,“我们顺着河找出路,碰见他倒在河边,离他不远有片刺藤,他应该中毒了。”

  一旁,余昼脸色微变,幽幽盯着双眼紧闭的支恰,短暂停顿后,阴恻恻的脸上又扬起笑意,“你瞧,这不就回来了。”

  ……

  昏睡了十几个小时后,支恰在自己的床上醒来,身边儿躺着两颗脑袋。他等了片刻,见压在他身上的双胞胎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才轻轻挪开司洛特,撑着坐起身来。

  身体还有些乏力,但没有太大不适。

  察觉那轻微动作,司洛特猛地坐起,闭着眼,迷迷瞪瞪地去摸索支恰,摸到后才费力睁开一只眼,惊喜道,“你醒了!”

  他一叫唤,纳提也转醒过来,闭着眼把支恰扑到,呓语似的嘟囔,“你可算醒了,你睡了好久,蛇女吓坏了。”

  被两人手脚并用地扒着,支恰一时也不想动弹了,想了想先问,“方允呢。”

  两人齐齐打了个哈欠,一人一句地回,“今天一大早,余昼叫了一批人出门,带了一个好大的钻头,可能是要去挖什么,他也跟着去啦。”

  支恰意外,“他胳膊不是还断着吗,跟着去做什么?”

  双胞胎显然有所不满,翻着眼睛打小报告,“他最近总跟在那个叫狄音的人屁股后面,宁愿挨揍,也不和我们玩儿。”说着两人同时抬头,巴望着支恰,“以后你再出门,能带着我们吗?”

  支恰默默思考着,“乖,去叫阿佘来,别惹她生气。”

  领了任务,两人跳下床就不见踪影,不出两分钟,又欢天喜地地跑了回来,嘴上怪叫着,“呜呜~蛇女来啦,大家快跑!不要看她,小心被剥皮!”

  阿佘当下没心情跟这俩幼稚鬼计较,快步到床前,二话不说先一把拽住了支恰的衣领,几乎将人拎起。

  她细眉上挑,气得脑后的植入体都飞了出来,两条机械小蛇从黑发中探身,眼泛红光,和阿佘一同盯着他,唇缝中似乎都冒着寒气,“支恰我警告你,再有下次,我亲自抽你一条肋骨磨刀,再把你切碎熬汤!”

  她这句话把闹腾的双胞胎吓得噤了声,手贴着裤缝儿站在一旁,悄悄打量状况。

  “看什么看!”阿佘不解气,转头瞪两人一眼,“你俩也跑不了!”

  她这话听着是恼怒,但支恰知道她只是担心,不然凭她,一巴掌把他脑袋打掉也是有可能的。

  虽掉队不是他本意,但他还是奉上完美笑容,非常识时务地道歉,“很抱歉让你担心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阿佘才不信他的鬼话,却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费唇舌,她哼了一声坐下,又严肃开口,“我们出来,已经二十多天了。”

  支恰即刻会意,“不喜欢这里吗。”

  “瘴气会散去的。”阿佘看着他,神色烦闷且凝重,“这里让我感觉很不好,他们并没有接纳我们,要不是你被别人发现带回来,我就只能孤身去找你……然后,我们都会死在那里,现在想想,他们会那么轻易收留我们,这本身就很奇怪。”

  关于此事,不光阿佘觉得奇怪,支恰和季方允最初也犹疑过。余昼曾表明,留下他们只为增添人手,但在了解甚少的情况下草率决定,无异于引狼入室。而余昼显然不是个没脑子的人,就算他没有,身边的老狐狸也会帮他把关。

  所以支恰想,余昼会这样决定,是因为已经把他们摸透了,并非冒险。尤其在被推下山坡后,他更确定了这一点。

  那人对他有杀心,把他当做可以愚弄的消遣对象,且不是一时兴起。支恰好奇原因,无聊的当下,这可能是难得的乐子。

  “我答应你,如果瘴气散去,时机也合适,我们会回去。”感觉到阿佘情绪上的不安,支恰立刻转了话题,“还没和你道谢,多亏你的匕首,救了我一命,没你我可怎么办呢。”

  被余昼推下的那瞬间,他已经条件反射地拔出了匕首,却没来得及给那人一刀,只在滚落时将刀刃插进了山坡,才免于直接掉进刺藤洼地。

  他会中毒也并不是因为刺藤,而是爬出洼地时,误触了会释放麻痹性生物碱自卫的浆果植物,等他咬牙坚持到河岸边,就失去了知觉。

  之后,支恰听回来的季方允说,余昼他们带着的钻头,确实是用来挖东西的。他们向东跑了几十公里,在一片散落车辆碎片的沙地前停下,挖了十几米深,挖出了一台公路感应器。

  借着感应器,他们敲定了一个方位,利索地将那个区域轰成了平地。

  报仇尽量不隔夜。

  但据说,那个区域,不隶属于任何一个他们所知势力,犹如海上凭空冒出的幽灵船,诡异难寻,难得让学校吃了瘪。

  之后的很多天,支恰都没碰见过余昼,因为他们实在很忙。

  清洗所有成员的餐具,负责最大区域的植物清理,记录检查车子的状况,这些按理说是该分配给新人的杂务,因某些原因,格外故意起来。

  这天,无视排班,洗碗的任务再次落到他们身上,季方允气不过,拉着双胞胎去找人理论。过了一刻钟,又独自跑回,风风火火将支恰也拽走。

  被拉到操场,支恰只见中央摆了六张射击桌,十几米外,是无规律晃动靶心的悬浮屏。其他人见季方允拉了人来,立刻开口讥讽。

  “哟,新来的,找帮手啊?”为首的人一脸大胡子,和原生瞳色相去甚远的义眼上下打量着支恰,拇指向下,满是揶揄,“我看他也就是这个,不然你就愿赌服输,乖乖把碗刷了,然后一整天像狗一样撒尿,我们也不为难你。”

  大胡子话说完,其他人立刻跟着附和,夹杂着下流脏话。

  季方允气得直翻白眼,也不示弱,“要不是老子断着胳膊,会他妈输给你们这些睁眼瞎?等着吧!有你们叫爷爷的时候!”说着他凑近支恰耳边,将练习用的橡胶枪塞进他手里,挤眉弄眼地低声道,“快,让这群王八蛋知道知道什么叫枪法,我已经激将过了,他们输了就帮我们洗碗!”

  支恰默默听着,随后举枪瞄准发射一气呵成,感应到落弹位置,电子屏立刻重复着播报,六点九环,六点九环……

  听见这成绩,那一帮人更是哄堂大笑,连连喝着倒彩。

  季方允不大高兴地瞥支恰一眼,“我爷爷都要被他们笑得活过来了,别这么礼貌了行吗?”

  支恰觉得没劲,看了眼手中的彩透玩具枪,还有五颗橡胶子弹。他再次举枪瞄准,随着靶心的移动,快速且稳定地调整位置,五发子弹打完,不等播报,身后先响起干巴巴的掌声。

  在连续的十环播报声中,一人自他身后走近。

  或许因为在他手上栽过一次,支恰本能地感觉到那气息属于余昼,那是以天真伪装的顽劣,恶意裹在糖衣中,让人防不胜防。

  支恰垂下目光放抢,没回身。

  “真是厉害。”片刻后,好听的少年音响起在他耳边,余昼站在他身后,隔着若即若离的分寸,“康博算是我们这里数一数二的神枪手,和你比起来,也要逊色。”

  关于他的杀意,两人都无意提及,好像某种约定俗成,不必挑明。

  支恰不说话,余昼下巴虚靠在他肩上,一手从背后拉起他的小臂,一手指尖落在他的皮肤,从手腕到手肘,缓缓下滑,“这里是因为我才受伤的,现在呢,好些了吗?”

  被粘液蜇过的痕迹早已褪去,他们互相看不见彼此的表情。支恰不喜欢被轻缓触碰,会很痒,他抿唇忍下酥麻,让自己听起来无精打采,“不太好,没有比现在更差的了。”他顿了顿,忍不住扬唇,“这样,你会开心些吗。”

  “支恰!”余昼的惊诧和嗔怒都很真实,“我真的很担心你,你觉得不好,我怎么会开心?”

  支恰几乎要笑出声来,且是真的觉得好笑。

  拿起一旁的橡胶枪,余昼依旧抵贴在支恰耳边,突地转了话题,尾音轻快,“教我,好吗。”

  支恰在他怀中稍稍侧身,“或许,应该是我在后面。”

  余昼装着恍然,和支恰换了个位置。

  站到他身后,支恰抓着余昼握枪的手抬起,他们贴得比方才更近,他冰凉的鼻尖触着余昼的后颈,“放轻松,太紧绷会让你丢了猎物。”说着他空出一只手,贴上身前人的小腹,放轻声音,“然后,慢慢调整你的呼吸,什么都不要想,只盯着靶心,跟随它……”

  他像是蛊惑般的引导,感觉到余昼的调整,也不吝啬夸奖,“很好,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要想……”接着他语调一凌,“就是现在!”

  在支恰的指令声中,余昼下意识开了枪,但他并非因此动作,而是因在支恰出声的前一瞬,他的手忽然下移,不轻不重地按着他的要害处,激得余昼呼吸一滞。

  橡胶子弹落地,却不听播报,两秒过后,在场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余昼脱靶了。

  但没人敢笑。

  放下枪,余昼面无表情地转身,看向支恰好似天生带笑的脸,审视片刻后又忽然扬眉笑开,“我好像确实没什么天赋。”

  操场的另一边,不知所踪的双胞胎又吵闹着跑回来,嘴中叫嚷着不公平,跑到他们跟前,二话不说拉着支恰就走。

  被拽出几步后,支恰暂时叫停两人,回头看余昼,“忘了问,我们赢了吗。”

  扫过一旁缩着脖子噤若寒蝉的手下,余昼笑着颔首,“当然。”

  看着一行人走远,余昼收笑歪头,用力压了压脖子,眸色黑沉,通身的躁意已经快压制不住。

  仓库,看不清晰面庞的暗角,他抓着蹲在他身前男孩儿的头发,忽略他窒息的吞咽。他动作粗暴,却困惑又执拗地盯着墙面,脑海里,奇异的全是支恰骨节分明的手。

  甚至那块本该丑陋的疤痕,都让他感觉异样。

  他百思不得其解,末了,只得自我排解,那双手实在漂亮,他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他极需那只手作为标本挂在自己的墙上,要没疤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