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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耳”盯着归寒爬过来的一瞬,兴尧的脑子突然抽抽了,“王重耳”要爬过来了!他突然一把挡在归寒身前。
这么一下,弄得归寒一时也慌了神。
他本来等着怪物过来就直接上手打,却不想兴尧横叉一脚,他霎时心绪一乱,动作停顿了下,旋即反应过来,要将兴尧推走。
怪物的原型显露出来,尖利的牙齿沾满了浓稠的鲜血,而他的四肢,扭曲而怪异的攀附在地上,手上的指甲也变得锋利而尖锐,与木头快速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就在怪物要扑向兴尧时,“哗啦!”一把糯米突然天女散花似的迎头撒了过来。
危机时刻,李寄奴抓起他怀里藏的糯米便撒。
“王重耳”厉声尖叫起来。
趁着机会,李寄奴窜过去便打。
三个人对付一个鬼怪,却也还是吃力。
而那一边,赵知县这从来执笔杆子的文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打斗,而且跟他们打斗的还不是人,他做官的时候因为他这儿子,也狠心处理过不少肮脏的事情,但都是雇着旁人去做的,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惨烈的景象。
但身为一个父亲,他还是要佯装镇定,来安慰自己的女儿和儿子。
“进房间!”楼商喊了一嘴,“尧兄说过,房间里安全!”
其余没有参入到战斗里的人这才恍惚中反应过来,他们战斗力没有那三个人强,但起码,不应该成为无谓的牺牲品。
不应该呆在走廊外面!
“明柔,快进去!”赵温推搡着赵明柔,又转过身去,去看他儿子。
几个人闹哄哄的呆在李寄奴的那间房中。
而房间外的打斗依旧在继续着。
重物撞击在木栏上,地上,发出巨大的让人胆战心惊的声响。
等过了许久,这声响才慢慢平静下来。
归寒的袖子脏污了一截,朱诉月是第一个听见响动停了就出来的人,结果她刚一出来,便见归寒提着“王重耳”的后领子像拖着死去的蛇一样将“王重耳”拉近了,而后,归寒的手里多了一把短刃。
“呲——”
短刃像宰割砧板上的死鱼一样划开已经恢复原样的“王重耳”的脖子,血一瞬射了出来,射了归寒小半边脸。
纵然知道那不过是怪物,但朱诉月还是愣在了原地,那一瞬间,她突然寒颤的觉得,归寒也许绝不是她下午认为的那样,而且那人刚才……就像一个冷漠无情的修罗一样。
虽然她明确的知道这青年绝不是什么坏人,但她还是下意识的觉得可怖。
这也许是人类的本能。
本能的害怕一切未知且强大的东西。
“啧,”见归寒处理尸体处理的这么果断决绝,兴尧在旁边道,“太血腥了,小朋友。”
他叹完,却还是过去,和归寒将“王重耳”的尸体抬进后厨和那个婴狐的尸体一样泡进酒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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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来了两日,可归寒和兴尧就已经连续两夜碰见了不同的怪物,而且这些怪物也都是不好对付的鬼怪。
那接下来的几天呢?
第一点,食物不足;第二点,鬼怪偷袭;第三点,他们这个集体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对付鬼怪时出一份力气。
这么看来,他们如果继续耗下去,就只有一条路——死路一条。
外有鬼怪的压力,内有食物和人心的问题,若是长时间找不到这个地方的漏洞,总会有人头一个崩溃。
所以在昨天晚上之后,第二日他们剩下的八个人在一起开了一个小小的会议。
主要讨论接下来他们应该怎么办。
讨论了小半早上,最后决定,他们每个人应该将自己来到此地时经历的事情都说出来,然后大家一起,将这几日细枝末节的线索都罗列出来分析,看能否找到什么漏洞。
楼商说他是第一个来到这地方的,走近银杏树林的时候什么异常也没有,只是他越往前走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的宽路不知道怎么变得很窄,然后他就发现路的尽头有一个客栈。
这说法和其他几个人的情况虽略有不同,但都差不多。
都是银杏树林,都是路变窄。
可他们进来这里之后,却就没有发现过一棵银杏树。
“……还有,”好像自从来到这儿就一直在哭的赵明柔开口,“你们没发现,后厨那地方有时候总会莫名发出一点那种……有人□□的声音。”
“那不是老鼠……”朱诉月说了一半声音低下去,她嘴张了张,神色猛然一顿。
气氛陷入寂静。
所有人也都反应过来了,这鬼地方,这么几天除了他们几个活饵的人还有那些时不时来串门的山精鬼怪外,根本就没有别的活物。
所以,又怎么可能会有老鼠。
“你怎么不早说?!”赵明泽嗔他妹妹。
赵明柔:“……我害怕……”
众人:“……”
客栈的后厨不算大,锅灶、案板、橱柜……他们甚至把锅碗瓢盆都检查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直到,赵明柔说的那种人的微弱的□□声突然在不大的空间中响起。
“啊~救……命……”
“不是在这!”兴尧道,“地下。”
归寒已经着手开始开地上地窖的盖子了。
顺着绳子下去,才发现声音是从地窖下一口人高的缸中传出来的。
这人一整条胳膊已经没了,兴尧看这伤口,好像就是这后厨里的那把菜刀砍的,不会……他瞪大了眼,头一回被恶心到了。
“就是尧兄弟你想的那样。”李寄奴看见兴尧一脸嫌弃恶心的神色道,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提醒恶心别人。
像那种私人所开提供旅客歇脚的地方,类似于孙二娘的包子店的确是有。
“他在地下待的时间太久了,伤口上有东西,”归寒小心翼翼的剪开这人胳膊上的衣服,发脓腐烂的伤口一瞬暴露出来,“长.蛆了。”归寒又道。
这人一直处于昏迷中,看样貌,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却被什么东西囚禁在那种地方,而且还要隔断日子生生从身体上生剜出一块血淋淋的肉来。
而伤口又得不到处理,时间一长,难免不发脓发臭,现在更甚,他胳膊断口处的伤已经有蛆.虫在里面若隐若现的蠕动了。
“好恶心!”赵明柔跑远了扶着墙呕吐起来。
其他人的脸色也苍白起来。
而且他们突然想起来他们那些天好像还吃过冰窖里的生肉来着。
一想到这,胃里的酸水就忍不住翻涌起来,连李寄奴也脸色难堪起来。
“刀子,烧点火。”这种情况下,归寒的眉眼却依旧还是冷冷淡淡的模样,他这边刚一出声,兴尧就立马献殷勤似的已经燃起了火。
“给。”他道。
不一会儿,刀子已经被烧得通红,归寒眉头皱也没皱,手起刀落,刮得异常……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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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忙活了这么好半晌,便已经到了下午申时。
对于那个被他们意外救上来的青年,兴尧和归寒将那间空房子的床榻搬过来,将这人身上的伤口大致处理了,放在床榻上躺着。
其实不止是那条断臂,他那双腿上也都是森森白骨,除了每时微弱的□□声,一直在发热。
不过,这人很有可能还是个突破口,如果他能醒来的话,说不定他们对这个地方的情况就可以更深入的了解到。
所以,大家都在等。
草草吃过晚饭,因为害怕再有鬼怪偷袭,天黑前他们就都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中,虽然疲惫,却不得不打理好精神,因为他们每个人都不知道,明天到底又会迎来什么样的困难。
归寒依旧在想那把伞,还有,那个那个戴着镂空狐狸面具的幽魂。
记忆中好像有哪一张脸和那张脸重合,但极其模糊,而后又扭曲起来,恍若盘于树梢的鬼魄幽幽的吐尽嘴中的烟丝一样,迷幻,而又真实。
归寒突然记起一些细碎的片段来。
他脑海中先入目的,是一双金丝玄色的靴子,靴尖处高高翘起,形成尖尖的高耸的顶,这靴子的主人顿足伫立了许久,这时视线上移,才瞧见前头还站着另一个人影。
哦,也不算是人。
是个撑着赤伞的小……狐妖,他眼尾眉峰上都是晕开的翡翠云卷鳞片,鼻子却是狐狸的鼻子,侧过头来,鼻头有点红。
“……喂,”归寒听见靴子的主人略显稚嫩的声音,“我把伞给你了,你下一次还会找我来玩吗?”
“不是给,是小主我抢的!”前头那小狐妖蓦然捏紧了手指。
靴子的主人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好像笑了,声音轻松起来,却依旧带着点恳求,“……下次玩纸鹤的时候我会输给你,好不好?”
那边传来的声音模糊起来,“不好……”
记忆至此,戛然而止。
归寒捏着眉角,耳边传来兴尧的声音,“想哪家美人这么入迷?”
“……又头晕?”兴尧又道。
归寒的神识这才返回来,整个手心都是湿漉漉的冷,不是他的汗,是兴尧方才一直攥着他的手捂出来的一层细汗。
“唔~”
归寒只是轻声哼了一声,兴尧立马又来凑近了摸他的额头。
“看我们家小朋友,像个娇弱弱的病美人。”他嘴里虽然笑吟吟说着调皮话,可就在某一个瞬间,兴尧突然凑过来的脸,却让归寒猛然如此清晰的意识到眼前这人的心脏缩紧了。
他很担心自己?
归寒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起来。
“你离远点,”他对兴尧道,“就像刚才那样,凑过来,摸我额头。”
“你在想什么呢?”兴尧无奈的笑了笑。
“再来一次,”归寒僵持,“就像刚才那样。”
“这样?”兴尧笑着哼了一声,他离远了,突然腰身俯下,那张脸无限放大至归寒眼前,眉目俊朗,唇角噙笑,两边鬓发蹭刮在归寒脸上,让他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他到底是脸痒的厉害,还是心里痒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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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尧: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