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并刀如水>第149章 浮世梦中身147

  叶听雪睁开眼时还有些恍惚,直到心脉处传来的剧痛强行让他回过神来。他动作时浑身骨骼都酸痛难忍,难以控制。

  他哑然一笑,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传奇话本里描绘出来的妖精,才修成了个人形,还不精通掌控身躯。

  昨夜荒唐的记忆也渐渐有了眉目,柳催一次次向他索求,身体里也不知道填满了多少淫乱的东西。

  叶听雪记起来自己似乎还被柳催按在了窗棂上,柳催从背后弄他,根本逃也逃不开。窗外风雪晦暗,柳催说窗纸这样薄,有人路过可以清楚看到里头两个交叠的影子,就知道是他们在这长夜里厮混媾和。

  醉了也会感到羞耻害怕,所以柳催叫他动静小些,干脆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腔里按住了他的舌头,让他连呜咽都困难。

  按住了舌头,喉咙也会流泻出微弱的声音,后来柳催又带着人回头亲吻,吻得难舍又难分。寂静夜里只有身下抽弄带出来的淫靡水声,比窗外的落雪更分明。

  叶听雪不堪回想,但那些记忆却一直往脑海里钻,原来是最动情时柳催一遍遍在他耳边说:“阿雪千万要记得,全都要记得……”

  那声音听得他有些头痛,或许柳催又给他用了怨女唱魂,而他也确实把那些荒唐混乱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柳催睡在一边,他应该没做什么好梦,否则眉头不会皱得这样紧。叶听雪在他眉上碰了碰,叫那人痛苦地挣动了一下,但依旧不醒。

  叶听雪满嘴充斥血腥气味,咽不下去,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想伸手抹了一把,回神惊觉另一只手还被柳催紧紧抓着。心中发痛又莫名酸软,叶听雪最后在那人唇上吻了吻说:“我要走了,这次也是去去就回。”

  他收拾很快,昨夜的情事给了他一身酸痛,现在身上却没有黏腻不适的触感。原来是后半夜柳催看他惊悸不安,又抱着人出去清洗打理过才将人安抚好。叶听雪穿好衣服便是一身整洁,倒给他省去许多麻烦。

  最烈的药和最烈的酒掺在一起,能让柳催安神昏睡过去,也不能让他做个好梦吗?

  叶听雪理了理他的鬓发,心脉再度传来剧痛,喉咙里再次涌上来一股血腥气味。叶听雪早就知悉了这些痛苦,这会儿难得同意了柳催曾说过的胡话——痛是真的。

  那壶酒确实不单只是一壶烈酒,他在里头放了药,又和柳催一起喝得干干净净。那药的药性果真十分烈,叶听雪本来也该昏睡不醒的,但因痛苦而强行唤回了神魂,头脑依旧昏昏涨涨。

  武者平日行立坐卧都会保持内息稳定,体内自有真气运行周转。从他被关进这间小院里柳催就封住了他一身武功,让他无论再怎么念潇湘心法运气提功,都没办法完全使出潇湘剑。

  不过叶听雪还会使推换诀,这个运功方式和天下其他武功都相悖的邪门功法。

  若不是在死人岭中的一番际遇,叶听雪也不会在机缘巧合下能学为己用。这半年多来推换诀险些要走了他的性命,也曾多次救他于水火之中,甚至是现在还为他摆脱梦魇迷障。

  推换诀内力阴邪恐怖,和他修行的功法相冲,用时如果不能成功将那股阴邪之力推换出去,自身将承受莫大苦楚,甚至会冲伤心脉。

  叶听雪在温酒的时候对自己用了推换诀,将一分内力蕴藏在枯竭的丹田中,清醒时克制运功,等到醉酒昏迷了便全凭武者本能运作。

  阴邪的真气顺着奇经八脉游走,最后侵蚀像他的心脉。若非心脉处留有一缕长河落日的内功,叶听雪是能生生痛醒,也很可能会因此而殒命。这是一步险棋,但叶听雪已别无他法。

  他最后看了柳催一眼才出了门,这间别院里没有别的动静,暗处藏身的人都被裴少疾引了出去。叶听雪没找到配剑风楼,但看天色知道不能多等,裴少疾并不能将那些人拖延太久。

  终于离开了这间院子,他顺着这条偏僻的巷子走了许久才从一棵枯木上见到只灰毛的鸽子。

  叶听雪吹了个调子,信使便振翅飞了出去,他紧随其后。从他在衢山剑宗失踪开始,苏梦浮和世宝钱庄就没有放弃过与他的联络。但叶听雪之前一直被柳催关着,又在安神散的作用下终日昏睡,完全无法给予回应。

  直到那晚他终于和柳催离开了这间院子,在某户宅子门上看见了一副写着“一年四时春常在,万紫千红永开花”的春联,其中有一个字的色调稍显不同,是书写的墨中掺了金粉,恰巧就是那个“花”字。叶听雪暗中把红纸撕下来一块,权做回应。

  更别说秦楼楚馆里抛下来的一朵艳丽牡丹,正向着叶听雪去,他记得苏梦浮曾经就是软香馆的主人。

  这条巷子看着空寂无人,但他敏锐觉察到有人收敛了气息暗中跟着他。叶听雪装作全然无知,跟着信使走走停停,心里在想那是柳催的人还是别的什么来路。

  那人被他带着饶了一圈,很快就失去了耐性,他听见有什么东西破空而出,正朝着叶听雪背后砸了过去。

  叶听雪旋身避开,从巷子的岔口一拐将其摆脱。他潜伏在暗处,瞧见方才砸过来的东西是一粒铁石。又等了片刻才见一个穿着件古怪袍子的人慢悠悠从巷子走了出来。身形有些熟悉,叶听雪细看到那张人脸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鬼主大人今天肯赏脸见我吗?”陶思尘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尘埃,一条乌黑的小蛇从他的袖子里钻了出来,顺着手臂爬到了他的颈上。这条蛇名叫相思,叶听雪正看着,忽然看见那条蛇往他藏身的方向吐了信子。

  陶思尘抱臂朝他的方向看了过,动作时微微扯起袖子,让叶听雪看清他手腕上缠住了一条红绸丝带。

  “赏脸那自然是愿意赏脸的,可我不是鬼主大人,这怎么办?”叶听雪也不躲了,从墙上跳了下来。

  那人看着叶听雪淡淡一笑,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我只要见那晚的红衣鬼主,大公子别来无恙啊。”

  他解开手上缠着的那段红绸朝叶听雪丢了过去,这绸缎是一种奇特的红,不是正红的颜色,比胭脂红要更深一些,不过依旧纯粹又明艳。

  苏梦浮惯用的绸缎就是这样的颜色,叶听雪将这小玩意收入掌中,可他也并未忘记初见时陶思尘还想将他和苏梦浮置于死地。

  这仇怨能轻易消解吗?她又怎么和这个人扯上关系?

  叶听雪跟在陶思尘身后慢慢走着,眼睛落在他的袍子上。这个人的衣衫很古怪,里头是一身杏粉色的丝绸衣衫,外头罩着的确实黑色的麻布袍子。上头的花纹也奇怪,黑色的底子绣了许多奇怪的图形,看着像是星图。

  真是一个怪人,他是义气帮的乌蛇舵主,却似乎并不对义气帮有什么归属感。他也是尤善机关建造的陶氏后人,对四大名剑有一种常人难及的渴求。

  “你我有可以寒暄问候的交情吗?”叶听雪开口问道。

  陶思尘更多时候都是漠然的一张脸,他仔细想了想才说:“那有什么关系,至少我答应那位飞花剑主把你解救出来,大公子就算欠了我一桩恩情。你要报恩的唯一机会就是带好你的剑,和我去把那个匣子给打开。”

  “是你通过裴少疾来联络我的?”

  和相思玩耍的陶思尘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在那间院子里困了多久,后来渐渐找回了些许神志,感觉到裴少疾对他的态度变得有些怪异。叶听雪一直觉得裴少疾和柳催身边的许多人都不一样,他有自己的盘算和想法,行事的根本目的就是想保住性命。

  可是叶听雪被这些恶鬼骗了许多回,轻易不敢相信他们口中的话,所以在裴少疾找上来的时候总持着怀疑态度。叶听雪问过裴少疾的目的,因为这些事对于柳催以及黄泉府来说无异于是一种背叛。

  但裴少疾并不在意自己背叛与否,他对叶听雪说:“你在剑宗时答应了要救我性命,阎王令、寒噤蛊,我和他身上都有这种要命的东西,你不想看到他死,那也顺带也救一救我这条烂命吧。”

  他从前寄希望于柳催身上,觉得那个人既然要当皇帝,就一定会穷极手段地想要活下去。后来他发现事情好像并非如此,他是个半疯,柳催是个真疯,那个人根本就没想要活着。裴少疾心中愤恨,柳催想要去死,但他怎么能去给那人陪葬?

  叶听雪应允了下来,心里还有一点不解——为什么裴少疾那么笃定柳催就是要当皇帝?

  明明还有一个身体和精神都更为正常的皇子,诏书上写的是萧攸的名字,他显然比柳催更名正言顺。那个在死人岭中没有被同化成恶鬼的皇子,那个被伏东玄精心教导的学生,他分明更值得被推上皇位才是。

  对此裴少疾只有一声轻笑,他虽叫柳催那弟弟一声“二公子”,心中却并不怎么当一回事。柳夺香根本不会知道他们经历过多少生杀,那些肮脏的行事完全没有被他知道过,仿佛只是一个外人。

  裴少疾还对叶听雪说:“那边定制好的衣裳,照的可是师兄的尺寸,和二公子有什么相关?”

  叶听雪回想至此,总感觉差了些什么,让一些推断都变得毫无根据。想也想不出什么结果,他干脆把这些事情都抛到了一边。陶思尘带着他上了世宝钱庄布置的马车,叶听雪进去时正好见到了熟悉的一物,是他的配剑风楼。

  “怎么会在这儿?”叶听雪把剑提了起来,确实是风楼无异。

  陶思尘对叶听雪兴致缺缺,但他对这把飞花配剑倒是很感兴趣。目光幽幽落在那把剑上,他轻声说:“许是那只小鬼记着你没有拿,偷偷送过来的。”

  好像也合情合理,叶听雪把剑重新放回到身侧,心说自己还未跟裴少疾道过谢。

  而另一头遭人惦记的裴少疾此刻正面色郁郁,他把守在院子里的那三五个人给骗了出去。这些是岭南那边安插过来的人,和他本就不怎么对付,骗了也就骗了。但他没想到折回院子的时候,看见柳催好端端地坐在前厅喝酒。

  按理说柳催喝下叶听雪喂的那就酒,应该昏得不省人事才对。裴少疾当即觉得不好,是那药力根本没有发挥出来。这里只有柳催一个人,裴少疾像个影子一样走到他身后,手心发了一点冷汗。

  他人在这里,那叶听雪是不是没有跑出去?裴少疾不敢想象,思绪变得越来越乱,直到他那位面目可憎的师兄问他:“你见过伏东玄没有?”

  “没有。”裴少疾老实回答,他不知道柳催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柳催没说话,自己喝着那壶冷酒,背影看着十分寂寥,好半晌才接着说:“等那几人回来了派一个过去送话,说我要跟伏先生借十天时间。”

  他似乎有些醉了,推开那些空酒盏趴在了案台上。裴少疾听着他沉闷的声音,忽然间脊背发寒。柳催说:“你放他出去,怎么不记得把他的剑也带上?”

  裴少疾没有说话,但那人转瞬又变了动作,如鬼魅般提着酒走到了他面前。柳催脸上因蛊毒浮起的经络诡异又狰狞,看得裴少疾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这个人分明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柳催不在意他在想些什么,只是随手倒了点酒在地上。裴少疾闻着冲人的酒气,其中隐隐还有一股苦涩的药味,他听见柳催又说:“我骗伏东玄说这药对我奏效,怎么连你也信了?”

  也不需要人应答,他又喝了口酒。和昨晚一模一样的酒,却让他觉得无滋无味。柳催转身走了,把这壶残酒随手丢回到了桌上,他有些怅然地说:“我的酒醒了,梦也跟着醒了。”

  ——浮世梦中身·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