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并刀如水>第144章 浮世梦中身142

  “真的。”柳催应得很坦然,“娶亲……然后将我的娘子带走。”

  他笑了笑,看得叶听雪眸光微颤,一瞬间心痛得令人难以呼吸。若非还要控住柳催的两只手,叶听雪一定要给这个混账狠狠来一下。

  他压抑满腔怒火:“是真的,只是目的不纯对吧?你在执法堂激怒一众长老,逼着叶听雪和他们决裂,断的干干净净,曾经的家人如今都挥剑向我,要置我于死地。”

  柳催不辩解,仍是在笑,叶听雪一看他就心头难安干脆移开了眼。

  “叶听雪孤身无依,人人都知道我在和一只鬼纠缠不清。”

  “你说要我带你走的,你说和我一起沉沦的,你说要爱我的,阿雪答应了我好多好多,明明和我说定了不恨不悔……难道现在是要反悔?”柳催被按着的手腕忽然使劲,叫叶听雪心神一凛,只能更使劲按着他不叫人暴起。可柳催只是佯动,很快就收了力气,淡定从容地被叶听雪按住。

  柳催看着叶听雪慌忙惊恐,心里不可遏制地发散邪念,快快逼疯他,快快逼疯他。

  “你这厮真是……”叶听雪抿了抿唇,方才急火攻心又让他喉间上泛腥甜血气,压抑不住,在嘴角显露出一点朱红。叶听雪不想再和柳催谈情意了,这只恶鬼就是仗着自己情才这样肆无忌惮地激他惹他。

  理了理思绪,叶听雪决定说回正事,“你早知道我师娘就是福阳公主了,在岽州屠杀包家横空出世,矛头直对衢山剑宗,又暗中以《玄问天疏》把祸水引到潇水山庄之上。”

  既然要搅乱风云,那就先从这两尊庞然大物动手。潇水山庄说着避世不出,可柳催查得清清楚楚,十年,他们分明已经按捺了十年。不是所有人都清楚内情,不是所有人都明白叶棠衣的苦心。他们只知道衢山剑宗压他们一头,叶棠衣让潇水山庄停滞了十年之久。

  后来叶棠衣失踪了,这既在江湖上让潇水山庄于《玄问天疏》这事不明不白,又勾起了山庄里无数颗蓬勃的野心。他们让叶听雪去萍州寻人,找得到也好,找不到也罢,总之一切似乎都在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又那么的顺理成章。

  “你的出身……身边还有伏东玄这样的人知晓旧情,师父身在萍州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难怪你对《玄问天疏》无感,因为这本就是你们放出来的一个幌子,管他是不是真,只要这一切都能闹得起来。”

  叶听雪忽然感觉到浑身发冷,一双手冻得麻木,从指尖开始渐渐失力。他只能僵硬地按着柳催,也清楚自己的力气在渐渐消散。

  “阿苏塔尔的旧物,伽尔兰送出去的密信二十多年都没有送到师父手上,为什么偏偏就在那时候让他找到了。我们在伽尔兰的帐子里谈话,你一点也不意外……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他原以为柳催耳目遍布南北,全是这只死人岭的恶鬼手段不凡,最多借些岭南王府的助力。可只凭一块岭南王府的令牌就能肆意在边城游走吗?出入关口随意,甚至是城楼这样的机关所在柳催都能带着他去。岭南王再怎么显贵,南方的郡王又怎么能给北军那么大的声威?

  “谢怀深居关内腹地,漠北边城那么远他管不及,这么多年也不曾施恩,边将不会对他亲近。而你萧长宁是大楚正统,以你手段肯定很早就将边关军将联系上了,他们站在你这边。”

  整个边关都是柳催的耳目,他要查前朝,能查到伽尔兰那封未能送出去的信不难。

  叶听雪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柳催似乎是再也不想忍受这种被动的处境了,反手控住了叶听雪的手。他不留情,手脚冰冷麻木的叶听雪自然不能再去应付。

  而柳催只是抓住了他的手,再有些暧昧地抚在叶听雪的大腿上说:“是,信是送给叶棠衣的,燕氏柔离得远我不好查,就让人把信送到了叶棠衣的手上。”

  叶听雪有过猜测,但当他真的从柳催口中知道时又满是不可置信。他干睁着眼死死地看着柳催,这些无情字句出自柳催之口,几近摧毁他的魂魄。叶听雪蓦地挣脱开了柳催的手,使尽浑身力气打在他脸上。

  柳催早知他动作,但躲也不躲生生受了这下。叶听雪顾不得自己五指麻木欲折,转而扼在柳催颈上。只消开口就吐出心头之血,叶听雪没有擦拭,说话的声音沙哑不堪听。

  “那你知不知道他会死?”

  眼泪也变成了血一样的颜色,柳催脸上沾染一点温热的湿润,他伸手想去把叶听雪的眼泪给抹了,但那个人狠狠甩开了他。

  “我不知道。”柳催稳稳把那只手抓了回来,这回叫叶听雪再也无法轻易挣脱开,“我确实派人去跟着他了,但他很警觉,还没到萍州他就甩脱了那些人。我后来只能从出入关口的文牒去查他,他从萍州出关后再也没有回来。”

  叶棠衣失踪一年后叶听雪得了消息也跟着去了萍州,李金陵带着承天府的人守在萍州,叶听雪险些死在了那里。

  模糊的前尘,凄冷的风雪,叶听雪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强迫自己去回想往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徒增痛苦。

  “我也去了萍州,你知道吗?”叶听雪神情惨淡,他费劲心力才使自己的头脑摆脱混沌,痛苦地清醒着,“你我既然有过旧情,为什么不来见我?不,不对……你的筹谋就没想过让我知晓,若是没在软香馆里续上孽缘,叶听雪至今应该是他人的胯下玩物,或是成了一具死在摧心掌下的尸体。就算我从萍州安然抽身……”

  还不等他的话说完,柳催就把这个人整个扯进自己怀里。叶听雪撞在他胸口上,这下不轻,两人都痛得闷哼一声。他下意识挣扎着想去把柳催推开,但微弱的力气让他没有任何办法能抵挡这个男人,于是扭打一番过后,叶听雪成了被摁在地上的那个人。

  他睁着一双红眼睛,瞳仁方才浸在血泪里变得很凄惨很可怜,眼前也模糊一片。叶听雪不怎么能将柳催看清,只看得见从门窗透进来的晨曦,那光很冷也很微弱,没把这间房子照得有多明亮。

  叶听雪喘了喘,感觉身上衣衫簌簌轻响,腰身被柳催的手急促摸着。他们分明在对峙,这疯子竟又发起淫性地想要他。

  他有些反胃,剧痛的心似乎要顺着喉管呕吐出来。叶听雪没理会他,接着方才那话。“就算我从萍州抽身……你我也是陌路,叶听雪应该也是聚在黄羊城里要审判你的一员,也是在你计谋下生死难料的可怜人。”

  黄羊城里一群提刀带剑的江湖人聚起来大闹一场,死伤不知几何。承天府也在这会上死了不少人,叶听雪可以想象这些消息传到谢怀耳中,这位一直忌惮武林的皇帝该有多么惊恐愤怒。

  公辩大会动乱时投下来的机弩出乎所有人意外,苏梦浮毁去二三十张机弩,发现那些箭并非是冲着某一人去的。

  是不管不顾地往下投出流矢,投尽所有的箭。

  若是承天府的手笔,他们绝不会这么铺张浪费,若是八方同盟……这个设想就更为可笑了,一群江湖人就算再怎么有财有势也不会把私兵放在明面上。这分明是黄泉府,是柳催的布置,就是要让谢怀以为这些江湖人有可能再次冲到他的皇宫里,用刀剑指着他的心口。

  谢怀果真怒不可遏,将黄羊城的一干人等全部当做反贼,首当其冲的就是潇水山庄。

  虽然叶听雪早已经被整个潇水山庄当成了敌人,但他却不能完全将其割舍,那毕竟是他从小成长起来的地方,他还将那里当成了家。

  眼前昏朦,叶听雪感觉自己神志有些飘忽。如果没有柳催,他现在应该在潇水山庄里和同门举剑应付天子的怒火。心早已迷乱,身始终煎熬,叶听雪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柳催把自己的上衫褪了个精光,露出了满身遍体的伤痕,但叶听雪没有去看。

  “我知道你在萍州,我不敢见你……因为萧长宁已经变成了今天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只要看到你便自惭形秽。我配不上你,我配不上你。”柳催将自己的衣物丢到一边,又从自己的护腕中摸索出来一把小刀。

  他捏着叶听雪的下颌迫使这个人看向了自己,叶听雪不愿看他,正想闭上眼睛,但下一刻怨女唱魂的声音就响在了耳边。叶听雪只能茫然错愕地看着他,眼不能移开,眼睁睁看着柳催渐起的癫狂面色。

  “可我在软香馆里遇到你了。”柳催凑到他眼前,在叶听雪眉心那点红印上落了一吻。这点赤色生来就有,不是胭脂朱砂画上去的。“那些人投其所好,把你送进我的房中。多诡异多迷幻的事情啊,他们竟然真的知道我惦念心间十几年的人长成什么样子。”

  那时柳催以为是假的,一个浑浑噩噩的絮雪,长得十分肖像那位不入他梦中的仙人。即使是假的,柳催也心甘情愿地沉迷进去。可这个人是真的,就是光风霁月的叶听雪,就是当世无双的潇湘剑。

  而他什么也不记得,他的伤重得快要死去,他只能依靠在自己身边。柳催欢喜地留住了他,也根本没想过要救他,替他解开危险凶煞的摧心掌。

  那时叶听雪是强弩之末,柳催身负阎王令同样也在苟延残喘。他觉得特别好,两个人命都不长,可以一起去死。

  叶听雪手里被塞了个冰冷的铁器,是把小刀。柳催那张脸忽然变得很怪,被蛊毒毁掉的半张僵硬漠然,剩下的半张脸露出一种堪称癫狂亢奋的表情,便显得他整个人矛盾又狰狞。叶听雪莫名惊恐,手上抖抖索索地想将刀丢弃。

  “阿雪。”柳催柔情蜜意地叫了他一声,整个握住了叶听雪的手,让他紧紧握住了那把刀对向自己。“我活不长了,我也没想要活着。我不怕死的,柳催一点都不怕死的。”

  “住口。”叶听雪怒道,他强行从怨女唱魂为他制造的迷障中抽身出来,头脑还是晕眩,两耳嗡鸣不止但依旧能听清柳催说的一堆疯话。叶听雪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但和柳催比拼力气无果,那人纹丝不动。

  其实早就该死了,柳催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状况。越发躁动的阎王令,已经开始肆意吞噬他血肉的蛊虫,和渐渐崩溃的精神。为叶听雪去了一趟黄羊城,阎王已经降在他身上跟着他一道前往。

  “来,阿雪来看我一颗真心会不会流出黑色的血。”柳催牵着他的手拿刀戳向自己的心口。

  他是疯子,他已经疯成这样了!叶听雪挣扎地把手后退,不想让那把刀再近分毫。柳催挑眉看这叶听雪,刀不动了,但他会自己向前。

  “杀了我吧,我想死在你的手上。你不是厌我吗,我死了……你就可以去救很多很多人了,不用来救我。”

  叶听雪感觉柳催压到在自己身上,小刀刺进柳催的皮肉中,温热的血沾染叶听雪满手。叶听雪对着柳催无比崩溃地喊道:“你这个疯子滚开,滚,别来折磨我了!”

  柳催自顾自笑说:“这就是恶鬼的心肠,居然也是红色的,阿雪看见了吗?”

  “放过我吧,求你了……”叶听雪喃喃自语。柳催在他下唇狠狠咬了一口,尝到了血的腥甜和泪的苦涩。叶听雪什么也不敢看,紧紧闭着双眼,崩溃的精神让他无法感知柳催把手探向他后颈,柳催轻轻一捏他就昏死了过去。

  吻不得回应,柳催也无所谓地对着他亲了半晌才起身。他把嵌进心口上方的小刀拔了出来,赤裸的上身染了一片污血。柳催对这些疼痛无感,漠然以指封住了穴道,然后随手将那把小刀扔到了地上。